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神色一凝,“你现在何处?”
“家师先前不是被我打了一顿吗?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又经舟车劳顿,我便安排了一家栈让他歇息,我去给他买了些药膏,谁知就……”裴明真语气中满是自责。
言初轻叹,“此事非你一人之过。”转而问道,“准备何时返京?”
“原拟今日便回,现下刘道长遇害,恐须在查探几日。”
言初沉吟片刻问道,“可有寻到方文踪迹?”
“尚未,自刘道长被抓之后,此人便如人间蒸发了。方文生前便心术不正,死后恐怕更无顾忌,若是不早些将他送去地府,恐生祸端。”
裴明真继续说道,“言观主请放心,我已加派人手搜查。”
言初嗯了一声,倒是裴明真忽转话锋,“言观主当真不考虑入我宣政院?”
言初闻言轻笑,“裴道长与令师弟可愿入我青云观?”
裴明真失笑,“言观主说笑了,我与师弟蒙太和观养育之恩,岂能另投他处?”
言初但笑不语,眸中却暗藏深意,她与这师兄弟二人缘分匪浅,只是可惜此刻的裴明真未能领会其中玄机……
二人谈话将尽时,言初从画面中瞥见裴明真身后闪过一个人影,她眸光微动,故意扬声道,
“裴道长归京之后,务必告知于我,我总觉得让荒宅上有些蹊跷,届时还需你陪同查探。”
裴明真颔首应道,“好,待我处理完刘道长之事,即刻回京。”
传画符画面刚消失,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明真,可是言观主?为师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
裴明真转身,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正是言观主。”
尹观主见他神色郁郁,宽慰道,“刘道长之事你莫要太过于自责,此人作恶多端,也算是天道轮回。”
裴明真欲言又止,罪有应得是一回事,被人灭口却是另一回事,刘道长此时遇害,分明就是有人要斩断线索……
“明真。”尹观主忽然话锋一转,“你与言观主刚才是如何隔空对话的?这般玄妙法术,为师竟是从未见过。”
裴明真将传画符之事细细道来,尹观主闻言大惊,“你是说,仅凭一道符纸,便可千里传音,隔空相见?”
“正是,言观主在学门造诣极深,弟子多次邀她入宣政院,可惜……”
尚未说完,突然瞧见尹观主神色凝重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裴明真心头一紧连忙说道,“此事还望师父保密。”
“这是自然,言观主还真是年少有为啊。”
裴明真点了点头,“师父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此番来找你,便是想来与你说一下,你再次查刘道长之事恐还需要些时日,为师要先回太和观。”
裴明真愕然,“师父伤势未愈,何必急着回去?”这未免也太过于突然了。
尹观主摇头轻叹,“倒不是为师急着回去,这实在是放心不下,先不提观里那些不成器的弟子,单说青阳那一个就够让人悬心了。”
裴明真闻言一怔,随即默然,细细想来确实如此,小师弟素来顽劣,如今师父与自己都不在观中,只怕更要闹得天翻地覆,莫说潜心修道,怕是连房顶的瓦片都要被他揭去几片。
想到这里,裴明真眼中泛起几分温柔,“师父说的是,弟子这就去安排马车。”
尹观主连忙摆手,“不必,为师已经让掌柜的去准备了,你且忙你自己的去。”
见师父态度坚决,裴明真只能作罢,“那弟子再去一趟大华观,我还得再仔细查一查刘道长的居所,先前只查了他在京城的住处,这道观里的住所还未仔细搜查。”
“去吧。”尹观主含笑颔首,眉目之间尽是慈爱。
待裴明真走远,尹观主忽然驻足回望,他目光复杂的看着裴明真远去的背影,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尽头,才缓缓转过身去。
他这一生最得意的便是裴明真这个徒弟,最挂怀的是青阳那个顽徒,一个刚正不阿不知变通,一个跳脱不羁难当大任,这样的性子迟早要在这险恶江湖中吃尽苦头……
……
暮色渐沉。
言初乐呵呵的坐在地上哼着小曲,眉目之间透着几分愉悦。
周蘅在一旁暗自纳罕,这两日除了昨日与文景修商谈之事,貌似并无其他进项吧?他师父怎么这么欢喜?莫不是有事瞒着他?
“师父。”周蘅磨蹭着凑上前,“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呀?”
言初笑呵呵的看向他,“给你一个猜的机会,你若是猜中了,我便告诉你。”
周蘅一时语塞,他若是能够猜透,何须自己多此一问?
两人正说话间,消失了许久的言遇安走了过来,一看到言初眼中顿时盈满笑意,“妹妹。”这几日他公务缠身,冷落了他这乖巧可人的妹妹,真是不该啊。
“言兄,好几日未见,这是干什么去了呢?”周蘅随口打趣道,“这要是再不出来,我定要以为又是被哪位女鬼娘子掳去当压寨相公了。”
言遇安面色一僵,“……这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周蘅切了一声。
听到女鬼两个字,言初突然想起赵如烟那桩生意还有尾款没有结,当即唤来惊竹去栈收账,掌柜的倒也是个实在人,竟然亲自携因登门致谢,更是盛情相邀要请言初去酒楼大吃一顿。
言初推脱不得,便直接将这事交给了周蘅。
“师父,你怎么不去啊?”周蘅很是诧异。
“我自然是有别的事要忙。”
这一下他更困惑了,还有什么事情比主顾还要紧的呢?言初见他迟疑又补了一句,“你带着言遇安一同去,正好二人晒晒月光。”
周蘅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师父,是不是言兄身上还有阴煞之气?所以才需要晒月光?”
言初白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解释。
……
言初与周蘅交代几句后,便折返初阳苑,她需再备些符纸,为尹观主设下的请君入瓮之局,即将开场,此番布局,须得算无遗策,方能万无一失。
更深露重,城西荒宅四周杳无人迹,偶有阴风掠过,引得枯叶簌簌,更添几分诡谲之气。
突然一道人影悄然潜入,步履熟稔,显是对此地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