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夫子。”
李雪晴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方夫子哼了一声,将她抄的纸张一一挑了出来,不时还在上面圈圈点点。
一时间,空气都快凝滞了。
李雪晴微微低头,又一次回想起了被夫子打手掌心的紧张感,一滴冷汗从鬓角落下。
两辈子了,她最害怕的人莫过于夫子。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独自面对一头猛虎,也不想被夫子训斥。
就在李雪晴忐忑不安之际,她敏锐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于是抬眸看了一眼。
“!!”
不是错觉,立在夫子身后的男人正含笑望着她,似乎被她的窘迫逗笑了。
李雪晴微微一顿,脸都羞红了,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连她不知自己究竟有多美。
两个男子怔怔望着她,一时看痴了。
“咳!”
夫子咳了一声,对张亭松和陌生的男子扫了一眼,或许嫌他们丢人了吧。
两人各自收回了视线,心却乱了。
他们的小动作,皆落在了对方的眼中,李雪晴却是一无所知的,她还沉浸在可能被夫子斥责的忐忑中。
“这是你抄的书?”
李雪晴暗暗叫苦,觉得倒霉透了。
果然没躲过去吗?
事到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承认了。
“是我抄的……”
方夫子“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罚张亭松和穆随风抄书,他们倒好,竟还找救兵了。”
“还请夫子见谅,此事皆是我的主意,张公子和随风是不得已答应了。”
“哼哼,好一个不得已!”
方夫子吹胡子瞪眼,明明在和李雪晴说话,却不忍朝她发脾气,而是瞪了张亭松一眼,话里话外都在骂他不争气。
“你看看你们,写的字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张亭松心里也苦啊。
他四岁学文,五岁握笔,十岁就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哪怕在益州出院也是数一数二的学子,哪里想到会被李雪晴比下去的。
就算丢脸,张亭松也不得不承认,他写的字确实比不过李雪晴。
但他冤枉啊!
李雪晴写的簪花小楷太绝了,已经隐隐有了几分自己的风骨,别说他了,就是整个益州书院也找不出能赢她的人。
所以,如果要骂,那其他人也该骂的。
“你还不服?”
方夫子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抄起戒尺就在他的头上敲了一下。
“啪”的一声,听着都疼。
李雪晴缩了缩肩膀,已经做好自己也被打头的准备了。
“方夫子,我觉得他们的字都挺好的,各有各的风骨,难分伯仲。”
这时,一旁的男子嘴角带笑,替张亭松和李雪晴解围了。
夫子听后,沉吟地点了点头,神情好多了。
“你说的对,这小子的字也算可圈可点,不算给我丢脸了。”
言罢,他哈哈笑起来了。
李雪晴有些诧异,没想到方夫子竟是老顽童一样的人,不禁稍稍放松了。
还好还好,只要不骂她,怎么样都好。
李雪晴太怕被夫子骂了。
忽然,她的鬓角又流下了一滴冷汗,在粉粉嫩嫩的脸颊上格外惹眼。
就在她屏气凝神之时,一条手帕悄悄递了过来。
一抬头,李雪晴见到了男子言笑晏晏的俊颜,也在他的瞳孔中见到了自己的身影,心怦怦直跳。
说来奇怪,她明明不认识这个男子,却对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他们之前见过吗?
李雪晴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面前的手帕,对一旁的男子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男子报以微笑。
两人之间的氛围淡淡的,却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张亭松将他们的互动看到眼里,既羡慕,又万分嫉妒,眼睛都红了。
“哼!”
非礼勿视,这都不懂吗?
张亭松的反应过了,还真“哼”出了声音,顿时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力。
“你有什么意见吗?”夫子幽幽问。
李雪晴摸了摸鼻子,只当不认识他,以免被波及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
别怪她。
张亭松看了看夫子,又看向抬头望天的李雪晴,不禁懵了。
他没想到,李雪晴还有如此有趣的一面,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是那么动人,让他的心都乱了。
张亭松没忍住,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啪!”
忽然,他又挨了一戒尺,痛得都快跳起来了。
“噗嗤!”
李雪晴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一笑,唇角梨涡浅现,碎玉珠翠轻轻颤着,美得如梦似幻,连窗边的花儿见了,都羞羞答答的。
在场之人看痴了,又怕冒犯了美人,纷纷移开了目光。
“夫子,我抄书好几天了,手都酸了。”
张亭松捏着手腕,开始卖惨。
李雪晴看呆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操作,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手酸了?”夫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回家养养吧,回家好不好?”
“……那也不至于。”
张亭松噎了一下,将手收回去了。
“都是抄书,人家一个女子都没叫苦,你也好意思卖惨?”
夫子气笑了,刚想抄起戒尺时,却哪哪都找不到了。
“咦?我的戒尺呢?”
李雪晴看了一圈,却见张亭松将戒尺藏在了身后,不禁在心中为他的胆量竖起了大拇指。
绝了!
不愧是益州书院的学子,跟京城就是不一样!
“啪嗒!”
张亭松没拿稳,竟把戒尺掉在了地上。
“!!”
刹那间,张亭松和李雪晴的心都快出了嗓子眼,就怕被夫子看到了。
夫子也确实回头了。
还好,一旁的陌生男子伸脚,快速将戒尺踢开了。
“刚才是什么声音?”夫子问。
三人静静站着,皆没开口。
“嗯?”
夫子面露狐疑,但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狠狠批评了张亭松和穆随风找人代笔,又骂他们不该私自去挖孔雀石,便渐渐消气了。
当他看向李雪晴时,瞬间变得和颜悦色,仿佛变了个人。
“你叫李雪晴,你从京城来的?”
李雪晴点头应是,无论夫子问什么,都一一回答了。
她的乖巧伶俐,让夫子舒心多了。
“既然来了,你不妨多留一段时日,很快便是花朝节了,益州会很热闹的。”
“多谢夫子相留,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京城没有花朝节。
李雪晴乐意凑个热闹,就当散散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