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早,秦家父子俩就出门收棉花了。
两条船都开上,秦大河开的拼接船,秦父开大船在新坝这水系交汇的地方等着。
他们的主要收棉区域就是那些大三轮去不了的地方,比如小郭圩、庞各庄、湖湾等等。
往年车子很少来这些地方收棉,因为得先去凤凰桥,然后绕个远路下来。
耗油不说,收棉花也受罪。
棉花因为密度的问题,重心高,走这些崎岖小路很容易翻车。
这些交通不发达的村庄一般都是自己划船拉到凤凰桥乡,再叫车子运到扎花厂卖。
今天秦大河搞个大喇叭喊收棉花,刚过外公家就被人喊住了。
“收棉花的,今天棉花什么价?”有个大婶问了一声。
“三块四毛五,我三块四收。”他大声的回了一句,老神在在的坐在船上抽烟。
五分钱差价很多人都能接受。
毕竟自己叫车运到扎花厂,几十块钱运费肯定要出的,还不如让人收了去。
“行。”大婶点点就回去了,没说卖棉花的事。
秦大河也无所谓,开着小船慢悠悠的在前往凤凰桥的河道上晃荡,看到住宅集中的地方就停船拿着竹篙慢慢划。
这边的河道他特别注意了一番,马齿苋、浮漂密布,而且不少迷魂阵和大地笼在里面,估计是没什么鱼的。
现在是上午八点钟,好几条迎面的小木船返航,那些六七十的阿爷卖力的喊着号子,此时船上都有不少人呢。
又有人喊了他一声,随口把价格报上去。
“你这小船收不了多少啊?”对方有点疑惑。
“您能卖棉花,我就能收,大船在后面呢。”
“行,我家有八百多斤。”
秦大河听到精神一震,现在八百斤算多的了,连忙上岸。
“确定卖啊?”
“不卖我喊你干嘛。”阿爷笑骂了一句,把他带到一家大院子门口。
他家门口一个大防水布,把路面都遮住了,只留下一个小过道。
防水布上面晒着大片的棉花,白花花的,秦大河上前捏了一把。
“这是一等棉啊,我给你价格高高的。”
“扯淡,这不卖,给家里打被子呢。”阿爷撇了撇嘴,“卖的棉花在厅呢。”
“哦。”他讪讪的跟着进去。
他还真没见过谁家卖一等棉的,要么掺着次棉卖,这样能多卖些钱,要么自家做棉被。
农村自家弹的棉花被,蓬松又保暖,冬天睡着是真暖和。
城里的成品棉花被大部分都是次棉,因为成本低。
进了屋子就是一个大棉花垛子,颜色要比外面的一等棉差不少。
秦大河拿着随身的棉花枪开始捅棉,从各个角度往垛子里面扎,测量这一垛子的湿度。
棉花枪原来是测量泥土湿度的仪器,测棉花湿度也精确的很,必须在一个合理范围内他们才收。
秦大河甚至把棉花扒拉开,把里面也测量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
“这里都是二等棉,按照三块四的价格行不行?”有些僵果子他就当没看到。
谁家卖棉花不掺点次棉啊,反正能过扎花厂的验收就行。
“行,现在秤棉?”
“我叫船过来,两分钟。”他笑呵呵的说了一句,打电话给老爸。
不一会儿大船突突突的就过来了,看到小船就停在边上。
随后老爸拿着大量的新蛇皮袋上来,这是扎花厂的标配,蓝绿色的,一袋八十斤样子。
没想到秦父和人还认识呢,他是小郭圩的女婿,往这边跑的也不少。
秦大河把湿度说了一声,开始和老爸装棉。
自己装虽然累一点,但是放心啊,起码不会掺石头。
一直装了十一袋,最后一袋子没装满,这才歇了口气。
“阿爷,你家棉花不少哦。”
“今年下重肥了,再不好就得喝西北风了。”阿爷叹了口气,“就是棉价太低了,不知道年底会不会涨。”
他这是急用钱,不然哪里舍得现在卖。
农民有时候卖农作物是看自己什么时候需要钱,不是所有人都有底气等涨价的。
“特么的,去年我就是三块六卖的。”说到棉花价格,秦父也开始骂骂嘞嘞的。
“去年我家三块七卖的哦。”两人聊着共同语言,还来劲了。
秦大河一个人蛋疼的开始过秤,每过一次就记下重量让对方看一眼。
一直忙活完了,也没看到老爸搭把手。
“总共九百一十五斤,3111块钱,阿爷,咱俩过过账。”
“行。”阿爷这才意犹未尽的跟着他数钱。
秦大河数了一遍,阿爷又数了两遍,确认无误了。
“爸,交给你了,我去前面继续收。”
“去吧。”秦父摆摆手让他去收棉,这里自己一会儿就干完了。
八十斤一袋,船就停在几步路的河边上,一个人搬过去轻松的很。
今天的目标是收满一船,船上都带干粮了,哪有时间耽误。
现在家家户户的棉花不多,不跑个五六家别想收满。
小郭圩这边遇到船只收棉还挺稀罕的,时不时就有人来问,跑到村尾又来一单。
大爹家的大儿子就在这里住着,秦大河上去看到人喊了声“大舅”。
就像村里的二舅一样,虽然和老娘是堂兄弟,还是得喊舅舅。
用棉叉的时候大舅也过来看着,想学习学习。
“大舅,仓头那边还没开始收棉啊?”秦大河笑着问道。
按照道理,仓头这种大厂早就该出第一批棉锭了,他们账上几百万现金不用怎么行?
“说是棉花少,先让一半的车子开始收。”大舅苦着脸说道。“抽签决定的,我家要到十五号往后才开始收棉。”
“太可惜了。”秦大河摇了摇头,和主家把棉花价格商定好了,开始给老爸打电话。
“祥子,你家发财了哦,现在都入股扎花厂了。”卖棉花的人笑呵呵的帮着扒开棉花垛子。
说是这么说,但明眼人都能看到脸上的幸灾乐祸。
“大河你忙,我回去了。”大舅脸都黑了,直接回家。
秦大河也不以为意,看着大舅走了,拿出黑松给主家发了一根。
一块钱一根的香烟,人家接过去说话都气许多。
香烟抽完,还没等到老爸过来,他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谁知道那边货才搬一半,策,这么长时间干嘛去了?
略微有点无语,等了十来分钟人才过来。
有外人在,他也没好说什么,父子俩开始装棉过秤。
他们家货不多,就七百来斤,很快就弄完了。
搬货的时候秦大河特意放在最后面的船舱,紧邻驾驶位。
和人打了个招呼,父子俩都上了大船,眼下已经十一点半了,吃点东西再喊。
“爸,干活利索点,刚刚差点耽误事儿了,这是做生意呢。”看到周边没人,秦大河才开始抱怨了一句。
“我晓得,刚刚遇到熟人聊了两句蛮。”老男人不以为意的说道。
干粮就是冷馒头,不过配了点咸缸豆,一人还有一瓶啤酒,吃的倒也香甜。
吃饱喝足,秦大河就先出发了,秦父在后面随时准备去接货。
因为大船装货之后动起来耗油,来回跑着收的话,一天油钱都得搭进去不少。
一直到庞各庄,总算是有人卖棉了,现在收棉花是真不好收啊。
问价的人还挺多的,但是大家都在等涨价就很操蛋。
李厂长可是研究过市场的,觉得年底棉花最多涨一毛钱就不得了了。
这还说不定,因为随着产能增加,棉锭掉价的话,棉花指导价也会下降。
“阿婶,先收你家的,我爸等会来,不急。”秦大河笑呵呵的开始叉棉。
旁边的一家,秦大河派了根黑松过去,人家就愿意等着了,本身卖棉也不差这几十分钟。
这次秦父来的快了许多,上了岸立刻帮忙装棉。
看到雪白的棉花,父子俩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这个棉花晒晒勉强能达到一等棉的程度了,前面秦大河单独装着的那七百斤也一样。
这些个棉花收回去先不卖,多晒晒,把家里的一等棉掺点进去,送到扎花厂起码三块七八样子。
当然,把家里的次棉掺点进去也行,反正好的二等棉同样价格能赚的更多。
像这种顶级的二等好棉,一天收个一千四五百斤,起码能赚个六七百块,算是收棉过程中的额外收获。
父子俩默不作声的开始过秤算账,然后和前面那七百来斤放一起。
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收另外一家,这家品相差点儿,但也是二等棉范围内。
湿度什么的差不多就行,收棉不用那么讲究。
虽然说父子俩前些年也没干过这些活计,但做收起来和老油子一样。
两家一起是一千四百斤,等主家都走了,秦父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向儿子。
“还收不收?”今天都三千斤了,还有一千四百来斤好棉呢,利润惊人哦。
“继续收呗,一船起码装个五六千斤吧。”
“新坝那边让你收这么多?”
“按照额度算的,咱家一个礼拜两万斤棉,早点收完我还得鼓捣大鲫鱼去呢。”
艳艳的肚皮已经很夸张了,预产期就在十一月份中旬到月底样子,大鲫鱼没个影儿他天天挨老娘说。
这玩意平时也没地方买,昨晚在二舅那里买了两条大的。
先把这个礼拜的额度收完,然后找人去钓鱼去了。
地里的果子也没摘完,不过这个是老爸的活儿,他有空帮忙干一下就行。
点着香烟,美滋滋的坐在拼接船上面抽烟,秋风吹拂在脸上极为舒适。
一路吆喝着,在庞各庄再收一次八百来斤的棉花之后,开始到湖湾了。
这里就是一个大湾还有水系交汇,类似于上次钓鲢鳙的小河口。
打眼一看,全是迷魂阵,他便失去了探索的乐趣。
此时已经三点半了,想了想他打个电话给娃儿,让他去把羊拿回来,今天约好了烤羊,这会儿人家估计都把羊杀了。
最后收一波把棉花卖了,然后回家吃饭了。
差不得搞个四五千斤就行了。
没想到湖湾这边卖棉花的还挺多,湖口就有人卖棉。
秦大河直接让老爸过来,准备把这一家收完就撤。
没想到隔壁也要卖,那就更好了,反正大船能装得下。
父子俩想到今天能收到五六千斤棉花就充满干劲。
叉棉装棉利索的很,此时虽然已过中秋,但身上还是流了不少汗水。
出门带的两万块现金都给的七七八八了,满船的棉花看着就喜人。
两人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把两家干完,点燃一根香烟,坐在船头喘了一口气。
虽然棉花也就五千六百多斤,来回跑确实麻烦,比收一万斤粮食还累呢。
“两万斤棉,看咱这架势,三天就能搞完哦。”秦父笑着说道。
“下个礼拜用不到三天,越往后收的越快,卖棉大部队还没来呢。”
现在才哪到哪啊,卖棉花的都是家里缺钱的。
等这些人确认了棉花价格平稳,大量出售的情况下,一天收一万斤都行,只要能装得下。
可惜,扎花厂给他们司机限额,这就很操蛋了。
一根烟抽完,直接把小舢板搬到大船的船头,随后就返回新坝那边的扎花厂去了。
今日三章,求月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