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在家里把所有资料搜了一遍,把视频和截图里能获取的信息都分析了一遍。

    她率先确认这特殊的编号是水电站操作台的编号,最重要的是,她在网上搜索到了类似的操作台图片。

    市区周边的水电站有非常多。

    可只有一座,是她曾经听方懋提起过的。

    向阳山里的一座废弃水电站。

    方黎无法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是错,但她只能一试。

    轮椅碍事,她换成拐杖,疼痛感其实几乎感受不到了,只是用力不恰当时多少会刺痛一下,但在此时此刻无关紧要。

    对方黎来说任何事情都没有妹妹重要。

    妹妹的命就是她的命。

    可如果真的在水电站里找到了方懋,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方黎也没想到,她的脑子被杂乱的资料弄得有些昏沉。

    坐上了出租车,她只能催促司机师傅开快一点。

    可这个时间点,不论如何路上都会有些堵塞。

    她坐在车内,心急如焚。

    司机师傅的车上播放着早间新闻,里面提到了“杀人直播”“警方已经持出道搜寻”等等字眼。

    方黎才迟钝地拿出手机,点开了微博热搜查看。

    一条接一条的标着“爆”字的新闻冲上热搜。

    这种“杀人直播”,在这一个国度,显得格外耸人听闻,于是,也就更加吸睛。

    虽然很多转载的视频都被毙了,但有些加了马赛克和解说的,倒是保存了下来。

    于是,方黎听到了薛海洲那些无耻的借口。

    她恨不得进去捅他几刀。

    她该早点杀了他的。

    她如果当初干脆点、勇敢点动手了,不瞻前顾后的,现在要成为杀人犯的就不会是妹妹了。

    甚至,如果一开始她知道有人在对付薛海洲那群人时,就多几个心眼,认真调查,就好了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也不会时光倒流。

    警方不是傻子,他们已经抓了两个人,方懋和另一个人的身份也极有可能已经被锁定了。

    她还能做什么?

    方黎努力保持冷静,她闭上眼睛,开始把这一系列案件发生的时间,以及自己在对应时间里做了什么事进行回忆。

    她在思考替罪的可能性。

    在警方面前撒谎,必须要无懈可击的时间线。

    她对每一个死者的被杀过程了如指掌——因为她几乎看过视频——只是在作案时间上可能会有些麻烦。

    方黎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腿。

    第三个死者赵方靖之后的那些案子,她肯定难以参与,所以重点要落在前三个案子前。

    孟奕晨……

    她被警方发现过很多次在城西工厂徘徊,案发时间也没有时间证人,甚至警方都怀疑过她。

    林永……

    她也去双面佛寺买过佛像铜片,和林永有过很直接的联系。

    至于赵方靖……

    这一点有司机当时间证人,有些难以混淆。

    方黎冷静地回忆这两人的死亡过程。

    唯一的问题是,就算转移了嫌疑,警方对妹妹的嫌疑就能完全消除了吗?

    镜头前还出现过妹妹的背影……

    虽然没有看到小腿部位,但警方能不能根据她的走姿判断出自己和方懋的区别呢?

    方黎几乎想把这条骨折的腿给锯了。

    很显然,即便她主动将前两个案子揽到自己身上,但那个出现在镜头前的背影,都极有可能暴露。

    方黎:“……”

    不管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

    “放过我吧,求求你们,我真的不想死!”

    薛海洲被绑在大坝护栏外,他试图扭动身体,绳索深深勒紧他的手腕,粗糙的绳子摩擦着皮肤,传来一阵刺痛。

    风从河谷吹来,吹得他颤抖的身体更是开始摇晃,稍有不慎,就有掉下去的风险。

    于是,薛海洲的动作戛然而止,只看向陈佳遇和方懋,苦苦哀求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我绝对不再欺负弱小,也不再欺负其他女孩了,我会去警局自首的……”

    他虚脱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继续哀求,“方懋,我向你道歉,我去坐牢,我会得到我应有的惩罚。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我让我爸妈把所有财产都无条件赠予你!”

    陈佳遇和方懋依靠着栏杆坐着,姿态悠闲。

    薛海洲聒噪的声音响起来,陈佳遇有些不耐烦地看过去,“现在知道后悔了?薛海洲,不是每个人知错了都有改正的机会的。更何况,你不是知错了,你只是知道怕了。”

    “还有,我们对你的财产毫无兴趣。你的命在我们这儿,一文不值。”

    陈佳遇显然不会给他活路,薛海洲吐了一口血沫,“我死了,我爸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你们也得给我垫背!”

    “放心,本来就没想活。”陈佳遇笑了笑,笑容坦然。

    他们就坐在那儿,仿佛风再大一点,就能把两人都吹下去。

    薛海洲咬牙切齿,“陈佳遇,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自己的妈报仇,你就是看上方懋了吧!难怪你要为她做这么多!”

    “这么多女的你不喜欢,喜欢一个被上烂了的,贱不贱啊你!”

    一想到要死了,他的绝望和愤怒同时涌上来,于是无差别地攻击这两个要害死他的贱人。

    陈佳遇额头青筋暴起,他起身,一把掐住薛海洲的喉咙,在他要继续骂的时候,一刀割下他半截舌头。

    “啊——”惨叫声惊动飞禽。

    他痛得想要咒骂,想要怒吼,但被割掉了半截舌头,导致他的发音不清,只含糊地痛叫着。

    “也不怪你。”陈佳遇鄙夷地说道,“没有体会过真友情的人,确实不管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他坐回去,才看到方懋担心他不小心摔了,一直伸手虚扶着。

    陈佳遇笑了笑,给了她一个放心的表情。

    “没关系。”方懋做手语说道,“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话音落下的时候,一阵警笛声隐隐约约响起来,刺破云层,传到水电站的方向。

    “他们来了。”陈佳遇轻声说道,然后从外套里掏出两小瓶饮料,递给方懋一瓶。

    方懋看着递过来的饮料,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用手语问道:“还会甜吗?”

    陈佳遇点头,“会。”

    方懋接过,拧开瓶盖,示意他干杯。

    “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