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被常遇春揽在怀里，陈克己久违地感受着一份安全感，但听她说，忙一骨碌翻身坐起。
一口酒像凤城晚高峰塞车，拥堵嗓子眼。
收回远眺风雪目光，陈克己戏谑打量她，两指一捏，轻轻摇晃易拉罐，福根叮铃作响。
他仰脖一饮而尽，一手撑地上身前倾，挑眉反问：“我有没有问题，常护长会不知道？”
“……”
话音未落，常遇春抿嘴偷笑，眼刀瞥他胸口，话里有话逗他：“那可说不准！”
“就算没有质量问题，平台现在也允许七天无理由。”
陈克己拧眉，“什么无理由？”
“……”
常遇春搭眼看他，投去一个看外星人的眼光，几秒反应过来，三少爷缺乏网购经验。
“没什么。”她莞尔一笑，及时刹停话头。
陈克己不乐意，攥她手腕朝怀里一带，“别呀！别玩吃了吐！干嘛有话不直说！”
“……你用不上。”
“你怎么知道！”
“你网购吗？”
闻言，陈克己手下一顿，微垂眼帘思考。
跑车珠宝游艇古董，不管他想要什么，只需一个电话，立马有人送来。
大件用不着，小件犯不上。
片刻想定，陈克己一本正经摇摇头，老老实实作答：“没必要啊。”
常遇春：“……”
好一个没必要，她唇角不自然一瘪。
三少爷还真是心直口快啊。
—
“……”
觉察她细微情绪变化，陈克己腕间用力圈她入怀，下巴蹭着她脸颊，“我可以学。”
撒娇随时随地。
怕她不信，他摸出手机，人脸解锁，然后径直塞她手里，“来来来！你现在教我！”
常遇春嗔他一眼，“你真说风就是雨。”
“妈交代了，我得跟你保持一致，”陈克己点开Appstore，抬眼问，“我该下什么？”
察言观色赛道，陈家一骑绝尘。
她的真诚，最让陈克己感动，他下意识很想照顾她的感受。
“陈克己！”
常遇春哭笑不得，作势打他手臂，半吐槽式警告，“你能不能不要东拉西扯！”
“我能。”
说着，陈克己一秒摁灭屏幕，反扣手机，笑眯眯盯着她。
“……”
三少爷绝无仅有的脑回路和超强行动力。
常遇春快怄死了。
这时。
陈克己轻笑出声，长手一伸，宠溺揉捏她耳垂，嬉皮笑脸揶揄，“常护长破防啦？”
“陈克己！”
常遇春低吼他，瞄向手边的空易拉罐，不蓄力，只徒手一捏，小臂青筋乍现。
嘎啦。
易拉罐应声形变，简直比脚踩的还扁。
“……”
登时，陈克己眼皮突跳，嘴角微勾，抱拳拱手一礼，捧哏：“常护长铁掌！”
四目相接。
两人同时怔愣，相同记忆再度闪回。
十八年前的旧窗框，满地玻璃渣，猝不及防的分别，兜兜转转，又看见相遇的那天。
—
“你不怕了？”常遇春一指易拉罐。
笑话。
陈克己反手摸上后脑勺那块疤，忽地，心下一动，抓过手机正色，“有正经事！”
“你认认人。”他点开相册。
常遇春将信将疑，偏头就着他直视屏幕。
一张家庭合影映入眼帘——癸卯年中秋。
“我们家破规矩最多，除了春节，最在意俩节庆，中秋和清明。”
“奶奶和我爸妈你见过，剩下人挺齐全，你瞧当中坐那个单蹦儿，就是我二叔。”
常遇春凑近。
见状，陈克己干脆一把搂她肩膀，另一手托稳手机，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
常遇春问：“怎么没有小潘？”
听他八卦陈家，二叔陈在野老夫少妻，25岁年龄差，潘美伶她格外感兴趣。
“谁，”陈克己没听清，待回过味儿来，轻描淡写一哂，“她不配。”
“……”
常遇春回头，他眼底倨傲一闪而过。
“你别这个眼神！奶奶说的。”陈克己坦然与她对视，一耸肩。
本来嘛，若非父亲坚持，全家合照里，一定也没有陈克礼。
“他——我们是不是见过？”常遇春问。
哪怕眉眼分辨不大清楚，可那种阴柔算计的第一感觉，她似曾相识。
陈克己顺她指尖，顿时一乐，“我们家大名鼎鼎的老四，陈克礼。”
“……”
常遇春暗吸一口气。
—
一时烟瘾上来，陈克己一舔嘴唇，“你慢慢看吧”，索性将手机踏实交给她。
常遇春专注顾不上回应。
陈克己扶膝起身，屋里溜达了一圈，未几，臊眉耷脸，端了杯冰水，悻悻拐回来。
董天野这家伙究竟把烟藏哪儿了。
—
陈克己重新挤着她坐下，伸脖好奇一瞥，“瞧什么那么仔细！”
远远见她就一直没有左右滑动相册。
常遇春笑笑：“等你呢呀！”
陈克己嘴角上翘，挠挠头，“等我干嘛。”
话音方落。
他眼睛不自然眨巴两下，欣喜不已，原来，常副护士长这是尊重他隐私。
她实在太有分寸了。
陈家那帮人，甭说看手机，恨不得在你身上装八百个监控，Ful露ltraHD高清的那种。
—
“放心看，哥没什么不能给你看的！”
陈克己大手一挥，泰然自若，主动帮她切换相册。
五光十色宛如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常遇春：“……”
和他相反，她手机里全是各种报告，科普图片，过敏性鼻炎药品包装照片，不胜枚举。
圈里，弘济医院号称“医学缅北”，没有超强抗压能力根本待不下去。
—
一排相册单独分类，吸引常遇春注意，不由多看陈克己两眼，意外他挺懂体系性整理。
“这是什么？”她问。
其中一个相册，全是红底的标准证件照，百十个人的样子，各个配有名字。
“什么？”
陈克己把眼一扫，不以为意，“公司助理！人太多记不住，有需要拎出来对一下。”
比如小段。
二姐陈克真八个助理之一，上回去公司时，提前翻了相册，他才精准叫出名字。
“可以啊你！”常遇春惊喜。
三少爷够有心机的。
陈克己压嘴角，“常规操作。”
他平时很少去唛斯啤酒，但是这些底下人，基本都能混个脸熟，走群众路线嘛。
父亲给的《毛选》没白看。
—
又一个相册，不同于上一个都是证件照，眼下这一分类，显然生活照居多。
重点全是女生，莺莺燕燕相当热闹。
“还是助理？”常遇春一扬屏幕。
她话里下了个活套。
陈克己眼角一瞥，闲闲表示，“那不是”，他揉捏眉心，淡淡纠正道，“是消遣。”
“消遣？”
“就是字面意思。”
“……”
常遇春放大，指尖挨次划过，一张张青春洋溢，各有风情的精致脸庞，大开眼界。
倏地。
手腕一滞，紧盯一个楚楚动人的面孔。
美得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清冷小白花，有一种破碎的，激起人潜在保护欲的美。
电光石火间。
像短剧女演员，挺好看的，嘴唇特别精致，年纪倒不大。
侯春田的话闯入脑中。
“……”
常遇春偏头看他，“她叫——”
“周斯甜。”陈克己坦然喝水。
“你前女友？”
噗——
陈克己一口冰水喷薄，“你猜的好准！”
“……”
常遇春无语，瞪他一眼，垂眸端详好半晌，才抬眼看他，“她应该有过敏性鼻炎。”
“啊？”
“你看她下眼睑有些发青，眼袋其实挺明显的，血液循环不好。”
“啊？”
“最好让她抽时间查一下IgE，分析一下过敏原，确认的话，可以打奥马珠单抗。”
“……”
不是，现任提前任画面过于清奇诡异。
陈克己目瞪口呆。
他的常副护士长就是不一样。
—
“听见没有，跟她讲一下，啊！”常遇春手肘轻碰他提醒。
“哦……”
陈克己拖腔带调，不由自主反复看她。
来去之间。
突然记起他耳石症之前要做什么。
陈克己喉结滚动，轻咳清嗓，把着常遇春手腕，“她，她可能去找你了！”
他太了解周斯甜性格。
“可能？”常遇春一嗤，“把可能去掉。”
她将侯春田的话和盘托出，两人一分析，十拿九稳是前女友无疑。
“还能有医闹厉害，”常遇春满不在乎，拍拍他膝盖宽慰，“怕什么！没事。”
陈克己喝水，发觉杯底空了，去倒水。
—
他刚转身，常遇春扬声喊住他，“有一条新消息，小董找你。”
“你念！”陈克己拉开冰箱门。
“他说——让你明天别忘了接机。”
常遇春转述。
原话她读不出口——三少爷，冒昧打扰您，明天接机，恳请您千万别忘记哦。
卑微牛马既视感扑面而来。
“接机？”
陈克己有点懵，抬手抓挠下巴，冷静片刻，眼前一亮，“大哥明天从日本回来！”
“我——要去吗？”常遇春顺嘴接话。
放下水杯，陈克己几步奔来，头抵住她肩窝，“不用！你难得休息，我去就行。”
常遇春捋他发梢，“听你的。”
—
翌日下午，陈克己精神抖擞开车去机场。
常遇春照例收拾房间。
傍晚将近，三少爷还没回来。
蓦地，茶几上手机振动，以为是陈克己，她兴冲冲抢步一瞧，侯春田来电。
撕心裂肺一通嚎叫——“常护长！有人来科里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