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面不改色，继续汇报：“小姐知道四公子也在，想着过去跟他要人，我实在没办法阻拦，又很担心少爷的安危，只好放手赌这一把。”
“实在没办法……是么？”
沈斯言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下唇，语气意味不明，“你做事一向谨慎，在收到我有可能出事的消息，于是，便安排所有随行的人都出动，一个都不留，万一Talia遇上什么事……”
略一顿，他抬起眼皮，五官俊得锋利，眼底却丝毫没有温度，一大半边脸落在阴影里，情绪难辨。
苏意唇瓣微抿，低着的头微抬，眼神不躲不闪。
手提电脑被放到了一边，屏幕上的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婚宴上，乔樾和四公子有过交涉，这是无争的事实。
“苏意，这很不像你。”
苏意先是一愣，看清男人从暗处拿出来的枪，忙不迭跪下，疾声道：“今天没拉住小姐去参加婚礼是我的错，是我考虑不周，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我也只能以死谢罪，可是，小姐实在是担心你……”
话未落，倏地，坚硬的枪口抵到了她额上，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一字一字地散开：“她，去参加婚礼，是为了我？”
苏意正色道：“是的，小姐知道你出事，昨天几乎没吃过东西，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知道你在这里，第一时间就赶着回来。”
“她，这么担心我？”不等她回答，沈斯言拧眉，又道，“哭鼻子了没有？”
“嗯……”苏意点点头，“可是小姐不让我告诉少爷。”
沈斯言压不住的嘴角微微翘起，但道：“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苏意解释：“在婚宴上，我碰见了郭先生，聊了几句，他以为小姐也在。”
“他知道你？”
“之前不知道。”苏意说，“是小姐让我主动和他搭话，打探你的下落，小姐说了，多一个人帮忙就多一分希望，现在的处境绝不能坐以待毙。”
沈斯言挑眉：“他们，碰上面了？”
“没有。”苏意立即道，“小姐回来这几天，一直都对他避之而不及，加上小姐在婚宴上没有以全貌示人，所以，郭先生应该是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她的回答听着没有丝毫的漏洞，找不出差错。
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懂得拿捏人心，说的这些全都是他爱听的。
时间缓慢流逝，一秒、两秒……
考验人的耐力，也考验人的演技。
但是，他怎么会忘，苏意，是万里挑一的特务，漂亮，身段好，长相无害，动起手来却是能迅速拿人要害，杀人以无形之中。
须臾，抵在她额上的枪口一松，男人身体往后倾靠，呈慵懒的姿态，视线收回，重新放到电脑屏幕。
“这两天，辛苦你了，苏意。”
苏意从地上起来，缓缓道：“为少爷办事，是我份内之事。”
人出去后，想到屋里的女人，沈斯言无心再继续看电脑，合上起身，轻步来到床边。
女人把自己蜷成一小团，整个身体只占床不到的三分之一，呈自我保护的趋势。
她没什么安全感，总是喜欢这样睡。
也对，他能给她什么安全感，只会让她过得担心受怕。
哪知道在第二天一睁眼会发生什么事，在过去的一年，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彻夜未眠的夜晚她一定想了很多。
他要是不在了，她和哩哩该怎么办才好。
将她置于这个险境的人，是他，而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
她又怎么可能会真心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所以他不可能会问，他只想将她留在身边，他喜欢她，想要占有，不仅仅是因为那个人爱的女人。
“姐姐……”他躺下，从乔樾身后抱了过去，似梦呓般地呢喃，“你不能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可是，他有一天要是不在了又该如何护她全身而退？
在前天晚上出去之前，他就应该毫无保留告诉她要去哪里，会遇到什么人。
他不想让她担心，才没有说，现在想来，包括他所有的事，所有的计划，都不该对她有所隐瞒。
她早就是他最亲近的人，连他自己都做不到真心相对，又怎么能真的触碰到她的心。
等回到莫斯科吧，歇一歇，好好准备他们的婚礼，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还要和她一起照顾哩哩长大，两人相伴一生。
只要乔樾愿意，他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要是不愿意，他也不会介意，他并不喜欢孩子，当孩子的时候，是他一生的噩梦。
……
第二天一早，按照计划去往机场。
在路上，乔樾收到了郭奕舟的信息。
你不要嫁给他。
乔樾直接无视，没有回复。
但又随即一想，还是忍不住：能嫁给爱的人是一件幸运的事，郭先生不必为我操心，我也祝福你早日找到自己的归宿。
郭奕舟：你不爱他，他也不爱你，谈何幸运，用灾难来形容最合适。
乔樾瞥了眼坐在副驾座的苏意，快速打字：因为你的私心害死了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就在昨晚，有人也差点因为你而丢了性命，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确实是一场血淋淋的灾难。
郭奕舟又要被气笑：乔樾！你凭什么认为这是我的错？
乔樾：怎么！你没有收买苏意？你不是和四公子一伙的？留在医院看着我的人不是你蓄意让苏意召唤走的？
面对三连问，隔了一会儿，郭奕舟才发来：你怎么能跟我这么无理取闹，乔樾！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乔樾倒是笑了，关你屁事。
确实，在他眼里，她是无关紧要的存在。
她有必要声明：我现在不是乔樾，乔樾早就死了，而且埋在郭家陵墓，你要是缅怀她，可以多点去上上香。
刚点击发送。
“姐姐，在忙什么？”
听见这道声音，手颤了一下，啪嗒一声，手机竟直接跌落在车底盘。
一条手臂横了过来，先她一步，捡起手机。
乔樾下意识就去把手机抢了回来。
她表现得实在是慌张，不让人怀疑点什么都说不过去。
男人手一顿，视线微抬，四目交汇上。
乔樾眼睫轻轻颤了几下，“没忙什么。”
沈斯言眸色陡然加深，微一笑：“姐姐撒谎的样子，好可爱。”
他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眼神宠溺，真像是在夸她。
乔樾咬一咬唇，重复道：“真没什么。”
“我相信你。”他转而一道，“姐姐还没跟我说，为什么要去参加张嵌的婚礼？”
苏意闻言，回头道：“小姐是……”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在一个不轻不重的眼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