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之女主动送上门，还有成就可拿，这种好事岂能错过？
陈长安当即点头应允。
商队首领听说这位一剑斩尽山贼的强者愿意同行，顿时喜出望外，连夜给两人换了架楠木雕花的宽敞马车。车辕上挂着的铜铃随着颠簸叮当作响，倒是比原先那辆吱呀作响的旧车体舒服多了。
两日的行程在沉默中流逝。
陈长安大多时候都是靠在窗边打盹（实际上在操作本体教育女儿和两个弟子），瞌睡多到简直让姬灵秀叹为观止。
第三日黄昏，城墙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陈长安忽然从假寐中睁眼。
#34你倒是醒的恰到好处。#34姬灵秀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他一句。
陈长安完全当如没有听到。
透过雕花窗棂，城门上#34栖霞城#34三个鎏金大字正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城门处车马如龙，挑着担子的货郎与锦衣华服的商贾摩肩接踵，商队缓缓驶入城门，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行人往来如织，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
几个孩童举着糖葫芦追逐嬉闹，险些撞上马车，又被大人笑着拉回。
姬灵秀坐在车厢内，指尖轻轻挑开帘子，望着这繁华市井，目光有些呆滞。
#34你觉得，这些凡人的生活如何？#34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
#34姑娘在和我说话？#34
#34不然呢？#34
陈长安正倚在车辕上啃着一颗野果，闻言转头，咧嘴一笑：#34很好啊，很热闹。#34
姬灵秀沉默片刻，竟然难得地继续低声道：#34其实，在大周朝之前不是这样的。#34
#34哦？那是什么样的？#34陈长安挑眉，饶有兴趣地看向她。
#34在更早的时候，这些凡人被划归到附近的宗门、世家之下，成了他们的私产，任由修仙者随意处置，连奴隶都不如。#34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淬了冰，#34大周立朝后，才废除了这些规矩。#34
姬灵秀叹道：#34若是大周没了，这些凡人还能有今日的生活吗？#34
陈长安点点头，若有所思。
他对大周朝的好感，主要来自于凌斩雪，但看姬灵秀的神情，再结合昨天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传说级成就，他大致也能猜出——大周恐怕出事了，而眼前这位姑娘，多半与大周关系匪浅。
他咬了一口果子，汁水四溢，甜中带酸。
#34世间本就没有永恒的王朝。#34他随意道，目光扫过街边嬉闹的孩童，#34就像太阳东升西落，月亮阴晴圆缺，皆是自然之理。这个大周没了，说不定未来还有大夏、大明呢，谁知道？#34
姬灵秀眉头一皱，眼神忽然变得危险起来：#34大周如今似烈火烹油，你为什么会如此断定大周会有衰落之日？#34
一边说着，她的手不经意放到了腰间……
失言了！
陈长安暗暗给了一巴掌，果然是言多必失。
估计大周才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这么一说，倒显得成了知情人了。
不过嘛……若是自己本体在这里，对方又有高于自己的修为，或许还能给自己以压迫感。
只可惜如今只是一具不值钱的分身，姬灵秀浑身激荡的气息，对陈长安的影响还不如刚刚窗外飘进来的烧鸡的香味。
但是，若不好好作答，引起什么误会，一具分身都是小事，成就完成不了可就麻烦了，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少年行的系列成就是不是仅此四个，不能替换。
上辈子看过的各种政经UP主的言论以及在某乎上与人辩经的内容逐渐在脑海里融合，陈长安在姬灵秀正在犹豫要不要动手的前一秒，忽然开口：“其实在我看来，大周的衰落已是必然。”
#34哦？#34姬灵秀眯起眼睛，指尖几乎已经碰到了腰间的储物袋，#34何以见得？#34
陈长安仿佛完全没察觉到眼前千钧一发的危险氛围，竖起一根手指侃侃而谈：#34其一，大周虽然统御四方，却并不能代表玄瀛大陆所有的阶层。#34
……
#34啥？#34
姬灵秀亚麻呆住了。
她已经做好了应对对方的狡辩，但万万没想到，从陈长安口中说出的，竟然是这样一番话。
然后，马车里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
#34你看啊，#34陈长安来劲了，索性盘腿坐正，#34表面上虽然大周让普通的凡人以及散修在世家和宗门的压力下得以喘息，但实际上大周皇室与各大世家依然垄断了近乎所有修炼资源，底层依然散修永无出头之日，最终其中的出类拔萃者甚至还成为了世家宗门的一份子；而凡人虽受庇护，却实力弱小，连最基本的修炼资格都要看世家宗门脸色。#34他掰着手指头开始一一数落。
#34这就像……呃，所以大周实际上和世家、宗门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反而就像一家独大的垄断企业，迟早要被新兴势力联合绞杀。#34
姬灵秀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34垄断企业#34，什么#34阶层矛盾#34，这些闻所未闻的词句像小锤子般敲在她认知壁垒上。
#34其二，#34陈长安越说越起劲，眼睛都在发亮，穿越过来这么多年，他已经好久享受过屏幕之后有人与他辩经的快乐了。
#34大周#39以武镇国#39的策略根本就是方向性的错误，根本是治标不治本。知道什么叫#39基本盘#39吗？大周看似强大，实际上连自己统治基础都不明确……#34
#34等等！#34姬灵秀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34什么叫#39基本盘不稳#39？#34
她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但不妨碍她瞬间领会到了其中的意思：#34我大周八柱踏破八荒……#34
#34然后呢？#34陈长安突然凑近，近得能看清她睫毛的颤动，#34军事力量能碾碎反对者，能碾碎人心向背吗？世家宗门服了吗？#34
姬灵秀哑口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