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是儿媳儿子和孙子。

    那位老妇人说罢,还不忘动手掐了掐孙子的胳膊。

    孙子瞧着也才八九岁,被掐得哇哇直哭。

    早前林书棠就和言县令说好了,路过的灾民可救,但是不能随便救,他们县衙府上也不养闲人。

    所以这些时日来,若是有路过的灾民,瞧着和善的,言县令就给点吃食。

    瞧着凶残的,就立马让衙役给赶出去。

    今日这家人有些不对劲。

    老妇人掐着孙子的胳膊,而儿子却面色惨白咳嗽不止。

    林书棠一凝神,大步走到言县令身旁,“这些人有问题。”

    言县令疑惑不已,问:“是何问题?”

    林书棠看向那小男孩,缓缓道:“两位老人家穿着袄子,儿子儿媳不仅穿着袄子,还戴着帽子,穿着棉鞋,可偏偏那孙子只有一双草鞋和一身破衣裳。”

    言县令再次朝跟前之人打量。

    林书棠瞥了他们那儿媳,又继续道:“这位妇人手指骨节粗,明显是长期干活。”

    “倒是那位小男孩,手上除了冻疮,并未有手茧,不像是农家孩子。”

    “他们极有可能,不是一家人。”

    言县令神色一凝,“书棠,那他们?”

    林书棠小声回,“他们特地装作一家人,不是山匪,就是刺……”

    言县令眼神瞬间大变。

    林书棠小声回:“你先假意答应他们,给他们吃食,剩下的交给我。”

    言县令背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好。”

    他话落,转身朝衙役吩咐道:“去,给他们端碗稀粥来。”

    衙役应道:“是,老爷。”

    林书棠追上前,“我同你一起去后厨。”

    很快,林书棠和衙役一同端来粥水。

    当然不仅仅是粥水,还有她加的料。

    管他们是谁,先迷晕再说。

    依她的猜测,八成就是沿路打家劫舍的匪徒。

    这些匪徒,为了谋一口饭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连那年幼的孩子也能利用。

    那对老夫妇接过粥后,还算是谨慎,不敢吃。

    见着小孙子吃下后,才放心喝下碗里的粥。

    这不没过多久,那几人全部趴下。

    只剩下那位小男孩。

    林书棠下毒时,特地留了一碗没毒的粥。

    她知道,这两位妇人绝不允许小男孩比他们吃得好,所以特地留了一碗米粒最少的粥没有下药。

    果不其然这碗粥自然而然就落在了小男孩手里。

    小男孩见着倒地的夫妇,蜷缩着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林书棠蹲下身,冷声问:“谁要杀你?这些人,是不是你爹娘和祖父祖母?”

    小男孩惨白着脸,只知道摇头,“不要杀我,不要。”

    林书棠从怀里拿出一颗糖,递给他。

    只用彩纸包裹着的水果味硬糖。

    在阳光的照射下还能看到糖纸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别怕,没人能杀你,告诉我,这些人到底是谁?”

    小男孩被糖果吸引,伸出长满冻疮的手来接,“他们.......是我家的下人.......”

    林书棠一怔,再次看向地上躺倒了一群人。

    “既然是你家的下人,那为何会成为你的父母?”

    小男孩瑟缩着身子,颤抖道:“我家是河州盐商,可近来冰雪不化,家中吃食日益减少,爹娘带人前去外出寻粮食,谁知被家中这几名刁奴迫害,他们杀了我爹娘,霸占我家财,待坐吃山空后,又带着我前来四处打家劫舍。”

    言县令听后气愤不已,“这群人还真是无法无天!”

    林书棠又拿出一颗糖递给他,“你家是盐商,又何至于把家财吃空?”

    小男孩回道:“那是因为半年前,贺王曾来此,霸占了我们家的盐田,和山头。”

    “就连田地和庄子,也被他一并强占。”

    林书棠听着,眉头皱了皱,问:“他霸占你们盐田就罢了,为何还要霸占山头?”

    小男孩眼神中满是畏惧,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咬着牙回:“因为他们在我们山头发现了金矿.......”

    金矿?

    林书棠眼神瞬间亮了。

    难怪先帝留下的库房被她搬空后,贺王一直不慌不忙。

    原来他是有比库房还要值钱的东西。

    小男孩又继续道:“这些下人,也是被贺王的人怂恿,所以才对我们家起了杀心。”

    “他们不杀我,就是想要留着我,日后去贺王跟前讨要钱银。”

    林书棠这回是听明白了。

    原本以为是家仆反杀,原来却是贺王想要霸占金矿,一手策划的灭门。

    他还真喜欢灭门。

    京城内,被搬得只剩下一身衣裳的贺王死皮赖脸地住进了宫里。

    原本是皇帝一人坐在火堆旁直哆嗦,现在变成了他们两兄弟一起哆嗦。

    “贺王……你在河州的别苑可真还有粮食和红罗炭?”

    因为没有红罗炭,他们只能烧那种烟多的木炭,屋子里都是烟。

    皇帝没说两句话,呛得直咳嗽。

    这些木炭还是他从大臣那儿搜刮而来。

    大臣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天气严寒,木炭是一盆又一盆地烧,根本就不够用。

    贺王吸了吸鼻子,依旧镇定,“放心,我在河州别苑里不仅有粮食和红罗炭,还有很多过冬衣物被褥。”

    还有金矿。

    这个他可没敢和皇帝说。

    这座金矿是他半年前在河州所发现。

    为此他还在河州买下一所宅院,住了大半个月。

    原本打算等回京解决了段家人,再回去继续挖,这不遇着天灾,所以才搁置。

    皇帝听着瞬间燃起了希望,原本还想好好教训他,当即换了一副面孔,“贺王啊,朕后宫无子,日后这天下总归是要交给你。”

    “你我可要一条心。”

    “是,皇兄,你放心,臣弟已经派人前去河州,大概半个月后就能将粮食和炭火运来。”贺王眯着眼睛笑着应道,但心里却是诅咒他这位好皇兄快些一命呜呼。

    岐南内,林书棠让言县令将那些人绑了,将那小男孩安顿下来。

    那孩子饿了十多天,面黄肌瘦。

    只吃一碗粥都会吐。

    林书棠给直接给他挂上营养针。

    等三袋营养液打完,他才醒来。

    林书棠扶他坐起,“好些了吗?”

    男孩朝她行礼,“多谢夫人,好些了。”

    这孩子虽然年龄不大,但从言谈举止来看,明显受过良好的教养。

    林书棠端来汤药给他喝下,倒是没忘记正事,“你说贺王霸占了你们家的山头,那是哪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