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利斯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在说什么？
我可是国王陛下的首席事务官！
无论是实力，还是主君的身份……”
“多利斯克……”一直没说话，只是安静凝视的特拉维斯叹了口气，喊着自家被拐走的首席事务官，“你真的要和阿尔萨兰讨论身份地位的区别吗？
你真的是因为这些生气的吗？”
多利斯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阿尔萨兰大法师！您用的着这样坑我嘛！”
他就算内心里的确有些瞧不起切斯卡那样的小骑士，那也正常不是吗？
他作为大骑士，有这个资格。
切斯卡作为后辈，本来就不应该对他这种比她父母还要年长很多的前辈大骑士说那么尖酸刻薄的话。
但阿尔萨兰明明知道原因，却还是故意引诱以前犯过错，心里面也的确有些过度骄傲的多利斯克将那种不满牵引到洛瑞身上！
那可就不是他和切斯卡这两个骑士之间的纠葛了，一个处理不好，连国王陛下都得拖下水！
该死的法师！没一个好东西！
多利斯克知道刚刚自己在骂切斯卡的时候，肯定说了些狗仗人势之类的难听话，所以，阿尔萨兰有点儿不高兴很正常。
可他真的没有直接咒骂洛瑞！
多利斯克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这些年真的是过得太顺了，一生气就这么容易失态。
在阿尔萨兰用那种方式进来的时候，他就该警惕一点儿。
但那时候，看着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却还是带着一脸嘲讽挑衅的表情说着最无辜无知话的阿尔萨兰，他的确失去了控制。
一切都是他自己说出来的话……说骂了洛瑞的是他自己，说切斯卡身份不配上桌的也是他自己。
要不是国王陛下提醒，他估计真的会顺着阿尔萨兰的话说下去，彻底贬低洛瑞那个男爵的身份。
然而，在法师的世界里，五环法师的地位已经很尊贵了。
他这话只要说出口，国王陛下就得为了弥补他的错误反手给洛瑞送去大量的补偿。
甚至还得让这位格扎尔男爵摇身一变成为伯爵！
北境，可已经有两个实力强大的伯爵家族了啊！
而且，一个是刚刚才坐稳位置的王室家族，一个是原来的坐地虎，只是生了病变得虚弱了的蒙特斯家族。
即使按理来说，洛瑞这个离开了蒙特斯家族的蒙特斯不会帮法布里斯·蒙特斯的忙。
可，他妈妈娅格里斯夫人还挂着蒙特斯伯爵夫人的头衔儿呢！甚至她的骑士团都还在为蒙特斯伯爵领作战。
如果法布里斯和莱昂起冲突，洛瑞能保持中立都是运气……但他肯定会彻底封闭和汉密尔顿伯爵领的交流。
汉密尔顿伯爵领的南部边境，可都是和洛瑞那边相连的，很多生活物资都是从洛瑞那里购买。
因为过去的关系不错，向来不怎么和其他领地交流的洛瑞才会给汉密尔顿伯爵这个脸面。
然而，如果那两方起了冲突……格扎尔男爵可还是姓蒙特斯哪！
北境现在的平衡，实质上都是因为洛瑞这个两面都有关系，但两不相帮的男爵，成为了中间的润滑剂。
但，洛瑞之所以能成为这个润滑剂，是因为大家更关注他法师的身份，而不是和蒙特斯家族有关的爵位。
然而，要是国王陛下不得不因为他多利斯克的失误将格扎尔男爵晋升到伯爵……那很多过去，就必然会再次掀起。
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大家会不会将过去的格扎尔伯爵和新任这位混为一谈。
疾风狼可还在格扎尔男爵领呢！
人类的感情与愿望是有重量的……国运与贵族们的气运向来纠缠不休，既融合又割裂。
好不容易将格扎尔伯爵那位将北地国运扯进风暴教会的大贵族清理干净……太狠辣了！
难道多利斯克能够眼瞅着因为自己的错误让国王陛下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白费吗？
以他向来的忠心耿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还得是自毁名声的死亡才有可能阻止这次的伯爵晋升。
然而，他的命，即使他自己不在乎，国王陛下，还有过去的那些老朋友也是会在乎的。
就像他会因为蒙特斯那咎由自取的死亡莫名其妙的怪罪到洛瑞身上一样。
明明他很清楚……
所以，国王陛下才会直接开口阻止他们的对话。
毕竟，那位洛瑞小男爵明显对爵位没兴趣，甚至连扩张领地也没那么在乎。
只是因为他一句蠢话……就会酿成如此可怕的结果。
涉及到的所有人都是无辜被牵连的，只有他，是寻死都是在造孽的废物。
多利斯克突然浑身颤抖了起来。
他，这两年都干了些什么啊！
幸好外人还不知道他这种迁怒的心思，否则的话，一个不小心，他就要真的酿成大祸了！
他深深的低下头：“国王陛下，多利斯克，已经不适合再服侍您了。
我，老了，开始变得顽固，自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我的衰老期，开始了。
哪怕，我的身体还健壮。”
特拉维斯向来平静地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水光……他，已经失去了很多背后的脚步声，也早就想过，有一天，离他最近，跟着他最紧的这些脚步，也会慢慢地退后，慢慢的消失。
但，还是，太快了，太早了。
“多利斯克，这不是你的错。”特拉维斯轻柔却又坚定的开口，“我们都知道，随着身体高峰期的过去，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但，如果不是那些人……你的下坡路，本来不会这么快。”
其实，在多利斯克被那些人算计成功的那一刻，他就不再适合继续留在特拉维斯的身边儿了。
如果，是四十年前的他，根本不会上这个当。
更不可能真的只因为耳边那些私语，就真的迁怒于一个在国王陛下心里地位举足轻重的边境男爵。
其实大家都明白的。
即使多利斯克自己认为自己只是受到了一点点儿影响，做得也不过分……可，以前的他，怎么可能会这样自作主张？
多利斯克真的不知道那些情报可能很重要吗？
他其实知道。
但他，只是把这个重要性放到了洛瑞领地，想要抻一抻那个蒙特斯家的不孝子，让对方明白一下，不是所有人都认为他那么对待自己的父亲是完全没错的。
虽然他做得过分了，但……估计也没多少人会觉得多利斯克不能这么做。
谁让他劳苦功高呢？
可，以前的多利斯克，是不会将自己的感情凌驾于国王的事务之上的。
即使再不喜欢，他也一定会兢兢业业的完成。
多利斯克的变化，显而易见……敌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自然也是因为看到了他那刚愎自用的苗头。
这是，每个没法走到的大骑士的必经之路，谁都有这么一天，也没什么好说的。
谁，也救不了。
只有成为16级骑士，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一直维持在顶峰期，直到生命最后的一刻才会急速衰败。
但又有几个骑士能走到职业的终点呢？
多利斯克只是运气不好。
就算以前因为感情蒙蔽了双眼，白龙国王在那之后自然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腹已经走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但，在多利斯克自己没有反应过来的前提下，特拉维斯怎么说的出口呢？
以多利斯克的骑士等级，他本来不应该这么早就滑入衰老期的。
但，跟在特拉维斯身边，除了荣耀以外，更多的，是无尽的战斗。
甚至于，是在无声处的战斗。
多利斯克身上的每一处，无法彻底恢复的伤痕，都是为了他特拉维斯。
白龙国王，是不可能主动说出那么残忍的话的……哪怕只是提醒多利斯克，都是一种残忍。
最近这几年，他偶尔也能理解风暴教会北地主祭还有施罗德公爵看到他时那饱含嫉妒恶意的眼神儿了。
时间，对于人类来说，太残忍了。
尤其是，那种实力强大，壮年期足够长，又一直执掌权力的人……在衰老期一步步临近的时候，旁边却有一个据说至少能活8000年，甚至还会一直在壮年期的存在，心态失衡好像也能理解。
也只有北地这边的风暴主祭，是为了延长生命以及壮年期不择手段的。
其他那些，都在努力搞事儿好早点进风暴主神殿，去尽量争取主神的眷顾……死后就能进风暴之主的神国了。
一般的信徒，最想要的不都是这个吗？
风暴之主以前也曾经派过某位成为他神使的前主祭，或者前主教到大地上宣告他的神谕。
那才是教会中人最高的追求，而不是永远年轻的长生。
当然，白龙国王不会因为明白那些家伙受了什么刺激选择与他为敌，坑害他的国民就觉得他们可以原谅。
原谅敌人，从来不在他的人生理念里。
他只是从那些人的表现上，多少明白了一点，多利斯克为什么从没想过自己已经开始衰老了。
因为，一直看着他，跟随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