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也不搭理他,绕过他进门。

    一道道质问、不解、厌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姜也将手上的奶粉和麦乳精放下,“陆奶奶,我去出版社兼职了,所以回来迟了,这是给大家带的礼物。”

    她扫了一眼,厅里多出了一个人。

    另外一个站在陆老太太身边的青年,长相端正温和,白皙清瘦,这是陆见深的弟弟陆嘉平。

    “陆哥哥好。”

    “你去了哪家出版社?”一家之主陆震华沉吟着问。

    “岭北出版社。”姜也语气平静。

    她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

    陆家重视声誉,身无分文的姑娘不明不白带回来一双皮鞋,事关重大。

    姜也隐下眼里泛冷的笑。

    “这不是赵姨在的出版社吗?岭北出版社的门槛非常高,普通大学生进不去,你做的是文字编辑还是校对的工作?”陆嘉平温和耿直,直接问了出来。

    陆老太太脸沉得吓人。

    嘉平这些日子都在学校读书,哪里知道姜也的事。

    陆震华夫妻也沉默了。

    苏晓禾看见姜也被质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恶毒的想,姜也最好被赶出陆家,流落街头,最后不明不白地死掉最好。

    苏晓禾从桌上拿起一支精美的钢笔,换上怒其不争的表情,半劝解半炫耀地说:“陆大哥在百货大楼给我买了钢笔,你要是缺什么可以和陆大哥说,怎么能为了一双皮鞋说谎、做傻事?”

    “大家都知道你成绩垫底,欺骗是品德问题。”

    姜也低眉看去,钢笔是给苏晓禾的礼物。

    而她什么都没有。

    这是在敲打谁呢?

    她讥嘲地收回视线。

    陆家众人这才注意到,陆见深过分偏颇苏晓禾了。

    傅文茵紧皱眉头,见深做事一向公正,怎么独在姜也和苏晓禾这里犯糊涂?

    她绕过苏晓禾的话,打算息事宁人,“见深准备的不在这,晚点阿姨拿给你。”

    姜也忍住乱七八糟的情绪,对陆家众人道:“我没说谎,也没做傻事,皮鞋是我兼职的工资买的,赵总编也住在大院里,她可以帮我作证。”

    她慢条斯理地反问苏晓禾:“你不明不白的冤枉我很多次了,如果我证实清白,你打算怎么道歉?”

    她的话十分直白,语气是冷静的、淡然的、漠视的,连表面功夫都不装了。

    陆家人信了几分。

    赵勤在出版社的职位就是总编。

    苏晓禾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慌张,咬着发白的唇,“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冤枉你,你、你是不是觉得叔叔阿姨不想打扰你口中的赵总编,才这么说的?”

    陆见深冷静下来,凝视姜也淡然的神情。

    他忽觉自己太冲动了,姜也这信誓旦旦的模样,或许并没说谎。

    陆见深也是有点心高气傲的,对着她,他低不下这个头。

    他下颚扬起冷硬的弧度,冷漠警告道:

    “你好好解释,关键时期,你的作风问题会影响陆家声誉。”

    傅文茵制止陆见深,“还没弄清楚,不要这么说话。”

    姜也视线冷冷地从他脸上拂过,“我哪里敢?”

    眼瞎心盲的狗男人。

    门被敲响。

    王妈赶紧去开门。

    赵勤笑容满面地进门。

    手里提着一箱子衣服和一盒糕点,环视一圈,诧异道:

    “难得见你们一大家子人这么齐,几天不见,老太太身子骨看着更好了,老谢出差带回来几盒桃酥,你们也尝尝。”

    赵勤看出了陆家气氛不对,和和气气上前,把手里一袋衣服递给她,拍了拍她的手。

    “这些衣服都是新的,你放心穿,你还不熟悉路吧?正好明天和我一起走,有个伴最好。”赵勤喋喋不休:“你这样漂亮得多长点心眼,外面坏人多。”

    陆老太太迟疑起身:“你们认识?”

    赵勤笑吟吟的,“姜也是我亲手招的翻译,找了那么多知识分子都没有她顶用,后来才知道她是你们陆家战友的孩子。”

    苏晓禾不可置信地摇头,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不、不可能,她外语从没超过二十分,不可能有出版社要她。”

    她知道翻译的含金量。

    苏父在她来燕京前说过,如果拿不下陆见深,就在燕京找几个知识分子。

    翻译员的含金量最高,她都不一定能攀上,姜也居然做了翻译!

    赵勤笑容淡了些,说话直白锋利:“她的水平我们出版社有目共睹,你是质疑我眼光差?还是有别的想法。”

    “没有。”苏晓禾不知道该怎么说。

    都快哭了。

    傅文茵站出来打圆场,挽住赵勤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小姑娘刚从定宁来,不懂事,别计较。”

    想到刚才大家都误会姜也,她有点愧疚,摸了摸姜也的头。

    “大家也是关心你,我替大家给你道个歉,等空了我带你去百货大楼走走。”

    姜也知道傅文茵是个不计较温和的人,书里是少有的,能对原身表露出善意的人。

    姜也没往心里去。

    “傅阿姨没关系,我知道你们也是因为晓禾的话才误会的,我没往心里去。”

    姜也点了苏晓禾的名字。

    苏晓禾毕竟年纪不大,只会一些小手段,哪里经得起姜也这样直接的点名,红了脸,眼泪在眼眶打转。

    陆家不是苏家,今天因为她让外人瞧了热闹,此时自然没人会去安慰她。

    正值饭点,赵勤不好久留,和傅文茵聊了几句便回家了。

    陆见深知道误会了,坐到姜也对面,薄唇紧抿。

    陆老太太到底经历的风浪多,看穿了苏晓禾是始作俑者,不是省油的灯。

    她夹了一筷子菜到姜也碗里,语气生硬:“在出版社兼职是好事,挣到工资留着自己花,家里不缺,明天让见深送你去出版社,有什么缺的尽管开口。”

    陆老太太高傲了一辈子,革命时期都没低过头,这么说已经是最大让步了。

    陆家众人有所触动,奶粉和麦乳精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可姜也第一笔工资就记挂着给他们买东西,他们反倒误会了她,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

    陆震华表态:“有错就得认,今天晓禾误会了你,让她给你赔个不是,这两天叔叔阿姨送你一份大礼。”

    姜也见好就收,“谢谢陆叔叔。”

    苏晓禾神色勉强,陆震华都发话了,陆家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不能不道歉。

    “对不起,我没了解清楚,误会了姐姐和赵总编。”苏晓禾一副受了莫大屈辱的模样,憋着泪,低头默默扒饭。

    她都要疯了。

    为什么姜也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她到底给赵总编灌了什么迷魂汤?

    见她这样,陆家人也不好为难。

    姜也陪陆老太太看了会电视,随后上楼。

    她走后,傅文茵转头圆瞪陆见深一眼:“刚才就属你说的最勤,一会去给姜也道歉。”

    陆见深步伐一顿,接着往楼上走,“知道了。”

    姜也沾床就睡。

    再醒来时已经是深夜,月光从薄帘透进来。

    她轻手轻脚开门,走去二楼浴室。

    一门之隔的陆见深一夜未睡,听见门外的动静瞬间弹坐起,视线落在床边的两个袋子上。

    犹豫了一瞬。

    提着袋子走出门。

    姜也洗完澡出来,被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

    走廊漆黑一片。

    她失声尖叫那一刻,宽大的手掌覆上她的红唇。

    “是我。”陆见深堵住她嘴,声音微哑。

    姜也不敢置信地后退一步。

    陆见深高大冷峻的身影隐在黑暗中。

    只能看见分明的轮廓,以及眼睛。

    陆见深盯着她红润的小脸。

    心口说不出的痒。

    干脆别开脸把手里的袋子往她手上一放。

    “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