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急促而冰冷的忙音，像是一盆夹着冰碴的冷水，兜头盖脸地泼在陆远升腾起些许期待的心头。
电话被挂断了。
不是无人接听，而是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掐断。
陆远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泛白，眼神却没什么变化，只是那深邃的眸子里，寒意似乎更浓了几分。窗外的阳光努力想要穿透燕京灰蒙蒙的天空，洒下几缕稀薄的光线，却被厚重的云层阻隔，只留下一种沉闷压抑的铅灰色调，映照在陆远波澜不惊的脸上。
他要找的人，叫陈浩。
不是后世那个已经成名的大导演陈浩，至少现在还不是。根据陆远前世零碎的记忆，这个时间点的陈浩，应该刚拍完一部小成本电影，票房惨淡，正处在无人问津、穷困潦倒的阶段，甚至可能在靠拍广告和MV勉强糊口。
陆远记得，陈浩的才华毋庸置疑，但他早期作品的黑色幽默和生猛风格，在这个年代并不被主流市场和资本看好。直到几年后，他才会凭借一部现象级的黑色喜剧一飞冲天，开启属于他的“疯狂”时代。
陆远想签下他，或者至少，达成深度合作。一个有才华、有锐气、且尚未被“规矩”驯服的导演，正是现阶段的龙腾娱乐急需的利刃，尤其是在燕京这片被老牌势力把持的土地上。
可惜，对方显然不这么想。一个外来的、名不见经传（至少在陈浩这种只专注于创作的人看来）的小公司老板的电话，或许只会被当成无数骚扰电话中的一个，直接挂断，毫不意外。
“有点意思。”陆远放下手机，唇角反而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越是这样，越说明对方还没被磨平棱角，是块值得雕琢的璞玉。看来，想请动这尊未来的“大神”，光靠一个电话是不够的，得拿出点实际的东西，还得……亲自上门才行。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小王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亢奋。
“陆总，北纺路79号那边，联系上了！”小王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声音压低但语速极快，“情况比我们想的还复杂点，也……更有机会点！”
陆远示意他坐下说。临时办公室里只有几把简陋的椅子，连饮水机都是刚装上的。
“那地方现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小王拿出笔记本，显然做了不少功课，“产权确实复杂，一部分属于快破产的原北华纺织厂留守处，一部分被几个小老板零散租用当仓库，还有一部分好像跟什么历史遗留问题有关，一直空置着。留守处的负责人是个老油条，姓黄，叫黄德发，听口气，对钱看得很重，但又怕担责任。”
“关键点呢？”陆远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关键点是，我打听到，最近不止我们一家在打听那块地！”小王语调微微提高，“好像有风声说那一片区快要改造了，虽然还没正式文件下来，但有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开始动心思了。那个黄德发估计也是听到了风声，所以既想趁机捞一笔，又怕政策变化太快，或者我们是骗子，担上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
陆远眼中精光一闪。这就对了。如果那地方无人问津，反而不正常。有人抢，才说明它的价值即将兑现，也给了他浑水摸鱼、快速切入的机会。
“他开价多少？”
“狮子大开口！”小王比划了一下，“几栋主楼和旁边的仓库，他暗示打包租给我们，一年租金就要八百万！而且要求一次性付三年，押金还要再加两百万。这还不算，他还要求我们不能改变建筑主体结构，免得影响以后可能的拆迁补偿……”
这个价格，对于那片破旧厂房来说，简直是天价。显然是看准了龙腾是外来者，又急于落脚，想狠狠宰一刀。
“回复他，”陆远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声音斩钉截铁，“价格可以谈，但不是跟他一个留守处主任谈。告诉他，龙腾娱乐打算整体收购或者长期租赁并投入巨资改造这片区域，打造一个燕京文化新地标。这事关重大，我们需要直接和能拍板的人谈，比如，国资委的相关部门，或者北华纺织厂真正的主管单位。”
小王愣了一下：“陆总，我们直接去找上级部门？那个黄德发会不会……”
“他会比我们更急。”陆远解释道，“他一个小小的留守处主任，根本没权力处置这么大片的资产。他想捞钱，又怕担责。我们把事情捅上去，反而可能帮他解套，把皮球踢给上级。同时，也向上面展示我们的诚意和实力——我们不是小打小闹，是要做大项目。这样一来，主动权就回到我们手里了。至于价格，到时候自然有谈判的空间。”
这是一种典型的围魏救赵，也是一种釜底抽薪。绕开眼前的障碍，直击要害。
“明白了！”小王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我马上去办！对了陆总，还有一件事，您之前说要去艺术院校招人，我已经联系了燕京电影学院那边的一个老师，他说可以帮我们安排一个临时的招聘点，就在他们学校的公告栏附近，不过……”
小王有些犹豫：“他说，最近盯着他们学校毕业生的公司很多，其中不乏华影、星光这样的大公司，我们龙腾毕竟刚来燕京，名气还没那么响，可能……效果不会太好。”
“效果好不好，去了才知道。”陆远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现在就去。枭哥，你跟我一起。”
陆枭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闻言立刻起身，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确认安全。
燕京电影学院。
当陆远和陆枭乘坐一辆普通的黑色轿车抵达这座被誉为“华夏电影人才摇篮”的学府时，正值下午放学时间。
空气中弥漫着青春荷尔蒙与艺术气息混合的味道，年轻的面孔上洋溢着憧憬、迷茫，或者野心勃勃。穿着时髦的俊男靓女三三两两地走过，讨论着剧本、表演、或者哪个剧组又来挑人了。
陆远和小王联系的那位老师简单接洽了几句，便在一处人流量颇大的公告栏旁，支起了一张简陋的桌子，后面挂上了一张临时打印的横幅——“龙腾娱乐（燕京）招募计划”。
没有华丽的背景板，没有成堆的宣传册，甚至连招聘人员都只有陆远和小王两人（陆枭负责外围警戒），这与其他大公司动辄声势浩大的校园招聘相比，显得有些寒酸，甚至格格不入。
果然，横幅刚挂出去没多久，就吸引了不少学生驻足围观，但大多数人眼中都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