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鸡蛋引发的血案
老神仙的药果然有奇效，每天十顿黑乎乎的苦药汁，喝下之后必会呕血一次，所以这些天我的脸都白得好像宣纸一般，不过六七日左右我也就能下床到处走动了，虽然走不了两步就得扶着墙根喘喘气。
我天天眼巴巴的盯着弘歌养在出云寺前院的那三只老母鸡流口水，小沙弥这些天一看见我走过来就警戒的攥紧了手中的扫帚，好像我下一刻便会凶神恶煞的对那几只无辜的老母鸡剥皮拆骨似得。
“小和尚，你过来。”我蹲在鸡舍旁边，笑吟吟的朝弘歌招手。
小弘歌一步三顿的挪到我面前，闷声问，“女施主叫弘歌来有什么事儿吗？”“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喏，这是陈大哥今天早晨赶了十多里山路去镇上买的桂花糖，分你一半。”陈予白担心我嫌药苦，时常去赶去镇上的早集买些桂花糖麦芽糖之类的，给我喝过药之后吃，其实我本不是多喜欢吃甜的，以前喜欢吃糖人儿，也不过是因为很是喜欢一口咬下糖人儿脑袋的满足感。
“我不要。”弘歌黑溜溜的圆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手中的糖，可嘴上却还是果断的拒绝了我。
我猜他大概是怕我用糖换他的老母鸡吧。
“收下吧。”我费劲儿的扶着膝头站起身来，将绢帕中的桂花糖全数塞到了弘歌怀里，轻轻拍拍他的小脑袋，“放心吧，我不会杀你养的鸡。我知道你们出家人最是慈悲为怀，你们收留我暂住，我又怎么会当着你的面儿杀你的鸡呢？那样也太没良心了些。”我有些遗憾的回头看了那几只老母鸡一眼，“虽然我的确是挺想打打牙祭的。”
说罢我又晃晃悠悠的向厢房的方向走回去了，走过回廊的拐角处，却看见了陈予白，他斜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抄着手，看见我，一双剑眉微微挑了挑。
“又想着荤腥了？”他问。
“说不想那是假的，”我轻轻叹气，“可是老神仙说了，我一个月之内都不能沾半点荤腥的食物，住在庙里倒是好一些，可弘歌的老母鸡又养得那么肥，我整天看在眼里却吃不到，真是折磨。”
“等你病好了，想吃什么都买给你。”陈予白说。
“等我病好了，我们只怕也就要分道扬镳了。”我绕到他身旁，在他的另一边儿和他靠上同一根廊柱。
“不回长安？”陈予白问我，“你昏迷之际多次在梦中一边骂着苏垣城一边又叫嚷着要活到听他说出自己的秘密。我以为你在苗疆的这些时日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还没有。”
我承认苏垣城没有告诉我的那个秘密在我中毒痛苦的时候曾是我非常重要的支撑，但我也无法否认苏垣城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其实也只是为了让我能好好活下来。
我们常常在离别之际才肯将自己的心迹袒露，谁也无法否认那时情感的浓烈与真挚，只是当情境改换后，才会清醒的认识到彼此之间横亘的距离又岂是一个轻飘飘的约定可以抹平的。
“我不糊涂，”我看向陈予白，“正是因为我比谁都要明白我的心，我才比谁都清楚我和苏垣城所走的路并不相同。”
“你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却又说自己和他不是一路人？”陈予白说，“我不懂你。我只知道若是我爱上一个人，我必会想方设法陪在她身边，尽我所能对她好。”“陈予白，我想吃烧肉和四喜丸子。”眼见着和陈予白聊天的内容开始朝诡异的方向发展了，我连忙绕到陈予白面前，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打断他的话。
他那么通透的一个人，自然明白了我的小伎俩，忍俊不禁的曲起手指磕了磕我的额头，轻叹一声，“那你就继续想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回廊的拐角。
我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转而学着陈予白的样子忧郁的轻轻叹了一声，他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明白。
就在我转身准备回房喝掉今天的第六顿药汁儿时，忽然听见身后的矮树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我警觉地从怀中摸出了两枚铜板，朝矮树的方向扔了过去，美其名曰放暗器。
其实我扔暗器的准头还不错，不过近几天一直生着病，身上也没什么劲儿，十多步的距离，估计我这两下子扔过去，铜钱上的劲力一挨上矮树层层叠叠的枝叶便被消解得干干净净了。
谁知两枚铜钱打过去之后，矮树后面竟传来了瓷器摔落在地的声响。
“什么人？”我厉声喝问道。
“是我……”弘歌满脸通红的从树后走了出来。
我不知他躲在树后做什么，疑惑的看向他。
“我和师父每隔十几天便会拿着攒下的鸡蛋去镇上换些钱，”弘歌问声瓮气的将两个热乎乎还有些烫手的白煮蛋塞到我手里，“你想吃的烧肉和四喜丸子都没有，不知道鸡蛋成不成……你放心吧，煮蛋的时候我已经帮它们念经超度过了……”
我看着手中的两颗鸡蛋，忽然感动得无以复加，我这一路虽然遭过暗算也受过不少大大小小的伤，最后还险些丢了小命，但遇到的人中总还是好人更多一些。我不过是把自己没吃完的桂花糖送给了小和尚，他竟……
“你还病着，就趁热吃掉吧，千万不要告诉我师父哦！”弘歌正正经经的交代完不要告诉他师父后，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谢谢你啊！”我在他身后朝他挥挥手。
不得不说，曾经觉得白煮蛋毕竟不是肉类，最是不解馋了，可茹素这么久之后再次吃到后，我竟忽然觉得远在天边的山珍海味在令人垂涎也比不上自己手中这两颗白煮蛋。
就着白煮蛋遥想着吃不到的四喜丸子，填饱了肚子后，趁着桌上的药碗还没凉透捏着鼻子一股脑的灌了下去。我盘腿坐在榻上闭目养神，装作传奇小说中神功盖世的大侠口中默念真气又流转了几个周天。
一炷香后又装作真气逆行，捂着胸口冲向门后陈予白放在那儿供我例行吐血的铜盆。今天的情况好像是有些不对劲，吐得毒血前所未有的多，好像怎么都止不住了似得，我一边儿奇怪，一边儿扶着门框站起身来，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门后。
不过在昏倒之前我还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鸡蛋也算是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