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雪归给李图南买了电脑,她放学后就再也不用留在学校的电竞室训练了。
回家时间回归正常,自然也不需要付知城再送她回家了,得知此事,付知城只笑着对她说了句:
“是吗?阿姨对你可真好,为你高兴。”
所以,这段时间她都是像原来一样自己回家的。
周五的训练结束后,她照常去便利店买了些芒果味的零食。
收银员已经认识她了,一见到她,她便笑道:
“哈哈,又来啦?今天想吃什么?我推荐新品芒果牛奶味棒棒糖!”
李图南扬眉:“芒果牛奶味棒棒糖?这是什么样的啊?”
“就是传说中的双层棒棒糖呀,”收银员说着,撕下来一包棒棒糖递到她面前,“喏,这种棒棒糖都有两种口味,一层一种,除了芒果牛奶味,还有芒果巧克力味和芒果蓝莓味等等~”
李图南看了眼包装袋,见上面的棒棒糖是两颗糖球串在一起的样式,了然颔首:
“懂了懂了,那就每个带芒果的口味都给我来一包吧!”
收银员夸张地“哇哦”一声:“大顾啊,行,本店小二这就给您都包上~”
最后,李图南揣着六根棒棒糖离开了便利店。
这种棒棒糖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吃过,她很喜欢,但在那家便利店里还是第一次见。
久违地买到了自己喜欢的零食,她的心情相当愉悦。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前方的巷口里传出极低的呜咽啜泣声。
晦暗低沉,带着几分阴冷,似是从地狱来的声音。
此时天还未黑,夕阳挂在天边,暮光四溢,街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明明是该让人感到安心的场景,她却莫名起了层鸡皮疙瘩,背后发凉。
她不禁停住摇动轮椅的动作。
……搞什么,大白天的见鬼了?
之前跳转到今日说法频道也就算了,至少还是符合世界观设定的,这会儿要是跳转到灵异频道,她就要举报系统了啊!!!
啜泣声仍在持续,望着那黑洞洞的巷口,她艰涩地咽了口唾沫。
算了,别管那么多了,直接过去吧,街上还有其他人呢,就算真有鬼,她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凭空消失不成?
这么想着,她重新摇动轮椅向前。
“骨碌碌——骨碌碌——”
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异常清晰,她抿紧嘴唇,坚定地目视前方。
然而,在路过巷口时,她却鬼使神差般转动眼珠,朝里面投去目光。
那一瞬间,脑袋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一个小人说:“好奇心害死猫,鬼片里的人一般都死于好奇,你不要作死啊!!”
另一个小人说:“有什么好怕的,这是乙女游戏的世界观,怎么可能会有鬼?看一眼,让自己安心点也没啥不好吧?!”
两个小人各执一词,不过她们还没吵出个结果,李图南便看清了巷子里的情况——
一个人。
或者说,看起来是一个人。
之所以要用“看起来”,是因为李图南觉得她虽然拥有人的外貌,但她身上却散发出了一股令她不寒而栗的湿冷气息。
两段人生,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过这般气息。
那人坐在地上,双腿屈起,额头抵在膝盖上,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几乎与窄小巷子的黑暗融为一体。
她的肩膀一颤一颤,那断断续续的低沉呜咽声便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
李图南停留下来,怔然地望着她。
她在哭。
她正躲在这条不起眼的巷子里偷偷哭泣。
意识到这一点,李图南突然很想给刚才的自己两巴掌。
——怎么又把活生生的人当成鬼了?她是白痴么?!
是的没错,把偷偷躲起来哭的人当作鬼这件事,她以前也做过。
在李图南前世的人生中,曾出现过两个于暗处哭泣的人。
一个是她自己;
另一个是她高中篮球队的第三个队友。
她躲起来哭的事发生在很多年以前,大概是她的继弟出生后没多久。
她也忘记她当时为什么要哭了,大约是在家受了什么委屈,到学校以后又被同学戳中了痛处吧。
她不记得事情原委,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时的感受——
胸闷心痛、呼吸困难,她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整个世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她跑出教室,躲在鲜少有人经过的灌木丛里哭泣。
泪水流满了她整张脸,视野一片模糊。
她的心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那时的她太小了,亲生母亲的去世、继母父亲的冷眼忽视和同学天真且残忍的嘲笑同时压过来,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
她不知道从今以后该怎么继续生活下去。
过往的快乐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甚至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离开这里,就能再次见到妈妈,不用承受现在的一切痛苦了吧?
她一边抽泣一边这样思考。
她到底还是个小孩,哭的时间一长就累了,到后来,她便昏昏沉沉睡过去,失去意识了。
似梦似醒间,她感到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
力道很温柔,让她回想起了从前母亲抚摸她脑袋时的感受。
她死了吗?
她能重新见到妈妈了吗?
太想知道答案了,她吃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可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脑海中母亲的脸,而是体育老师温和的笑容。
她就是那个带她进入篮球世界的人。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她总缠着她教她打篮球。
“图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哭呢?”
见她睁开眼,体育老师柔声道: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可以跟老师说说哦,放心,我已经跟你们班主任说好了,你暂时不用回教室。”
听到她柔和轻缓的嗓音,小小的李图南没忍住又流泪了。
她伸手揪住体育老师的衣服,靠在她身上,颤抖着声音说:
“杨、杨老师,你、你能不能,教我打篮球……?”
至少在打篮球的时候,她不会想起那些令她悲伤的事。
泪水滑落在老师的衣服上,她并不在意,只是轻抚她的脑袋,笑道:
“好,老师来教你打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