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威尔士亲王再次提起这瓶蓝银墨,于勒忍不住挑了挑眉,道:
“这瓶墨水,究竟有什么用?”
威尔士亲王不答,只是道:
“您还带着那封我写的信吗?”
于勒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将信封取出,递了过去。
威尔士亲王接过信封,注视着其上的徽记,半晌才道:
“事实上,在我写这封信时,女王陛下仍然没有确定未来帝国的方向。
但在这封信发出后不久,她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我怀疑她可能与什么存在接触过,才让她的态度激进了许多。”
于勒沉默了一下,道:
“也许她其实从未变过。”
爱尔兰的仪式,显然并非一朝一夕便能落成,而是多年前就早有预谋。
威尔士亲王一愣,旋即叹息道:
“不管怎样,起码她没有对我的行为表示出明确的反对,那我们就还有操作空间。”
他也不再拖沓,而是沉声道:
“言归正传,我先说说这瓶蓝银墨吧。它其实是一种神圣墨水的仿制品,其名为‘终刻墨’。
关于终刻墨我并不了解太多,但有一个传说,它所写下的历史,将会化作真实。
而蓝银墨,就是根据这种原理所制作出的仿制品——用它所书写而出的文字,也带有诸多神奇的功效,甚至可以说是终刻墨的弱化版。”
于勒听完威尔士亲王的话语后,微微一愣。
之前祭司只是说在仪式里能让司辰更容易听见他们的声音,而信息介绍里的效果介绍,更是直接说明了“无特殊效果”。
可听威尔士亲王的说辞,似乎并非如此。
蓝银墨
品质:四阶奇物
效果:可用于绘画与书写,无特殊效果。
介绍:有时,人们能在崖边看见海东青盛开。但熟悉者都明白,力量从不宿于其中。
它甚至直接标明了“无特殊效果”——在过去,这信息介绍从未出过错,哪怕直接和司辰相关的都没有出过。
那么,是不是自己的理解出了问题呢?
他忍不住陷入思索,目光渐渐落在了介绍上。
力量从不宿于其中……
于勒沉吟了一阵子后,抬起头问道:
“蓝银墨本身,是否并不具备力量?”
威尔士亲王有些意外地看了于勒一眼:
“嗯?您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他显得十分惊讶。
“在之前曾自己试过使用此物,但却没有任何特殊效果,因而作罢。”于勒轻飘飘地道。
威尔士亲王也无意追问,只是道:
“它需要配套的仪式来使用,而本人恰好了解这方面。”
它无法直接赋予力量,但能将书写的内容短暂地化为现实,影响特定的人或事。仪式并不复杂,但需要精准的准备和时机。”
于勒皱眉:
“具体如何操作?”
威尔士亲王从书桌抽屉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复杂的几何图案,边缘有几行潦草的文字。
看起来,像是拉丁语。
“于午夜时分,将期望的结果写于其上,并点燃一盏以‘曙光灵液’为燃料的油灯。
待得仪式完成后,墨水的力量会短暂生效,但效果不会超过一小时。”
于勒接过羊皮纸,仔细看了看,确认没有晦涩难懂的地方。
虽然文字他看得半懂不懂,但这些神秘学符号,他还是认得的。
“这仪式有什么隐藏风险吗?”
“有,”威尔士亲王语气平静,“蓝银墨的力量并非完全可控,这毕竟是借用了司辰乃至于诸史的力量——如果书写的内容过于模糊或超出仪式的承受范围,可能会引发意外,甚至反噬使用者。”
“所以,必须明确目标,比如‘让某人暂时失去意识’或‘打开某扇锁’,而且过程原因必须符合逻辑,绝不能写类似‘杀死某人’这样过于强大且突兀的愿望。”
于勒将羊皮纸折好,收入怀中。
“明白了,那您知道蜈蚣具体被关押在哪吗?”
威尔士亲王思索了一下,道:
“应该是在伦敦塔,过去的宫殿,如今的囚笼——但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那里如今已经被蒸汽教会改造过了。
我曾经去参观过,那里……我很难形容。”
于勒皱了皱眉,道:
“我曾听其他人说过,那里像是不存在于醒时世界一般。”
“可以这么说,”威尔士亲王肯定地道,“或者说,他们将‘漫宿’的一部分截取了下来。”
于勒瞳孔一缩:
“截取漫宿?这恐怕长生者也难以做到吧?”
要知道,漫宿乃是神秘学的真正归宿,司辰的居所!
哪怕在醒时世界,长生者都不可能横行无忌,更遑论直接对漫宿动手?
威尔士亲王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那里如今已经是醒时世界最坚固的牢笼,可以说就算是接近长生者的存在,也难以从外界强行打开。”
于勒眼神微闪:
“那您的意思是……”
威尔士亲王嘴角微翘:
“蒸汽教会的人太想当然了——他们的一切都来自于铸炉,怎可能如此轻易地摆脱其影响?
恐怕他们从来没算到过,有一天,机械囚笼也会诞生出机魂,自己将牢门打开。”
让囚笼自己诞生出机魂,然后让机魂自己开门?
于勒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很有想象力,而且切实可行!
但唯一的问题就是,必须要有能诞生机魂的载体。
“所以,伦敦塔已经被蒸汽教会改造成了机械结构?”
“对于这一点,是的,阁下大可放心,”威尔士亲王翻了半天,又将一盏灯递给了于勒,“这是仪式所需的油灯,请务必拿好。”
于勒一手提油灯,一手握墨水,等了半天,见威尔士亲王和他大眼瞪小眼,忍不住问道:
“就这样?”
他本来以为,威尔士亲王还有更多安排的。
威尔士亲王无奈地一笑:
“抱歉,蒸汽教会是受控之火改组,而受控之火受女王陛下直辖,因此伦敦塔我难以施加太多的干涉。”
“如果您还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管提,只要在能力之内,我都会出手。”
都会出手……于勒随口问道:
“那您这里有蠕虫的残余物吗?劣化的也行。”
谁知,威尔士亲王却陷入了罕见的沉默,脸皮微抽,道:
“也许防剿局里有。”
于勒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太失望,转而道:
“那您能给如今的防剿局发布两个任务吗?”
威尔士亲王眉头一挑:
“为何?”
“自有妙用。”
……
与福尔摩斯和拉姆告别后,于勒并未直接去往伦敦塔计划解救蜈蚣,而是往贝克街去。
他自然不是回侦探事务所的,而是去拜访另一位住在这条街上的故人——“钢铁”鲁托斯。
虽然于勒名义上还是防剿局的人,但他觉得,自己和除名了没什么两样。
而鲁托斯虽然遭到排挤,但仍然还是长期待在伦敦的,有些事,由他去办更方便。
走出庄园,已是正午,阳光透过薄雾洒在伦敦街头,空气中夹杂着煤烟和烤面包的味道。
于勒穿着一身灰色旧大衣,领口略微磨损,刻意压低的黑色圆帽将大半张脸都遮住。
靴子也沾了些泥,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文职人员。
这种打扮在熙攘的伦敦街头毫不起眼,正适合他低调行事。
他在公共马车站耐心地等待着,不一会儿,一辆双马拉的马车吱吱驶来。
车夫裹着粗布外套,嘴里嚼着烟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于勒付了几个便士,挤上车,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与他之前经常坐的那些不同,这辆公共马车的车厢大不少,里面也早已载得满满当当。
车厢里人声嘈杂,几个工人抱怨工厂的蒸汽机又坏了,两个妇人低声讨论菜市场的鱼价,一个瘦小的报童抱着摞报纸,脸上沾着墨迹。
窗外,街头小贩推着车叫卖热乎的肉饼,孩子们在路边追逐,马蹄声和车轮声混杂,勾勒出贝克街的烟火气。
于勒靠着车窗,目光久违地陷入了宁静之中。
这些日子,变化来得太快。
从爱尔兰,不,从最开始的伦敦,他就已经被卷入一个又一个漩涡之中。
看似平静的伦敦之下,涌动着足以掀翻整个英格兰的暗流。
帝国早已风雨飘摇,可车厢里的这些人,依然为柴米油盐奔忙,浑然不觉头顶的乌云。
他轻叹一声,心中沉甸甸的。
马车在贝克街停下,于勒下车,融入人群。
许是时候好,街头热闹依旧,和印象中的没什么太大区别,看起来并未受到伦敦封城太大影响。
面包店飘出麦香,几个工人在酒馆门口大声说笑,远处传来街头艺人断续的琴声。
于勒低头避开周围行人的视线,朝鲁托斯的公寓走去。
与此同时,他还不经意间看了两眼之前他们的侦探事务所——那里看起来已经被人洗劫过了。
这令他忍不住庆幸跑得快,若是跑得慢,恐怕就得和多尔亲王手下的人正面对上了。
对方再如何,也是英格兰的实权亲王,正面对抗绝非明智之举。
更何况,他还得和对方虚与委蛇,方能更好地想办法救出洛丽塔。
“鲁托斯,在吗?我是于勒。”半晌后,于勒轻轻敲响了那扇熟悉的大门。
毫无回应。
他并没急,而是接着敲。
上次也是这样,敲了半天才有回应。
只是,这次似乎不同了——
于勒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敲酸了,里面仍然毫无动静。
他眉头微皱,感到一丝不对劲。
鲁托斯是出任务去了么?但按理来说,就目前被防剿局边缘化的这种情况,也不应该有参与任务的理由啊?
或者说,是他们派鲁托斯去送死?
于勒沉吟半晌,觉得没这么简单。
既然正面进不去,他索性绕到公寓侧面的窗户,透过玻璃往里看。
屋内一片狼藉,桌上的杂物散落一地,椅子翻倒,地面上还残留着几撮灰烬和烧焦的痕迹。
于勒心头一沉,推了推窗户,意外发现它没锁。
他小心翻进去,落地时靴子踩到一片碎玻璃,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蹲下身,仔细查看起地面。
地板上有几处拖拽的痕迹,同时也如之前他所见的一样,散落着几摊灰烬。
灰烬散发着淡淡的焦味,像是某种高温烧灼后留下的残余,而且并未过去太久。
他用手指捻了捻,眉头皱得更紧。
屋内还有几处烧焦的痕迹,集中在木制品上。
就算失火了,也不可能只有这点痕迹才对。
难道……是铸的能力?于勒忍不住想道。
他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鲁托斯的威士忌瓶滚落在桌下,瓶口未盖,酒液洒了一地,但从那桌子上的酒杯来看,起码在这瓶威士忌滚落于地的前一刻,鲁托斯似乎还在喝酒。
房屋内也没有搏斗的明显痕迹——没有血迹,没有刀痕,也没有子弹壳,仅有几道灼痕。
“看起来像是有铸的能力被短暂激发,但并未形成战斗便结束了。”
于勒检查了一圈房屋,渐渐确定了一个事实。
鲁托斯应该是被人强行带走的,但不知为何,他并未怎么反抗。
或者说,只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这些灰烬和灼痕便是证明。
“还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于勒有些头疼,他刚打算去救蜈蚣,怎么就整这一出?
同时,他也有点纳闷,鲁托斯之前一直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抓走了?
难道说,是被他们昨晚上在侦探事务所中的行为牵连了?
于勒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那看来,得去一趟防剿局的办公大楼了……”
他觉得,这件事,与防剿局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
“鲁托斯,你认罪么?”
审讯室内,鲁托斯并未被捆缚,但他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他面前的人是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头戴高礼帽,两撇小胡子随着身体扭动一抖一抖的。
“维斯提爵士,何必如此。”鲁托斯平静道。
这名肥胖男子,赫然便是之前与蜈蚣针锋相对的维斯提爵士。
维斯提爵士笑呵呵地道:
“多尔亲王要组织给个说法,组织也很难办,总要有人牺牲的,不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