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华臻皱起眉头。
在这侯府之中,比这难听百倍的话,她早已听过无数遍了。
出嫁之前,侯府的下人便见风使舵,从未拿自己当正经主子看过,那时她日日看人眼色,却也勉强能过日子,而被锁废院之后,才是真正的地狱。
下人甚至会胆大到拿她取乐,将她的饭菜换成泔水,围着她看她如狗一样跪着吃下去。
他们嘲弄她,唾骂她,折辱她,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这个半路女儿早已不受侯爷和夫人的待见,更因为最受宠爱的二姑娘讨厌她。
只要谁能将她欺负得愈惨,就能到萧华绮那处讨到好处。
如今不过是几句难听话,对于早已百毒不侵的萧华臻来说,根本没有什么。
可她担心许攸之被她无辜连累,会直接离开。
祖母病重,她不能再耽搁了!
她推开门欲下车往偏门去叩门,可徐嬷嬷不知哪来的力气,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
萧华臻心急如焚,徐嬷嬷还是不咸不淡地笑着。
下一瞬,马车外传来一声巨大的爆裂声。
“砰!”
安平侯府厚重的府门不知被什么击开,从中间裂开一道巨大的缝。
许攸之懒洋洋瞥了一眼一旁正在掸衣袖的赤焰,愉悦地嗤笑出声。
那几个原本还靠在门后嬉皮笑脸的家仆瞬间被冲击力撞飞,一个个趴在地上呻吟。
“天杀的!我的腿!”
“疼死我了!”
其中一个伤得轻的捂着胳膊站起来朝门外跑,“谁!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竟敢在侯府门前撒野!”
他一眼便看到了马车窗中目瞪口呆的萧华臻。
“快来人!去禀告夫人,是这贱人带着野男人回府撒野!快去!看夫人这次不打死她!”
“我们哥几个可都是夫人手下的人,念着规矩叫你一声大姑娘,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最好识相些,滚下来跟往日一样讨好几句!”
“否则一会儿见了夫人和二姑娘,我们可不知会说出些什么!”
饶是身体受了伤,这几个家仆嘴里仍是不干不净,看萧华臻的眼神愈发得意猥琐起来。
原本抱臂看好戏的许攸之瞬间收了脸上笑意,又给了赤焰一个眼神。
赤焰飞身而起,寒光划过,众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那名叫嚣得最厉害的家仆便捂着脸,嚎啕惨叫起来。
一道口子深可见骨,从左耳根划过嘴巴又到右耳根,整齐裂开,极其可怖。
“呀——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来人!快去告官!”
林妈妈是窦氏跟前的老人,原本奉了命令出来,打算在门前好好教训一下萧华臻,好为自家二小姐出出气。
谁知走到门口,便看到这惊悚一幕,吓得尖叫出声,随后眼睛瞥到萧华臻脸上,便是滔天的怒火。
“是你?”
“大姑娘是疯了不成!竟指使外人在自家门前行起凶来,是不想再进安平侯府的门了吗!”
“来人,去把这小贱人押下来!捆了手脚塞了嘴,丢到祠堂去,等着夫人发落!”
萧华臻看着林妈妈,眼神愈发冷了下来。
在安平侯府呆的近十年里,平常下人那些言语欺辱,在这位林妈妈的举动面前实在算不了什么。
那年她方才回府不久,趁着祖母离府去小青岩寺礼佛,林妈妈带人闯进她屋中,让人将她所有旧物都搜刮干净。
“把她的衣服都给我剥了!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藏什么腌臜玩意!”
“大姑娘别哭呀,老奴今日是来教您规矩的。”
“你从那种鬼地方过来,不知带回多少腌臜秽亵。老太太慈悲不提,可老奴是这府中管家,断不能容忍这些污了侯府的地。今日便做主,将这些东西一并扔了。”
“大姑娘还哭什么?没衣裳可穿?海棠——把你的衣服拿来,给大姑娘正好!”
她颤抖着穿上破旧的下人衣裳,哭着跑去求父亲,却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去求母亲,母亲只一心为萧华绮梳妆,半点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妈妈做的没错,你如今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女儿,是侯府千金,这点见识难道还没有吗?留着那些污糟东西,不过是自降身份。”
彼时林妈妈就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看着她。
自那之后,林妈妈三不五时便找上门,或而数落她规矩学得不好,罚她端着水盆在烈日之下罚站,或而说她懒怠,叫她深夜做绣活直到天亮。
母亲对此置若罔闻,其他人便也开始有样学样,换着法子拿她取乐。
直到祖母回府,她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
萧华臻垂眸掩去无尽仇恨,为了祖母,她只能暂且忍下。
“嬷嬷,我去见母亲。烦请您劝住先生,一会儿务必先去医治我祖母。”
徐嬷嬷随着萧华臻下了马车,看着气势汹汹迎面走来的林妈妈,不由轻轻皱起眉头。
她在宫中几十年,奶大了已故太后的几位皇子公主,平日自认为见识不低了。
可却还从未见过这样倒反天罡的勋贵人家。
若没有主人家的放纵,一个下人老妈子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辱侯府千金?
这安平侯两口子从前看着温恭谦逊,没想到私底下竟这样不成体统。
徐嬷嬷眼中浮现嫌恶之色,可一想到萧华臻到底是安平侯府的女儿,思量片刻,还是轻轻拉上萧华臻的手,“姑娘,老身陪你进去。”
“没规矩的老婆子!当我们安平侯府是什么街市巷集么,岂是你想进就进的?”
林妈妈上下将徐嬷嬷打量一遍,虽然衣着不俗,可满晟京的权贵家眷她都认得,从来没见过这个老妇人,想必也不是什么人物。
比不得她,她可是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林妈妈愈发趾高气昂起来。
“大姑娘还真是改不了乡风陋习,什么下九流都往家领,这儿是侯府!可不是你以前呆的那种腌臜地方!”
“来人,给我把这老婆子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