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三十号以她马首是瞻的保镖一看就知道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绝非普通人。
张依曼接过话,“四海会太子爷的女人这个身份,注定不会简单。”
“这样的女人,有她在的地方,想必都少不了腥风血雨。”张依曼继续道:“我有一种预感,这绝对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我们都少不了要跟她打交道。”
“她的身份还有待确榷。”孟程骁淡淡扫了张依曼一眼,声音寡淡,“我跟你们说过的,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我们是人民警察,不是八卦记者,凡事拿事实证据说话。”
——
别墅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地嵌入山林之中,建筑主体与山体坡度巧妙结合。
周羽白的手在发抖。
镊子尖刚碰到伤口,谌晞突然抽搐,冷汗顺着苍白的脖颈往下淌,把染血的衣领浸得更深。
“晞姐,我还是给你打麻醉剂吧?”
谌晞咬牙摇头,“不用,继续吧。”
周羽白眸色幽深。
他知道谌晞讨厌浑身失去知觉的那种感觉。
有一年,她的生日,他和她一起喝酒庆祝。
在她醉意有些上头时,听见她说起15岁那年的事情。
她被打了麻醉药,毫无知觉的躺在又脏又臭的手术床上。
除了脑子是有意识的,四肢都失去知觉。
那个穿白色大褂的所谓的医生在跟人讨论如何取下她的心脏。
她当时害怕极了,想要逃跑,可却无法动弹,只有肆虐的眼泪在做无谓的挣扎。
她说那种感觉——仿佛自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毫无反抗的的能力。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一种“濒死体验”,始终无法释怀。
她害怕麻醉会让她永远沉睡。
没经历过黑暗的人,是不会懂得恐惧的。
可周羽白知道。
他手上的动作愈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伤口在痊愈之前,伤口避免沾水。”周羽白嘱咐道:“大概需要一到两个星期。”
“我知道。”谌晞穿上外衫。
周羽白摘掉手套,转身去洗手开药,“还是老规矩,这药一天三次。”
谌晞从他的手里接过药,和着他一并递过来的温开水服下。
“晞姐。”周羽白喉咙发紧得厉害,“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你哪门子的连累我?”谌晞把他愧疚的神色都看在眼里,“那些人是冲我来的,非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
袁见山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这个知情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像他那样贪婪自私的人,当年为了保住自己的双手,不惜把她和母亲典卖抵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跳入滚滚江河之中也无动于衷。
在他的眼里,没有任何人和事比他自己还重要。
如今他摇身一变成了谢文州,得到了他渴望已久的荣华富贵,站在权力的最巅峰俯瞰众生,如何能让人破坏他所拥有的一切。
亲生女儿又如何?
挡他路者,只有一个字:死!
周羽白倔强摇头,“晞姐,你不该冒险来救我的。万一你出了什么事……”
短短时间里,她根本来不及调动更多的人手,常驻在半醒酒吧的,不过四五个人。
回想昨晩生死相拼的场面,周羽白仍然心有余悸。
等他清醒过来时,他人已经被带回了半醒酒吧。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对他施了刑,他昏迷了过去。
在得知与她失去联系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浸在冰水里一样。
立即召集人手,再次赶往废弃仓库。
可那里只剩下满地狼藉,根本不见她的踪影。
后来在芦苇荡里与那些雇佣兵狭路相逢,一言不合与对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在那些被俘虏的雇佣兵的嘴里得知——他们只知道谌晞好像受了伤逃跑了,他们也在追踪她的下落。
冰冷的暴雨浇不透他满腔的怒火与悲怆,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谌晞死了,那他一定会带着这些人杀上谢氏药业,就算豁出他的性命,他也要谢文州为她陪葬。
“说什么胡话!”谌晞看着他,神色认真道:“只要你一天承认是我谌晞的人,一天喊我一声晞姐,我就不会扔下你不管。”
周羽白的胸腔被酸涩堵得胀胀的。
谌晞感觉得脑子开始变得晕晕沉沉,看向周羽白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气得想要骂人,“周羽白,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周羽白拉过椅子在床畔坐下,伸手替她捻被子,“晞姐,你累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你好好睡上一觉。”
“你……”
可眼皮实在是太沉了,倦意如汹涌的潮水袭来,谌睎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
周羽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甚至舍不得眨眼。
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却僵在半空中久久不敢放下。
“你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地冲在我们的前面,说要保护我们。”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这寂静里被无限扩大,周羽白的思绪被拉扯得很远很远……
“一口价,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当时的他仅有10岁,双手被捆绑在身后,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看着自己二叔二婶与人贩子讨价还价。
父母是在他8岁时双双因车祸去世,被奶奶带回二叔家。
奶奶在的时候,还能护着他,纵使二叔二婶嫌弃他是个拖油瓶,但他们为了得到奶奶手里可观的棺材本,心里再不甘愿也不敢说什么。
可好景不长,两个月前,就连奶奶也都病逝了。
奶奶一走,二叔二婶露出真面目,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
纵使知道自己不会被善待,但周羽白也没想过二叔二婶会丧心病狂到要把他给卖人贩子。
二婶压低平日尖锐的声线,“你就放心吧,他的爸妈早就死了。就算他失踪了,也不会有人追问一句他的下落。”
人贩子一听这话,心头的顾虑就全都打消了,爽快给了钱。
那天明明是盛夏八月,烈日当空,可看着二叔二婶数着卖他的钱,贪婪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他只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窖。
寒意化作成千上万根针向他射来,就连血液似乎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