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程医远是不想相信旁边这祖宗说的话的。
这倒不是因为他相信自家少主的人品。
主要是因为——
要真像叶绒说的这样的话,碰上这么个不爱惜自个儿的主子,他以后的工作就难做了。
虽然他们少主小小年纪,就跟着父亲带兵打仗了,但以前他打仗时受伤归受伤,最起码心里还有点数,绝不会乱来,坏了自己的身子骨,哪像这回——
都特么已经受伤了,竟然还敢洗澡?
咋滴,冬天死于热症让他感到骄傲啊?!
程医远实在是想不通,他们少主这脑子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跟叶绒一块儿待久了,被她给感染了,那也顶多是发发圣母心,往外散点儿钱罢了,也不至于糟蹋自己的身体啊!!!
身为一名大夫,程医远生平最恨的就是不遵医嘱,出事了之后还怪到大夫头上,拿大夫撒气不说,还想把人亲属性命都给收割了的那种达官显贵。
第二恨的嘛,就是像床上躺着的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你特么的,要是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年轻的时候可着劲儿的造作,老了别找大夫治陈年老病呐!
——整的就跟那些稀奇古怪的病,在他身体里待着,待久了就跟听话的下属一样,令行禁止。
这不纯纯为难大夫吗?!
这么想着,程医远解开谢阔的衣襟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
只一眼的功夫,他的脸色就彻底的变黑了。
搁叶绒眼里,人大夫周身就跟加了特效一样,乌云翻滚雷声阵阵,吓得她心惊胆颤的,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叶绒看着床上躺着的无知觉的男人,后知后觉的想到一件事情。
Emmm……
完了,她是不是闯祸了?
“程叔……”叶绒斟酌着,想临阵磨枪,为谢阔说几句好话。
“这事主要怪我,如果不是我先起了个头,率先去泡了个澡的话;他应该就不会不顾自己身体,直接去洗浴了。”
程医远听到叶绒这话,回以一个谴责的目光。
“怎么,是要我夸一下你爱干净吗?”
当着他的面特意提这事,是琢磨着他没底气教育她,所以想把同伙儿捞出来吗?
呵呵.jpg
耽误他治病救人,这回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管用!
叶绒:“……”
看程医远这副阴阳怪气的,她从未见过的样子,叶绒瞬间闭嘴,生怕被殃及池鱼。
然而,晚了。
“说起来,你们俩人运气蛮好的,毒药虽然把你们两人的精气神给消耗光了,但最起码没磨光你们的运势,不然的话,冲着碧落和红颜,去温泉里泡澡,一个不留神被水里的物质吸引,激发了体内毒性的话,豫州军赶过去恐怕就只能给你们收尸了。”
叶绒听到这话,忍不住小声反驳了下,“我是遭受了一夜碧落和红颜的折磨之后,浑身充满了虚汗,加上身上还有些血腥,实在是感觉受不了了,斟酌再三之后,才选择去洗澡的,再说了,我泡温泉之前,谢阔跟我说过,他已经把我体内的毒素全都封印到了心脉那儿。”
“我是确定不会毒发之后,才选择整理个人卫生的。”
叶绒觉得,她这么着没错呀!
倘若泡温泉和她的生命有所冲突的话,那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前者,而选择后者的。
她又不是傻子!
看她表情隐隐有些委屈的样子,程医远摸着自己的胡子,只默默反问了一句话;“所以,你是觉得今夜你们二人骤起风寒,与此事无关?”
叶绒:“……”
在医生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叶绒鼓足勇气,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不等他生气,又赶紧摇了下头。
程医远看着她,默然不语。
叶绒旋即开口解释道:“我有提前做好保暖措施的,所以我发烧肯定不是因为泡澡泡的;但他不一样……”
叶绒说着,看向床上躺着的面容苍白,神情虚弱的男人。
程医远刚刚扯开他衣襟,看他身上伤口症状时,她悄摸摸瞅了一眼。
“他是伤口感染发炎了。”
他们俩人情况不一样,完全不能一概而论。
程医远:“……”
别说,你还真别说,她这话乍一听起来,还蛮有理有据的——
个鬼啊!
为了防止这没人敢惹的祖宗,固执己见,下回照样如此行事,程医远没直接出言反驳解释,而是在她理不直气也壮的表情下,似不经意间随口反问了一个问题。
“按你这么说,你俩病因不同,症状不同,那为何我把脉时,你们二人的脉象却是一样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开的方子,治伤寒的,让药童熬的药一分为二,你喝完之后就不再发热了。”
叶绒:“……”
一击必杀.jpg
前后两个问题,没一个是她能找到站得住脚的理由,反驳的存在。
叶绒嘴巴开合好几下,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之后,她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蔫儿了。
所以,这波真怪她呀?
她既害人中了碧落,要死要活的,疼了漫漫长的一夜之后,又害他在鬼门关徘徊了一波,热症未退,直到现在都没睁开眼睛。
她有罪!
叶绒从未想过,自己一次偷溜,竟然会引出这么大的事故来。
倘若老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
她还是会选择悄悄跑路的!
只不过会计划的更缜密些,例如——
让青黛挑个好时机,带原主来谢府后门口溜一趟,完了她悄悄去门缝那里扒拉着,瞅一眼的……那种跑路方法。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同样的,也没有后悔药可吃。
这么想着,叶绒杏眸水汪汪的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脆弱男人。
自认识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脆弱的跟随时能破碎的破布娃娃一样!
可怜又可爱。
“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万万没想到她的话题,会跳跃这么快的程医远:“……”
这话说的——
他一时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瞧不起他们少主,还是在瞧不起他的医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