第109章微服
陈予白的体质很不错,伤也恢复的格外迅速,受了那么重的伤,才不过两三天时间,已经能够行动如常了。
期间秋辰带着几名统领来探望过陈予白几次,但是后来陈予白嫌他们吵闹,便不再同意他们的探视。
据陈予白说,军中此时没有开战,一切大小事务都被秋辰安排的很好,他这个副将的确挑的很称职。
“我们逃离的事儿,绯月应该早就知道了,我有时在想,绯月若是看见我们将寒冰床烧融了那么大一块儿,会不会气疯了?”
“她本就是个疯子,”陈予白冷漠的说,“我已打定了主意,过几日身子大好了,便带人去踏平了黑风寨。”
“……这,”我说不出半句阻止他的话,但我心中的确有些震惊。
其实我早该猜到陈予白必会提出剿灭黑风寨,只是我没想过他会那么急着去。
毕竟如今的黑风寨,也是荆芥用命换来的。直到今天为止,我心中始终觉得荆芥死得太过悲壮。
“不要说半句阻止我的话,”陈予白说,“黑风寨横亘在那,本就是一个隐患,他们靠打劫和绑票路人为生,这种害人的山匪早该一个不留的剿灭。”
“陈予白,你猜我在想什么?”我忽然转向陈予白说,“我在想,那个幽魂般神秘的游猎兵会不会也是抱着与你相同的想法去剿灭这些山寨的?或许,他们本就是犬戎王汗派去的。”陈予白摇摇头,“犬戎王汗若是要剿灭山寨还用得着拍什么神秘军队?只要他想,他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派兵围剿,也不用将每个山寨的大当家都用那种近乎是残害的方式杀死——这也是这支游猎兵最奇怪的一点。”
“你说的也对,但是像那支游猎兵那般强悍的一支军队,如果不是犬戎的汗王,也极少有人能有实力训练出的吧?不要忘了,他们可是在三年内横扫了那片草原上九成的山寨!”
“别想了,”陈予白好像特别不愿谈起这个话题,“剿灭黑风寨是势必要进行的,你要去么?”
“我不去了,”我拼命摇头。
因为我已经猜到那场剿灭战必定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只有上百号人的黑风寨在大曦的铁蹄之下可以说是毫无还手之力。
这不是势均力敌的战争,根本没有去参与的必要。因为结果早已经在此之前便昭然若揭了。
在等待的期间,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冰消雪融,春天还是令人难以拒绝的到来了。
大曦和犬戎双方的兵力都在一冬的蛰伏后得到了很好的休养。
陈予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发动总攻,我曾问起过,但他并不想多谈。
自从杨副将的事情发生后,他再也不会将自己关于战事的信息完整的传达给自己的任何一名下属了,哪怕必须有事先需要部署的部分,他也会选择将信息拆散了,分别告诉不同的几人。
这样就保证了所有人都无法得到一个具体明确的消息,即便有人会将情报泄露出去,他所能泄露出去的也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罢了。
陈予白这么做其实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法子,但我总觉得他有些因噎废食,渐渐地他开始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提议固步自封,我很担心他。所有的作战计划都只能通过自己的摸索去完成,无论得出的结果是好是坏。
胜了固然会令所有人欣喜,但是陈予白却也因为这么做失败过。
失败的时候,他就只能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份自责了。
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即便我想安慰他些什么,都统统被他拒绝。我知道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而骄傲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陈予白有时在失败的打击下哀求我离开这里,回到白梧城中,免得亲眼见证他的失败。
我对他说我不怕他会输,只是他不该自己一人承担这一切。
无论是作战部署也好,下一步的对战计划也好,我都希望陈予白能和自己的亲信一起商量策划,因为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多么无力多么不愿意接受也好,这都是跌扑不破的事实。然而最令人不愿意接受的事实是,犬戎已经在多次小的战役当中摸出了陈予白排兵布阵的规律和特点,也就意味着陈予白的一切攻击,在他们眼中可能都失去了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大曦在最近的这几次战役中几乎都失败了。
我拗不过陈予白,最后只得在他近乎哀求的话中决定自己先回到白梧城去,我在离开前,将那枚虎符留在了他的桌案上,我不知道他何时决定用,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用,但是我想那枚虎符总能给他带来一些底气吧。
我回到白梧城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林白走后再也没人和我斗嘴了,我自己过得其实很是无聊,也只能通过从苏爹那里得到零碎的信息,拼凑着去猜陈予白在战前的情况,每天都过得忧心忡忡,不知这种日子何时才会结束。
直到有一天,我吃过了中饭后一个人来到院子中晒太阳,今天天气晴好,院子中的一棵不只是杏树还是桃树的老树开了整树的的繁花,闭上眼在院子中歇息时,常有花瓣会温柔的打旋落在耳边,连声音都显得那么轻柔和美丽。
只可惜今天似乎并不是那么顺利,我忽然感觉有一阵劲风扑面朝我打来,下速度极快,我意识的伸出手去接,接是接到了,只是那颗小石头,但是打过来的力量极大,震得我整条手臂都有几分酸麻。
我开始还以为是秋巳的恶作剧,但是转念一想,秋巳虽然爱玩闹,却从来不会抱着伤人之心来出手,比方说他从来不会用这么大的劲力朝着我的面门发暗器。
“谁?”我不由警觉的站起身来,环顾院子四周。
忽有一人从墙头翩然落下,他的身法非常好看,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竟让我觉得像是落花一般,摇曳着飘下来。
总之就是风骚极了。看清来人的脸——其实也并不需要看清他的脸,只消看见他那一身儿华贵的穿戴便可以确定他的身份了。我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朝他行了一个礼。
“三皇子千岁……”我的脸伏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三皇子都没有让我平身的迹象,我不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正背对着我观察这院子中的景致,我像是提醒他那样,又大声喊了一声儿,“三皇子千岁!”
“哦,平身吧。”他这才慢条斯理的让我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说,“我此来白梧城算是微服而来,所以不需多见礼。”
虽然我真的很好奇他为什么突然来了,但还是按捺住自己的额好奇,没有多问什么。
他既然说了不用多礼,我便也没有故作热络的和他叙旧,毕竟也不是什么能够叙旧的友人。
我坐回放在院子中的躺椅上继续晒我的太阳。“你就住在这儿?”就像我对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白梧城一点都不好奇一样,他也十分默契的没有问我为何会在这里,只是问我,你住在这里?
“否则呢?”我问他,“不在自家院子晒太阳,难道还去别人家院子里晒太阳吗?”
他好像一时被我噎着了,倒也没有多同我抬杠,离开长安后的这几个月中,我常常可以去回避和长安有关的任何消息。
是以,我也不知道此时朝中的情势究竟如何,我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三四哪位更得意一些。
并且我也非常不期待看到三皇子的到来,因为他的到来势必会将新一轮暗战的战火引向白梧城,也就意味着,此时正在前线的陈予白会成为风口浪尖的中心。
在这种时候,引来太多的关注始终不是好的。但是令我有些欣慰的是,三皇子毕竟还是微服而来。“这段时间我要住你这儿。”三狐狸不气的说,“你可要好好招待我。”
我这究竟是什么命?先是要当林白的姆妈,现在林白走了,我好不容易能歇一歇了,又得当三狐狸的丫鬟?
“寒舍庙小,只怕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我不气的下逐令了,“您还是另寻高就吧,我看苏将军府上的条件就不错,苏将军夫人还烧得一手好菜。”
“我此来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苏将军更是对此一无所知,所以在白梧城中,我只能倚仗你一人了。”三狐狸却好像是赖上我了,“苏将军身份特殊,若是传出我在白梧城住在他府上的消息,只怕父皇又会多想……”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不耐烦的打断他,“要住就住吧,我可先说好了,我不会当你的丫鬟伺候你,一日三餐也只有粗茶淡饭,别到时候怪我怠慢了您,毕竟我也实在没有接待贵宾的经验。”
“没关系,”三狐狸好脾气的笑道,“我也不是没吃过苦的人。”
“那就最好,”我不由头痛的小声嘀咕,“真是块儿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