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这个现实花了十来分钟。
刚才的惊叫声太大,他们也担心引来露营区和野炊区的路人。
三人的视线甚至不太敢落在陈启华的身上,他们或蹲在树干旁,或站着捏着眉心。
直到薛海洲沙哑的声音打破死寂,“得把他埋了。”
一句话,像是小石子掷在表面平静的湖面,瞬间溅起一片涟漪,让人颤抖、战栗。
陈佳遇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仿佛喉咙发紧,说出的声音也艰涩,“得找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不然会被发现。”
薛海洲沉默着上前,走到陈启华的身边,才回头看两人,“抬人。”
想要找隐蔽的地方埋尸,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他们找了半小时,确定了地点之后,沉默着从包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折叠工兵铲。
这是他们当初想好的埋尸用的。
可没想到现在竟然用来埋……
薛海洲最先动手,金属铲头撞上石头的声音格外刺耳。
三人机械性地重复着挖土的动作,好不容易挖出一个深坑,他们把陈启华放进深坑里。
“陈启华的登山包待会儿就找个地方烧了。至于这台手机……我们要用这台手机,给辅导员发条信息请假,然后再把手机处理了。”薛海洲把手机放好。
说完了,又开始填土。
一铲铲泥土倒在陈启华的身上,他们看着陈启华带着痛苦的脸在月光和泥土下若隐若现。
在深坑完全填好的那一刻,李鑫突然干呕起来。
他踉跄着跑到一棵树旁,撑着树干呕吐。
胃里翻涌的酸水混着恐惧,灼烧喉咙。
陈佳遇站在他身旁,轻轻拍打他的脊背,脸色也被他的呕吐声染得更加惨白。
等李鑫吐完了,他递出一瓶水。
李鑫接过,灌下一大口,冲洗口腔。
“我看过刑侦剧,警察们能通过呕吐物查到嫌疑人,所以这些东西一定得处理干净,最好是连着土一起带走,到时候再找个远离这里的垃圾桶丢掉。”薛海洲谨慎地吩咐道。
李鑫:“……”
呕吐不是最痛苦的,处理自己的呕吐物才是。
李鑫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们身上的衣服,全都得处理掉,尤其是上面的血迹!”薛海洲说着,才想起来什么,看向陈佳遇问道,“佳遇,你的手还好吗?”
“还好。刚才挖土也基本都是你们挖的,没扯到伤口。”陈佳遇的左肩根本不敢动弹,挖土坑的时候也就是尽力而为,以不拉扯到伤口为主。
李鑫把呕吐物连带着土都装到了一个塑料袋里,这才看向陈佳遇,“你确定还好吗?你看起来脸色很差,满头都是汗。”
陈佳遇抬起沾着泥土的右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还好的。”
“尽快收拾干净我们自己,再把刚才那地方给收拾了,然后下山去找个诊所处理一下伤口吧。”薛海洲说道,“刚才那匕首都收着了吗?”
陈佳遇点了点头。
“那就去收拾血迹和其他痕迹吧。”薛海洲在行动前已经做了许多准备,所以在这时候也算是有条不紊。
回到原本发生打斗的地方,三人分头把四周搜寻了一番,把可能落下的东西都收好,然后用枯枝扫动地面的血迹和痕迹。
一套流程下来,他们的动作都有些麻木。
回到溪流旁,再次点起了火堆。
薛海洲将陈启华的登山包扔进火堆。
他们看着登山包在火焰中扭曲变形,火星子炸开的噼啪声响,让他们都不由得想到了几个小时前他们在这儿用枯枝串着食物烧烤的事。
那时候,还是四个人。
当登山包逐渐化为灰烬,最后一缕青烟消散,薛海洲将灰都转移到溪流当中,让溪流将痕迹带走。
处理完了地面野炊的痕迹,月光下,三个已经换了一套干净衣物的人蹲在溪流边清洗。
他们沉默着一言不发,但亲手杀死了一个人这件事,不会因为他们的沉默而不存在。
反而会深深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杀人后的痛苦不是瞬间,而是漫长的,像是附骨之疽,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予痛苦和恐惧。
陈佳遇很期待,到底是亲手杀了后的自我安慰更强大,还是……日后得知杀错了人的痛苦恐惧更强大。
他期待极了看到他们的精神被压垮的那天。
-
另一边。
从警局离开,去饭店吃了个午饭,又去医院进行了详细的检查。
回到家,吃过晚饭,已经是夜晚。
看着不愿意去学校的俩妹妹,方黎故作严肃,狐疑说道:“所以照顾我是其次,想在家里偷懒才是重点吧?”
乔夏和方懋对视了一眼,才说道:“叶秀阿姨出了事儿,我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有点担心。”
担心是真的,做不得假。
方黎当然也看出来从医院回来的这一路上,乔夏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虽然之前总是听乔夏说她不喜欢这个继母,也听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以后绝对不要成为像叶秀那样“能忍”的人。
但方黎姐妹俩也清楚,她只是嘴硬心软。
事实上每次在接到乔父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话时,虽然嘴上说着不管,但还是会沉着脸色跑回去一趟。
回去不是为了乔父,而是乔夏知道,如果她不处理这些事,那还是都得心软的继母来做。
她烦透了。
却又一直被这种纠结裹挟着。
一边想要彻底逃离,一边又无法狠下心彻底逃离。
“而且明天的课也没有那么重要。”方懋做着手语,说道,“我们在家看电影也可以的。”
“就算今晚去了学校,我们也没心思上学。方黎姐姐……”
“好了好了。我帮你们给辅导员发信息请假,但只能请一天哦。”方黎耐不住两人的表情,到底是点头了。
两人一听,立马殷勤地给方黎又是捏肩,又是捶背。
等一套献殷勤的流程结束,两人拿起手机,收拾好家里的垃圾袋,对方黎说道:“姐姐,我们下去倒垃圾!”
等方黎应了一声,两人就挽着手提着垃圾下楼。
这个点小区里的老人都休息了,孩子们都在赶明天周一要教的功课,偶尔还能听到哪家家长在训斥小孩的声音。
方懋和乔夏脸上的笑容却在离开家门后就消失了。
方懋拿出手机,点开短信栏,又点开栏,都没有看到想看的信息。
而在她们边走边低头看手机的时候,一道身影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