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东家气得发颤,她真是……真是恨不能扑上去把木春芝的脸给挠花!
拿大扫帚将她扫出去!
她是个啥东西!
啥也不是!
好吃懒做,啥活儿都干不好,还得罪了好几个女!
若不是她痛哭流涕地跪求,徐东家怜她被亲戚连累,被夫家赶出来,连嫁妆都没能带出来一点儿,这般境遇让她想到了当年的自己,这才一再给她机会。
谁知竟可怜出一条恶犬来!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把钱粮给街上的乞丐,还能换回几声谢来!
她一个女人开家香水行容易么!
且不说水钱,柴炭钱,香料钱,人工钱,这便是一笔庞大的本钱开支大。
想要顺顺利利地把铺子开下去,上头的神仙要供,下面的小鬼儿要给。
挣几个钱是真的不容易。
可这贱妇却狮子大开口!
张口就是十贯八贯!
偏生,还不知她与秦巡检夫妻的关系如何,徐东家也不好即刻跟她撕破脸面。
刚想着如何先把她给安抚下来,她亲去问问巡检娘子,郭汤娘就来了。
她看了眼屋里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木春芝,在徐东家耳边说了两句。
徐东家就同她出去了。
木春芝在屋里等啊等,等得失去了耐性,起身想出去看看徐东家到底在干啥。
嘴里不满地嘀咕:“不就是去拿个钱,有多少就拿不完了!
这般磨叽,一会儿不拿个二百贯来,瞧我如何啐她!”
守在门口的婆子闻言翻了个白眼儿,抬手拦住她,不叫她出去。
“木汤娘且等等吧,东家没发话,你可不许走!”
木春芝抬手就扇了婆子一巴掌。
柳眉倒竖:“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老娘!”
“你们东家都不敢得罪老娘,只能乖乖去拿银钱,你个老虔婆,且等着,一会儿等东家来了,老娘定让你卷铺盖走人!”
守门的婆子平白无故挨了一巴掌,但她不敢还手,生怕坏了东家的事儿,她真丢饭碗。
徐东家一回来,仆妇就哭着告状:“……求东家给老婆子做主!
老婆子的孙儿都快娶亲了,今儿却无端被她扇一耳光,老脸都臊尽了!”
“这叫我……叫我咋活啊!”
徐东家身侧跟着木莲姑嫂两个,木春芝看到她们,气焰顿时嚣张起来。
她指着痛哭流涕的婆子跟木莲告状:“四妹妹,这那婆子欺我,你让徐东家把她撵出去!”
木莲轻笑:“好啊!”
那婆子一听这话,顿时吓得忘了哭,瑟瑟发抖地要跪下磕头求饶。
然而木春芝却抬起下巴,高傲地道:“老虔婆,你便是磕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还不赶紧滚,在等啥呢?
等着赏你一顿耳巴子么!”
“该滚的是你!”木莲掷地有声。
“这儿不是木家!可容不下你这般飞扬跋扈,欺负弱小贫老的人!”
说完,她就亲自将婆子搀扶起来,抬手拍了拍她衣衫上的灰尘。
柔声道歉:“对不住,让您受委屈了!”
王氏送上一把铜钱:“钱少,您老别嫌弃,您拿去买点儿药膏搽搽脸。”
婆子千恩万谢,可吓死她了!
木春芝震惊!
木莲怎么敢!
明明是二房欠大房的,怎么还都不为过!
可木莲竟帮着外人欺负她!
然而,更让她接受不了的还在后头!
徐氏喊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健妇来,把她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将她扔到了香水行外的街道上。
而木莲那贱人始终笑盈盈地看着。
她越是狼狈,木莲笑得越开心。
她怎么敢!
明明……明明她该愧疚,该跪地忏悔,哭求大房的原谅才是!
徐东家手持铜锣,‘哐哐当当’地敲了几下,打断了木春芝的思绪。
紧接着,又听徐东家大声喊道:“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都来看看这要脸的贱妇长啥样子!”
“我见她被夫家休弃无家可归,眼瞧着就要饿死了,我好心收留她,请老汤婆教她手艺。
她倒好,不但不好好学,动不动就得罪人。
今儿更是过分,竟敢冒充官员亲戚,讹老娘的钱!”
眼瞧着看热闹的人把街围得水泄不通,对她指指点点谩骂不已,木春芝就想辩解,但那两个健妇把她的嘴巴都给打肿了,她根本就张不得口。
张口就疼得撕心裂肺。
哪怕徐东家有六成的话都是胡说八道的,她也没办法解释一二,只能被人误解,厌恶,责骂,侮辱!
木春芝气得面皮发紫。
人群中不知谁起了个头,扔了个臭鸡蛋砸在她的脑袋上,这下就如汴河开闸了一般,更多的土坷垃,烂泥臭粑粑都往她身上扔。
木春芝只好爬起来仓皇逃离。
比过街老鼠还狼狈万分。
她跑了。
人群还未散去,郭汤娘等人就在人群中疯狂宣言木家大房是如何作恶,又如何如吸血水蛭般死死贴在沐淮一家人身上吸血的事儿。
木莲没有阻止。
王氏看向木莲的眼神十分复杂,数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眼底交织。
木莲没错过王氏的啥眼神,她心中苦笑,神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和徐东家作别,木莲等人上了骡车,等骡车缓缓使出巷子,她就率先问王氏:“二嫂是否觉得我这般做太过份了?”
王氏摇头。
“是不能由着她在外败坏妹夫和你的名声。”
“只是……只是……”
王氏有些难以张口,她觉得木莲的手段过于狠辣。
一笔写不出一个木字来,四娘如今对姊妹下手这般狠辣果决……也不知她在外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变得如此极端。
王氏心疼她。
木氏大厦倾塌,四妹妹一个天之娇女骤然被赐予粗鄙军汉……
孤身一人,身边无一人帮衬她!
单单靠颜色,能让秦砺那般倾尽全力地帮衬木家么?
必然有许许多多他们不知道,看不见的地方,四妹妹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这是可是公公婆婆,大哥和官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妹妹啊!
曾经她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搁在心上。
大房的人闹妖,她一直都是当猴戏看的。
她的手,从不沾尘埃。
王氏抓住木莲的手搁在手心里摩挲:“四妹妹……往后,脏事儿我来。”
“你莫要沾手!”
木莲错愕。
她还以为二嫂觉得她狠辣无情,对堂姐都能下如此狠手,会怕她。
疏远她。
对她竖起高高的墙,防备着。
没想到……
二嫂的偏爱竟是这般地不讲道理。
木莲本来冒凉风的心被王氏突如其来的偏爱烫得暖呼呼的:“二嫂说什么傻话,哪里有脏手的事儿!”
“木春芝落得这般下场,是她咎由自取,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也不是我们叫她去讹诈欺负人的!”
她抽出手放在王氏的肚子上,柔声道:“二嫂是要做母亲的人了,不能多思多想。”
“往后啊,二嫂帮我打理中馈如何?”
“我是受不得那个累,不耐烦算账的!”
她冲着王氏眨眼撒娇。
心里却在琢磨,还得再会会木春芝。
家中的那场火,她总觉得有蹊跷的地方。
而且她也没胡说,那火,的确是从大房那边儿先烧起来的!
木春芝,她会知道点儿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