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别墅的雕花座钟敲响七点三十分，水晶吊灯垂下的千串棱镜将光线绞碎成银粉，撒在鎏金餐碟与银质刀叉上。
姜雨薇盯着自己膝头微微颤动的餐巾，听着赵宇切割牛排的声响——刀锋刮擦骨瓷盘的声音，像极了恐怖片里指甲抓挠铁门的动静。
深灰色西装包裹的男人端坐在主位，铂金袖扣在切肉时划出冷光。姜雨薇认得这对袖扣，青河会所监控截图里，赵宇深夜约谈环保局官员时，正是这抹冷光映在贿款信封的烫金LOGO上。
此刻那光点突然逼近，带着血丝的菲力牛排#34啪#34地落在她餐盘中央，鲜嫩的肉汁渗进玫瑰花纹的骨瓷。
#34老婆，今天的鲑鱼不错。#34赵宇唇角勾起标准的套式微笑，鱼尾纹却未达眼底。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银质餐夹，三文鱼刺身泛着诡异的粉，#34特意让米其林三星主厨空运的，补Omega-3。#34
姜雨薇的指甲掐进掌心。产科医生叮嘱过的禁忌像弹幕般在脑海炸开：哺乳期生食易感染李斯特菌，可赵宇的私人书房里，正躺着她亲手整理的《孕妇饮食注意事项》打印件。
她强撑着将鱼肉拨到盘边，瓷勺舀起的蘑菇汤泛起油光，在吊灯下折射出彩虹——那颜色，和嘉言呕吐物里混着的工业颜料如出一辙。
#34谢谢老公。#34她将汤勺举到唇边，热气模糊了镜片后的冷光。
#34我最近胃口不太好。#34话音未落，带着古龙水气息的手掌突然扣上她额头，赵宇俯身时西装下摆扫过她胀痛的乳房，哺乳期渗出的液体正悄无声息地洇湿内衬。
#34发烧了？#34他的拇指重重按压她太阳穴，婚戒边缘硌着结痂的伤口——那是昨夜争执时被保险柜门把手磕出的。
姜雨薇嗅到熟悉的波本威士忌气味，这种酒精度60%的烈酒，常出现在赵宇处理#34特殊事务#34的深夜。
#34只是有点累。#34她别开脸，避开他的触碰。玻璃杯边缘的水珠滴在妊娠纹尚未消退的小腹，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34嘉言昨晚闹得厉害。#34
想起今早育儿嫂惊恐的低语，说嘉言的安抚奶嘴被检测出重金属超标，而赵宇此刻正用那双摆弄过毒奶嘴的手，将药盒推过餐桌。
白色药盒打开的瞬间，荧光蓝药片上的#34XZ-274#34编号刺得人眼疼。赵宇的声音裹着冰碴般的笑意，在水晶吊灯的嗡鸣中响起：#34陈医生开的药，记得吃。睡前两片，一觉到天亮。#34
姜雨薇将药片压在舌下，对着镜子做出吞咽动作。
梳妆台前的鎏金镜面上浮着一层薄雾，姜雨薇盯着镜中女人眼下的青黑，指尖轻轻抚过自己丰润的唇瓣。哺乳期的激素让她的脸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眉骨却比孕前突出了些，像是被生活硬生生削出的棱角。
她解开真丝睡袍，露出哺乳内衣边缘的淤痕。那些淡紫色的印记沿着肋下蔓延，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目，像极了上个月被赵宇拽倒时，撞在书柜玻璃门上的形状。
#34真漂亮。#34
她对着镜子轻笑，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沙哑。指尖蘸了点面霜，轻轻点在眼角细纹上，却在触到泪腺时突然用力按压。刺痛让眼眶泛起生理性的泪，反而衬得双眸更加明亮，像两颗蒙着水雾的黑珍珠。
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香奈儿粉饼，金属外壳磕在镜面上发出脆响，细腻的粉霜扑在脸颊，却盖不住下颌线淡淡的青色——那是长期服用抗焦虑药物的副作用。
门外，保姆的脚步声停在门口：#34太太，需要热牛奶吗？#34
#34不用了，谢谢。#34她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吐出药片，迅速包进卫生巾包装，塞进内衣暗袋。
镜面突然映出赵宇的身影。他倚在门框上，领带松散地挂在颈间，手里晃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
#34老婆，记得明晚慈善晚宴。#34他走进来，手指抚过她的长发，取下一片不存在的花瓣，#34记得穿那件香奈儿套装。#34
姜雨薇从镜中与他对视：#34配珍珠耳钉吗？#34
#34当然。#34他轻笑，俯身在她耳垂落下一吻。
#34我挑选的礼物，很适合你。我今晚还有个应酬，你吃了药，早点睡。#34
黑色奥迪A8的引擎在车库深处发出低沉的轰鸣，赵宇将羊绒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焦躁的节奏。仪表盘的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后视镜里，姜雨薇站在台阶上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枚被遗弃的珍珠胸针，静静嵌在乳白色的门廊下。
凌晨122，青铜座钟的钟摆声在空荡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姜雨薇跪在波斯地毯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具匍匐的苍白幽灵。保险柜的密码转盘在指尖转动，金属齿轮的冷意透过皮肤，让她想起赵宇给她戴婚戒时的温度——同样的冰凉，同样的带着掌控欲的压迫感。
#34咔哒#34声轻得像声叹息。
保险柜门缓缓打开，最上层的《光华陶瓷股权代持协议》边角泛着陈旧的金粉，她曾签过的笔迹，此刻却像被泼了层血，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协议下的照片突然滑落，她慌忙去接，却见自己的脸从照片里浮出来——产后三个月的她穿着病号服，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手腕上缠着纱布，背景是临江县医院豪华单间的条纹床单。
#34重度抑郁症伴精神分裂倾向#34的诊断字样刺得她眼眶生疼。
姜雨薇翻到诊断证明最后一页，陈明医生的签名力透纸背，#34明#34字的竖钩上挑，与她档案里所有病历的笔迹分毫不差。
可她分明记得，去年今日的本地新闻里，这个总用薄荷糖安抚患者的医生，尸体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座里，胸腔贯穿伤的出血量足以浸透整个驾驶舱。
手指划过诊断日期——2013年3月12日，距离陈明的葬礼整整一年了。
而她的#34产后抑郁#34诊断，是三个月前才开始的。
有人在系统性地伪造她的精神病史。
她突然想起赵宇掌心的温度，想起他每次给她递药时说的#34都是为你好#34，想起育儿嫂欲言又止的眼神——原来从孩子出生那一刻起，他们就在编织一张网，用#34精神疾病#34做丝线，将她困成赵家最安全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