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向暖跟着杨大队长来到一个泥土墙瓦顶墙外,墙角立着的扫把,房顶上挂着的火红干辣椒,还有院里散养着的母鸡都在表明家里有个能干的女主人。
“来,进来吧,这就是我家了,跟你们城里比不了。”杨大队长推开院门笑道。
“大队长你可说笑了,城里哪有您家这院子宽敞啊,我们呢一个大院住几十号人呢,隔壁干点什么都能听得清楚。”
虽然知道许向暖在气,但被许向暖这么一说杨大队长还是觉得心里舒坦着呢。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材中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极其爽利的婶子掀开厨房的布帘走了出来,把手里端着的大海碗放在许向暖面前。
“老杨,这就是你说的许向暖同志吧,哎哟,这闺女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你看你,不跟你说了向暖是城里的闺女,把你那大嗓门收收别吓到人家。”
张文芳白了自家男人一眼,看着许向暖的喜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她这辈子就没有闺女缘,生的四个全是臭小子,她就喜欢长得好看的闺女,听说许向暖还给杨兴生产队帮了大忙喜爱里又添了感激之情。
许向暖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斗着嘴,要是她上辈子的爸妈还活着也是这样吧。
张文芳看许向暖光笑不动筷子,伸手把大海碗往许向暖面前推了推,“快吃快吃,等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向暖这才注意到这个这么大的碗里全是细白面擀的面条,上面还浇着鸡蛋卤子,赶忙又推了回去,“婶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吃,您就给我拿点窝窝头就行了,我一会还得回家吃饭呢。”
好家伙,这一大碗面不得是把杨家一年的白面给吃了啊。
这杨大队长虽然让她当了回驴但人还是实诚人的。
许向暖不吃张文芳有些急了,又把面推了回去,“吃什么窝窝头,你是队里的贵,快,听婶子话吃了。”
“这么大碗我可吃不了,要不您拿个小碗拨出来点,剩的让家里人也尝尝味。”
许向暖站起身做出要走的姿态,张文芳为难的看了眼自家男人,杨大队长点了点头,张文芳只能起身去厨房拿了个碗。
许向暖把嘴里的打卤面咽了下去才道:“叔,婶子,家里几个大哥呢?”
张文芳给许向暖倒了碗凉白开,“都在地里呢,我家老二秋收后就要结婚,听说老丈人摔伤了今天去看看了。”
“您家四个儿子这结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许向暖故意挑起这个话题道。
说到这个杨大队长也沉默地拿起一旁的旱烟枪抽了抽,张文芳也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愁容,“谁说不是呢。”
许向暖把碗里最后那点面条吃了进去安慰到,“您也别愁,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看咱们生产队背靠大山,要是能把山上的猎物打来卖,那村里也能有点活钱啊。”
“您家这么多壮劳动力,按照工分一分,那钱别说娶一个媳妇够,还能剩一些把屋子给翻新一下。”
张文芳有些意动,看了眼自家男人,“老杨…”
杨大队长坐在一旁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没说话,弥漫开的烟雾下杨大队长的表情让许向暖有些看不清,“向暖,队员们卖的东西也不多,也没几个钱所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山上的猎物一卖那可是投机倒把的大罪,要吃枪子的。”
来了,说到正题了。
许向暖正襟危坐,眼睛丝毫不躲闪地直视上了杨大队长那锐利的眼睛,“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成立一个队办的农副食品厂,直接对接棉纺厂的采购三科,咱们公对公就不存在投机倒把的问题了。”
“叔您先别急着拒绝,我已经打听过了,公社一直在提倡发展农副业,改善队员的生活,这件事是完全可行的,公社也会大力支持。”
许向暖拉着杨大队长一顿比画比画,把关于队办农副食品厂的未来蓝图都描绘了一遍,可把杨大队长和张文芳说得一愣一愣的。
杨大队长有些心动但还是有自己的顾虑,“这能行么…”
张文芳和杨大队长结婚那么多年了,哪能不知道自家男人的顾虑,杨大队长不适合说的话她可没想那么多。
“向暖啊,你也别怪你叔这出,你说的那个队办厂子咱们生产队也弄过,都没少投钱投力到最后一块砖都卖不出去,当时你叔还因为这事生了场大病,都差点都没熬过去。”
张文芳说到这声音里忍不住哽咽了几分,抬手抹起了眼泪。
所谓的队办厂子也就是由生产队建起来的集体所有制企业,所有权属于生产队自己。
除了队办厂子外还有公社带头建的厂子。
几年前上面出台了政策,号召各生产队在抓好粮食生产的同时因地制宜发展多种经营,大力发展多种队办厂子改善队员的生活。
不少生产队响应国家号召,结合自身优势,那队办厂子就像是雨后春笋一样纷纷冒了出来。
要是那个生产队不办那都要被其他生产队笑话的。
在这种热火朝天的环境下还真让同公社的红星生产队把砖厂给办起来了,那叫一个红火啊。
红星生产队不但成为了公社表扬的模范生产队还被采访上了报纸,就连底下的队员们都把住了几十年的泥土房扒了盖砖房。
这下可把杨大队长羡慕的眼睛都红了,雄心勃勃地带着几个据说是杨兴生产队最聪明的队员直奔红星生产队取经,回来就跟风办了砖厂。
投入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建窑烧砖,结果一连烧出来的几窑都不合格,唯一烧烧出来的成品一捏就碎,这种砖怎么能卖出去给人建房子啊。
当时的杨大队长急得舌头都冒泡,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就连老支书都豁出去老脸去公社找领导看能不能找个技术员下乡指导。
最后老支书还是碰了一鼻子灰地回来了。
因为这事还差点耽误了地里的生产,杨大队长心灰意冷地把砖厂给关了,从此以后杨兴大队一跃成为了整个公社最穷的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