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秘书消息,陈克礼嘴角不自觉微翘,一种诡异难当的爽感直冲颅底。
他着意吩咐:打听具体原因再报。
手机振动,小罗秒回一条,收到!
陈克礼满意的收好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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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罗,对外是陈克礼秘书,实际两人高中同窗,交情至少十年起步。
成为心腹,不在于一起做了多少好事,而是要看有没有一起干“坏事”。
高三毕业那年,陈克礼打架,拿酒瓶把对方拍进了医院,被拘到派出所,那时天眼摄像头不多,小罗替他顶了锅,自此奠定友谊。
昔日成长环境不堪,陈克礼自卑又敏感,他深知只有小罗,不会看不起他。
是以认祖归宗进公司后,他第一时间开掉了公司的原配秘书,顺理成章给小罗腾地方。
偌大唛斯啤酒,陈克礼只信任小罗,就像他的白手套,专干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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摁下引擎,陈克礼双手把着方向盘,暗自吸气,脱手后重新抓握,力道渐重,他缓缓吁出一口气。
机会,从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这回他要干票大的,一次踩死陈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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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飞快过去,转眼又到周末。
期间,陈克礼完全没闲着。
有小罗通风报信远不够,他习惯谋定而后动,派人打探陈克己和公司动态,还特意找私家侦探调查周斯甜。
请了大名鼎鼎“迈克王”出山,此人于黑白两道颇有人脉,身体原因退圈,非熟不接。
可巧,是姚蔓乔以前影迷,千禧年代“私生饭”,后来索性入行狗仔,游走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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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各路资料齐备。
和陈克真助理小段喝了一顿大酒,小罗套出一个秘密,陈克己挂职唛斯啤酒副总裁,不日走马上任。
“上头秘而不宣,还没对外公开,说是已经给看机要了。”小罗如是说。
陈克礼:“……”
脑海中一张张画面清晰跃现。
别墅茶几,那一摞牛皮纸袋,果然是机要文件,亏他事后还自我麻醉不肯相信。
现实如同一记响亮耳光。
手握近1T文件,陈克礼情绪几近崩溃,难怪爆料都用“PDF”,原来取意——破大防。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凤城冬天的第一场雪,如期而至。
陈克礼走到露台,伸出手,雪花落在他温热掌心,转瞬融化,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他莫名想起一句诗。
我的身体里的火车从来不会错轨,所以允许大雪,风暴,泥石流,和荒谬。
对他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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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翩翩起舞,打着旋开出白色霜花,悄悄贴在银灰色的窗棱上,霓虹下泛着光。
默乐耳鼻喉住院部贵宾套房。
董天野伸脖张望,兴奋扬声,“三哥,你瞧!外头下雪了嘿!”
病床半支起,陈克己臊眉耷眼,不耐烦地扫他一眼,没好气道:“无聊!”
自从被抬上救护车,住院这段时间宛如困兽,他憋得快疯了。
区区耳石症,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把手机还我!”陈克己隔空踹他一脚。
“医生交代你得多休息,少受刺激。”
陈克己气得直冒火,伸手点他数落,“是谁他妈让老子住的院!”
“哥耳朵有毛病,不是眼瞎!”
宣教墙有写,门诊手法复位就行,这小子非小事化大,跟主管医生要求希望留院观察。
更可气的是医生同意了。
“……”
闻言,董天野眼帘低垂,嘿嘿笑着挠了挠头,死活不接话茬。
打工人的苦三少爷哪里知道。
当然是少担责免背锅,怕横生枝节啊!
—
陈克己作势下床,“你抓紧!手机还我!”
嘱咐他去换个新手机,结果这厮竟然没给他,还美其名曰医嘱,简直有大病。
董天野不为所动。
“……”
陈克己舔嘴唇,强压情绪,耍赖大喇喇往床上一扯,脚跟敲敲床尾,抬手一甩输液管。
“你给我拍张照。”
“……”
“拿我手机发给常护长。”
“……”
“快点!等一会吊瓶打完了!”
“……”
三少爷可真会玩。
董天野眉头越皱越深,忽地眼珠一转,被点醒,“好我的三哥呦!你想让她心疼!!”
漂亮!
陈克己会意挑眉。
—
住院让人静心,跟出家似的。
这几天,没有手机,彻底放空,陈克己总算想透彻一件事。
他对常遇春就是生理性喜欢,无关感情进度条,更无关家庭环境背景。
两人不欢而散,归根结底,那天是他绷不住,不管不顾,一走了之。
纨绔子弟。
按说他早习惯这种,父亲陈在山见天骂自己游手好闲,他也没破防。
偏偏被她一提,他浑身不舒服。
其实,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快,几杯酒下肚,早忘了为什么图生无名火。
如果那晚周斯甜没出现,他可能早向常遇春服软了,本来嘛,老婆面前低头不丢人。
他对她,可是十八年的久别重逢。
一十八年苦等,前有王宝钏挖穿野菜,后有陈克己谈“常”色变。
何况,人家常副护士长,人美心善,懂事得体,还主动打电话,贴心地给他台阶下。
他倒好。
莫名其妙耳石症,住个院搞得像失联。
她没再打来,会不会觉得他是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
不行。
他现在“柔弱不能自理”,满足装可怜的一切充分必要条件,绝对不能浪费。
—
说干就干。
陈克己拿纸巾沾干嘴唇,突显唇纹粗硬干涸,又指挥调暗壁灯,突出手背留置针黄豆。
“……”
陈家当真是奥斯卡影帝培训中心。
董天野目瞪口呆,调整取景框,狗腿表示:“三哥演技超神!假柔弱细分赛道一骑绝尘!”
“拍个live!”陈克己提醒。
董天野比个ok,“妥妥儿的。”
咔咔咔咔。
一气儿连拍有如开机关枪,董天野手腕抖得活似得了帕金森。
这时。
一通视频电话突然跳出屏幕。
“我操!”董天野一愣。
凤城地方真邪。
“快点!你干嘛呢!”陈克己拧眉,中气十足沉声吼他。
“常!常!常护长!三哥!!”
董天野激动破音,唰地变脸,仿佛电话烫手,一个箭步将手机塞给陈克己。
“你能歘!”陈克己又飙一句凤城此地话,左手腕一挺,稳稳攥住手机,白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你行你上。
董天野打定主意看热闹。
—
下一秒,视频接通,光线明灭中,常遇春出镜,背景黑黢黢的,看不清。
陈克己一秒切换状态。
不等他的常副护士长开口,他耷拉眼皮,双唇翕动,气若游丝,“常~护~长~”
我去。
周星驰《武状元苏乞儿》再现。
董天野惊得掉凳,生怕他下一句脱口而出念苏灿台词——“大爷大娘赏点儿吧”。
刚他还铿锵有力,现在清冷破碎。
陈克己一本正经扮柔弱,嘴角却压不住,“常护长,你看~看~我,我要不行了……”
“好好说话!不然我挂了!”
常遇春不苟言笑。
摄像头自动调节光线,画面里,护士常穿的深蓝色毛线衫,逐渐清晰。
来自官方皮肤的天然压迫感。
陈克己喉结滚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常护长是给我排的晚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