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他总能吐露。
时说出来自己不就落得和夏德生一样的下场,大家把他看作奸邪小人。
中间自己还怎么挣钱?
若是给更高的价格,那自己不也废了吗?
劳心劳力却没什么收成。
要知道一斤蝎子,他自己是想收下三块八的中间人的钱。
他连忙也整了整衣服,带着几分底气说道。
“这生意刚谈下来,真交了货之后,就知道了实价了。”
“到时候但凡多出半毛钱,我都分给咱的这些老少爷们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比贞节牌坊还正。
后槽牙却被他咬的咯咯响。
夏德生知道他都快气急了。
看他说的这么正义凛然,旁边自然有捧臭脚的。
“龙哥说话丁是丁,卯是卯,这才是真男人。”
“哪像别人刻意的就坑咱乡亲们,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龙哥说分钱就会分钱。”
吴大刚在旁边还不断吹捧。
金大龙看他的时候,甚至想弯下他二两肉来。
村民们个个赞同,个个欢喜。
夏德生要的就是这样,向前一步,逼问对方。
“龙哥仁义我自然不如不知你敢不敢当着咱老少爷们的面发个誓。”
“若是交了蝎子之后,就把底价告诉大家,中间若是还有富余就给咱多分一些。”
“敢不敢?”
秦大本就是被吊起来的,现在被夏德生的话更是逼到了墙角。
恨不得把夏德生生吞活剥,不能在乡亲们面前失了面子。
“我秦大龙对天起誓!”
他三指并拢,目光放前。
“定的蝎子价格一定大家都有份,咱老少爷们都有肉吃!”
秦大龙演技惊人,说的慷慨激昂,活脱脱戏台上的红脸关公。
“最多挣个茶水钱,绝不坑着大家。”
周围的乡民们听到钱大龙发誓,个个在那里拍手称快,格外敬重。
听着满堂喝彩,秦大龙都飘了,立刻就转向夏德生出言讥讽。
“夏德生我都发誓了,你敢发誓吗?”
夏德生缓缓摇头。
“我可没这底气,我在这里说些真心话。”
“我收蝎子每斤成本是一块。”
“王发大哥从中间拿两毛钱的养护费。”
“吃土要现挖,虫卵要现找。”
“他还要专门找青石板,来放养蝎子,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去,天黑才归家。”
“哪一样都费心劳力,大家觉得他该不该拿钱?”
这句反问倒是让大家明白了王发的处境。
众多村民也明白,这两毛钱的养护费也是应当的。
门内的王发听到这话激动的便流下泪来。
这身高八尺的汉子感动的不知所以。
之前的咒骂,仿佛无数的巴掌扇在众人脸上,再也没人提起。
夏德生继续开口。
“乡亲们,我可如实告诉你们,上个月的蝎子两斤我卖了十四块。”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都变了。
大家便是没什么学历也算得出来,一斤蝎子竟然有七块钱。
这种自曝行为直接把秦大龙也架在了火上。
秦大龙像吞了蝎子尾巴一样,梗在喉咙里难受的抓耳挠腮。
他怎么也想不到夏德生会把这商业机密都在太阳底下。
他倒是无所谓,自己还怎么收蝎子。
塘里的鱼群能摇尾转向,溅起的水花能掀翻船。
天上的云随风而动,那个也不是死的。
在场的村民个个眼珠发亮。
两条腿谁还没有啊?
谁还没个亲戚在城里?
怎么就不能打听一些消息,摸几个门路?
静极思动,这些村民沉寂的心一旦活络起来。
就如同一汪沉寂的池塘里放入了一条活鱼。
这条活鱼带着所有的鱼开始游动,整个潭水就活了。
大家议论之时,也有一些人开始看向秦大龙。
秦大龙气的牙根痒痒。
吴大刚前去收钱,挨了顿暴揍,淤青仍在。
眼下自己的生意又被夏德生搅黄了。
此刻他不发话真就完蛋。
自己可就是里外不是人了。
“夏德生,你别说这些乌龟混蛋的王八话。七块钱一斤,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哪有人会拿七块钱买一斤蝎子。”
汗珠顺着他的链子往下滴。
“你怎么不先说自己能卖七块,却给乡亲们一块钱的。”
他想继续把火引过去。
夏德生早已猜到这门生意干不长久,如今就破罐子破摔。
夏德生摸出皱巴巴车票。
“这是我入城时的票根,一路从乡里到市里,来回路费两块多。”
“路上的吃穿用度,又有多少?”
“乡亲们,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这个蝎子又不是第一天出来的。”
“我也没有挡着你们捉蝎子去卖。”
“我还要自己蹲一个买主。”
“我若找不到买主,还不是赔个底儿掉。谁肯为我承担?”
“这蝎子卖上这些钱,是我和人家说好的,我又要保证蝎子新鲜,又要给人家送货。”
“你们觉得这七块钱收着亏心,为什么不在我的位置上想想?”
夏德生将沿途损耗各种项目全都算了一遍。
自然有那么几分夸大。
这生意却也实打实的有不少付出。
若是这生意真这么好做,早就有无数人踏平了门槛,捉完了蝎子。
这样一来,反倒噎的大家没话了。
夏德生能卖出去是他的本事。
“乡亲们也不用多想,从今以后这收蝎子的活计我就撂了。”
“大家以后可以自己来做这门生意。”
夏德生这一句话完全扭转了局面。
秦大龙攥着口袋的手青筋暴起,后槽牙早已被他咬裂。
他仿佛看见成摞的钞票长着翅膀从指缝间溜走,目光如淬毒的利箭般射向这个坏了他财路的死对头。
“如果是想学习其中的门道,稍后可以上我家谈一谈。”
“只是丑话说在前头乡里的销路有限。”
“市里面也开始有更多的供货商,大家要做这一行需趁早。”
“过些时日,估计两三块钱可能都卖不上了。”
这一番话又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众人心头。
秦大龙的太阳穴突出直跳,人话鬼话,夏德生都说完了。
乡亲们窃窃私语,互相打听。
有人在磨盘后面蹲着盘算。
有人看着自己的空竹楼唉声叹气。
夏德生掸了掸身上的草屑,临走前瞥见秦大龙猩红的眼,鼻腔里溢出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