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月第一次见司斐是在十岁那年。
花家与白家是邻居，两家相隔的并不远，只不过与白家四大世家不一样的是，花家是医术世家。
兄长医术虽好，可他身子却不好，甚至还有可能活不过二十，所以爷爷将继承花家医术的希望落在了他身上，从小就对他严加管教，每日不是在看医书便是在了解各种药材。
他记得那日阳光很好，他坐在院子里看着医书，然后一道笑声传来，他顺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了青砖红瓦墙头上的那位白衣少年。
“在白家蹲着有点无聊了，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位可爱的小妹妹啊。”
少年蹲在墙头，嘴巴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笑盈盈的但眼神却不怎么好，而且还有点不讲礼貌，因为他说完之后就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在他的对面坐下，直接端起了他的茶杯在喝。
“嗯，这茶也比二大爷泡的好，果然还是妹妹的香。”
花明月：“………”
这人是从哪里来的？长得挺好看，怎么说话就这般轻浮？
他很不喜欢这种行为的人，可院子里没人，他也只是皱着眉头，反倒是对面的少年诧异道：“哎，小妹妹，你才几岁啊，怎么皱着眉头，这可不好哦。”
你才小妹妹…，花明月懒得搭理他。
只是继续低头在看医书，而少年并没待多久，只是喝了那一壶茶就离开了。
不过花明月没想到，第二日他又来了，还是如同昨日那般，从墙头上爬过来的，不过这次他还捧着一盘糕点，“这是二大爷去买的糕点，我特意拿来给你的。
就当昨日喝了你茶的谢礼。”
二大爷…？花明月望着他，终于开口问道：“你是白家的人吗？”
他爬过来的那面墙对着的正是白家，虽然白家跟花家是邻居，不过他并没怎么去过白家，也对白家的人不熟，只是前段时间听府中下人说道，白家家主回来了，还带着一位少年。
听说，那是他的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的皇城中有不少贵女都伤心流泪，毕竟白家家主白韫长得帅，实力也高强，是她们的梦中情人，如今梦中情人在外有儿子了，她们自然是伤心的。
“对啊，我是白家的。”
少年捻起一块糕点递给他，笑盈盈道：“我叫司斐，是白韫的徒儿。”
白家主的徒儿啊？花明月又看了他一眼。
少年今日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衣衫，一就是那张白净又隽秀的脸，还有一双好看的眸子，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上扬弯成一团，与身为剑尊的白家主并不像。
尤其是、他还叽叽喳喳了。
即便自己没搭理他，他也不在意，甚至自来熟般拿过他的医书在翻看，“嗯？这是医书啊，没想到你这么小不点居然这么有毅力在看医书。”
“这段时间白天浩就逼着我看书，我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要不是我打不过白韫，我也不会成为他的徒弟，更不用被逼着学剑术，而且他还说什么，既然成了我白韫的徒弟，那是一定要会剑术的。”
“可他也不教我剑术，反而扔给我一大堆书，让我自己看。”
“这是人能看的东西吗？不能！压根就看不了一点！”
少年说起话来就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且跟他这幅样子完全不一样，花明月从他的话了解道，原来他就是皇城中传言的白家家主带回来的‘儿子’。
他是外出时碰到白韫，两人打了一架。
他没打过，然后被白韫收为徒儿带回了白家，然后白家主出门了，扔下他自己在白家让他自己看剑术的书籍，他是嫌弃看那些剑术的书籍太无聊，这才翻墙过来玩的。
“之前白韫还跟我吹，说白家多好多好，可是都是老古董，完全不懂我们年轻人的乐趣！”
白家的确挺好的，不过，并没什么年轻的弟子，白韫这个家主不在之后，就剩下一些老古董了，尤其是他们还以为自己是白韫的‘私生子’，各种让他学习，还想着让他以后接管白家。
司斐说个不停，花明月又沉默了。
他并没见过这般叽叽喳喳的人，所以并不知道怎么跟他聊天，而且他还是不太喜欢这种人，不过还好，他待的不久，只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了。
那份他端来的糕点都被他吃完了，自己一块都没吃。
接下来一段时间，司斐有空就过来，不是给他带了糕点就是果子，然后跟他吐槽白家的事，说白家大伯白天浩怎么样，说那二大爷又如何。
最后又吐槽白韫，说他这个便宜师傅真坑爹。
抢了他的宝藏收了他当徒弟就拍拍屁股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不过…他吐槽归吐槽，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完全就是很开心。
有一次他跑过来在吐槽时，听到隔壁有人上门来挑衅白家主，他直接冲了过去教训他们，然后、弄得一身的伤，来找他，“小妹妹，你不是会医术吗？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这还是花明月第一次看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平日里虽然不着调但衣着打扮都很精致，而如今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都是伤。
“我才十岁，还不会医术。”
“还有……，我不是妹妹！！”
司斐并没回答他，他直接躺在了他的床榻上睡着了过去，花明月搬不动这么大的人，而且前两日他才听爷爷说白家那个大徒儿不靠谱，跟三皇子当街起了争执，被他命人抓了，最后还是白天浩去皇宫捞的他回来。
说白家主怎么会收了这样的徒儿。
要是爷爷知道白家主这个‘不靠谱’的徒儿，在他房里，肯定会将他扔出去，所以花明月只好自己动手给他处理着伤口。
他自幼学医术，这还是他第一次给病人疗伤，花明月花了一个时辰才处理好他身上的伤。
当然也是不希望有人死在他的屋子里，可没想到司斐因为这件事后，自以为跟他很熟络，几乎每日过来找他，甚至还给他带各种好吃的。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妹妹。”
“还有，能不能别打扰我看书？”
对于他的话，司斐像没听到，甚至还让自己喊他哥哥，花明月并没搭理他，但司斐也不在意，甚至也坐在他对面盘着腿看着书。
只是他这个人坐不了一刻钟，就要换地方，甚至还拉着他一起。
不是在墙头、树上、就是在屋檐上，甚至还带着他从花家屋檐来到了白家的屋檐上。
花家的教养不许他爬墙头，更别说站在别家的屋檐上，可…上面的风光的确比在院子的好，也是他第一次感受风的气息。
“你说你才这么小，怎么就老是待在院子里看书呢？”
“哥哥带你去玩点别的。”
司斐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带着他换地方玩，甚至还带他离开花家，出去外面玩，花明月一开始是拒绝的，可是被带出去之后也期待了。
每日期待着司斐过来，带他出去玩。
刚开始在城内，后来司斐带他出去城外，寻一处风景好的地方，将他放在一旁，而后他拿着小木剑在练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司斐练剑，白衣少年，长剑行云流水意气风发的的确有几分剑修的样子，跟往常完全不一样的，见他直勾勾的望着，而后教他练剑。
甚至还亲手给他削了一把小木剑。
“小明月，你先拿着这把小木剑，等以后你长大了，哥哥再给你寻一把漂亮的适合你的剑。”
那把小木剑雕刻的坑坑洼洼的，但望着司斐的脸上的笑容，花明月还是乖乖点头，“好，谢谢哥哥。”
他也忘记了什么时候开始喊他哥哥，好像是夜里他偷溜进来带他去皇宫屋檐上赏月的时候，他拿出来了一份他爱吃的糕点，笑着问他，“小明月，你看哥哥特意给你带的糕点，
你说哥哥对你好不好？”
司斐对他的确是挺好的。
虽然有点不靠谱，可是有好玩的有新意的事都会带他去。
虽然他知道司斐是因为待在白家里无聊，毕竟白家只有他一个年轻人，而自己算是他能接触‘最年轻’的人，所以才会带着自己。
可、对于自己来说，司斐就是一个无所不能又厉害的人。
所以那夜他开口道：“好，谢谢哥哥。”
*
后面爷爷也知道他学武，他本以为爷爷会生气的，可是没想到一向严厉要求他的爷爷只是摸了下他的脑袋，“是爷爷这些年忽略了你，从没问过你想做什么。
你想学武就学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后面他才知道，是司斐去跟爷爷说了这件事，不过在此之后司斐就正大光明来带他出去玩，只是他从来不走正门还是爬墙。
后面、听说白家主回来了。
还带了一个少年，听说那是他收的二徒弟。
司斐回去后好几天没过来，花明月还以为他不会来找自己了，毕竟现在他有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师弟了，可没想到夜里他又溜了过来。
怀中还捧着一个玉球，“小明月，你看。”
“这是师父在一个秘境寻来的冰兽灵晶，他本来想藏起来的被我看见了给抢过来了。”
那是一个透蓝色的玉球很漂亮，而且那个玉球散发出阵阵暖意，冬日的屋子变得暖快了起来，“你怕冷，有了这灵晶就不会冷了。”
司斐将那玉球放在床榻旁，又掏出来了几个果子，“还有，这几个灵果，你吃了对身子好。”
借着月光，少年坐在床旁，笑盈盈的，花明月眨了下眼睛好一会才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毕竟你有师弟了。”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小明月啊。”
司斐摸了下他的脑袋，只是这一夜后他隔了一个月才再看见司斐，而且还是浑身伤痕累累的司斐。
他说他家那便宜师父长了良心，带他和二师弟去泡能增长体质的灵泉；只不过那灵泉是有主的，主人寻来时，师父带着二师弟跑了，留下他断后就算了，然后在他打不过时还嘲笑他。
“这黑心师父，等我能打得过他，我就把他给卖了！”
司斐浑身的伤，躺在床上都没力气了，可嘴巴还吐槽个不停，然后在他帮他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时，一把拉过他揽在怀中，“小明月，还是你好，还是你心疼哥哥。”
花明月：“…………”
他的医术并不好，只能简单的帮司斐包扎好。
可……、望着抱着他闭上了双眼昏睡过去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的人，花明月微微皱起了眉头，要是他医术再好点，像兄长那般好，那他是不是就更能帮得上司斐了？
毕竟，他对自己很好很好，与爷爷还有兄长不一样的好。
…
半个月后，白家主又出门了。
不过他出门两个月后，白家又来了一位徒儿，是他的三徒儿。
“小明月啊，你说我师父这是在干嘛？怎么他一出门就收一个徒弟？！”司斐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翘着腿坐在他院子的石桌前吐槽着，“他收就算了，却一个都不带！
甚至还交给我，说什么大徒如父，我就是他们的父亲！让我负责教他们剑术！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
司斐虽吐槽，可还是会很耐心的教楚墨、他的二师弟剑术。
当然、他也带了自己过去，说什么他教过自己，那他就不能背着自己教别人，哪怕那个人是他的二师弟都不行，只不过…
“司斐，你这教的什么？！”
“你举着小木剑拿脚揣？！这谁教你的剑术啊？！说了剑术剑术自然是用剑的…！算了，你自己去玩泥巴吧，我来教他。”
白家主经常不在家，白家是由白家大伯白天浩掌管，而此时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白大伯，却难得的被他惹毛了，骂了他一顿后，给他塞了一袋银子，让他带着自己去满月楼吃点好吃的。
而三徒儿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拿着白家主写的信函。
白大伯从司斐一开始的突然出现，到楚墨，再到这个三徒儿后已经习惯了，问了下他的情况，然后便命人给他收拾院子。
这个三徒儿叫林轩，与不着调的司斐完全不一样，他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贵气，与他见过的皇室子弟差不多，而且他的修为也很高，司斐说在他之上。
“不过来了白家，实力再强也都是我的师兄！”
司斐从一开始跟林轩比试被打败后的不甘心，到后面想开了，不管如何他还是大师兄的，在两人混熟了之后，司斐又开始带着他们偷溜出白家寻宝。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师兄对他们的‘锻炼’。
而他们去的地方很危险，自己去不了，但司斐去的时候会摸一下他的脑袋，“小明月，乖乖在家里等我哈，我会给你带礼物回来的。”
所以，还是他太弱了，才会被抛下啊。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离开的有点久，刚开始他还担心司斐出事，去白家问过白大伯。
“嗯？司斐啊？他没事，白韫给他们寻了个学院，让他带着楚墨去五蕴学院学习呢。”
五蕴学院，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过这个学院的名字，后面了解了下才发现，它是在清幽国外很厉害的一个学院，是他这种人去不了的。
还是需要努力啊。
花明月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是不想就这样被抛下，他也想跟上司斐的脚步，触碰到他所接触到的世界。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别再见是五年后。
长剑高垂下来碰撞大门发出的巨大声响传来，小时候他第一次听到还被吓到，爷爷说这是白家主归来的动静，说他专砸自己的家门。
后面司斐也学会了，被白大伯还有白家几位老者追着骂了半条街。
刚开始他还很期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熟悉的动静响起，花明月并没太大的反应。
将院子里晒着的草药翻了遍后，就看见墙头冒出来个脑袋，紧接着那熟悉的笑声传来，“哎，这位漂亮的小妹妹，我家小明月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