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人生若只初相见 > 番十 下一站,幸福!
    认识安德鲁的时候,正是于娉婷觉得自己运气背到家的那一天。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一天的她终于是深刻地了解到了。

    那一天的她,在巴黎街头淋了雨后,就感冒了,晕晕沉沉地上了飞机。结果,居然在飞机上发现自己的“阿姨”突然提前造访。

    不幸中的大幸是她上飞机,都会在随身的包包里特地放了条薄羊绒的大围巾,轻柔保暖。她随即起身把围巾围在了腰间,用浓浓的鼻音对身旁的欧洲男子欠身说了一句:“EXCUSEME。”

    那男子温煦地对她微笑,然后收回了长腿:“I’MSORRY。”

    于娉婷在飞机洗手间的镜子里瞧着面色苍白的自己,自嘲的虚弱微笑:“于娉婷,这回你死心了吧。连老天爷也不赞成你们在一起。”

    子默不知道,孙平华也永远不会知道。在她决定离开他的时候,她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她默默地对自己说:“于娉婷,如果怀了孙平华的孩子的话,那么说明老天是注定让你们在一起的。如果没有,那么你就死了那条心吧。别在奢望了!”

    女人,总是如此的痴傻。明知道没有结局的事,明知道迟早是要离开的,可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自己找出不肯放弃的理由,让自己无底线的一退再退,总是要一次次的碰壁,直到伤透了心,才会醒悟。

    她是明白的,却还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如今,阴冷的腹部阵阵酸疼,不停地在提醒她:“于娉婷,你终于死心了吧。”

    是啊,死心吧!

    她都已经老了,再也等不起了。

    突然传来了“咚咚”两声敲门声,空姐隔着洗手间的门用英文问她:“小姐,你没事吧?”

    拉开门,娉婷淡淡摇头:“我没事,谢谢。”

    回了座位,才发现坐在自己身旁的欧洲男子,正用担忧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男子对她颔首一笑,作了自我介绍:“HI,我是安德鲁。”娉婷:“HI,伊莎贝拉。”

    至于为何空姐会去洗手间寻她,娉婷也是很后来才知道的,是由于她长时间的未回座位,安德鲁担心她出事,所以让空姐帮忙上前问询。

    显然那个时候的她,情绪低落,萎靡不振,甚至不经意间默默流泪的画面,都被他瞧进了眼里。

    不过当时的两人只做了一个礼节性的简单对谈,如同任何一对在途中偶遇的旅人。

    下了飞机的时候,安德鲁优雅地欠了欠身,含笑相询:“你要去维也纳的哪家酒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他清澈的蓝眼睛叫人想起机舱外漂浮着的大片云团,柔软洁净,不沾惹一丝尘埃。

    不知道是自己老了呢?还是这位安德鲁先生的含义太不遮掩了?娉婷淡淡微笑,毫不犹豫地拒绝:“谢谢。我自己叫出租车就可以了。”

    安德鲁再度绅士地欠了欠身:“那好。那我们下次再见。”娉婷也礼貌性地与他道别。谁知这位安德鲁才转身,仿佛想起某事:“伊莎贝拉,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她的手机虽然一起带了来,但与子默通完告别电话后,便将SIM卡卸下来扔了。此时的她,除了E-MAIL,再无其他任何联系方式。

    安德鲁见她沉吟,便取出了一张象牙白的精致名片,在上面唰唰唰地写下了一串数字以及一个E-MAIL地址,递了给她:“这是我的联系号码,如果你有事,无论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张名片很奇怪,只在左上角用好看的字体印上淡金色的“ANDREWVONHANSEN”的名字,其余,什么都没有。

    娉婷再一次地道谢,礼貌性地把自己的E-MAIL写给了他。

    之后,她便把名片随手搁在了包包里,随之忘在了脑后。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会与这位安德鲁先生再见了。很多时候,旅行的意义,便是不停地与一些人相遇相识,然后再不停地与他(她)们道别离开。或许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会突然的想起,会突然地怀念,但也仅仅只是想起那个片段,仅仅只是怀念那个片段而已。

    可有的时候,缘分就是这么奇怪的,某一天的她,在酒店附近的街道乱逛的时候,居然被她再一次地遇见了他。

    他穿了一件深色修身长外套,深色的牛仔裤,脖子围了同色系的围巾,站在暮色将至的街边,远远地对着她微笑。他的眼睛,与深邃的五官搭配在一起,许是天色朦胧的缘故,此时远观,只觉得有种异域的诱人性感。

    他长身玉立地站在异国的街头,含笑着对她说:“HI,伊莎贝拉。”简简单单的招呼里头却透着浓浓的惊喜。

    他的背后,是维也纳的繁华灯火,一个城市的炫灿流丽。

    在一个陌生的国度,居然可以再度地遇见他。娉婷也惊讶极了,在原地错愣了数秒后,才能反应:“HI。”

    那个晚上,安德鲁邀请她一起用餐,品尝地道美酒。

    期间,安德鲁问了她在维也纳还会待几天,准不准备去欧洲其他国家玩之类的。娉婷执着酒杯,含笑道:“我没有任何计划,随遇而安。”她会到维也纳,只是因为在巴黎机场,那一班是当时最快起飞且还有多余机位的飞机而已。至于坐在他边上认识他,更完完全全是一种巧合和缘分。

    很多年后的娉婷与他讨论中国文化中的“缘分天注定”这句话的时候,安德鲁就拢着她的双手,虔诚地吻她嫩白的手心:“中国的文化真的是博大精深。我当年在维也纳街头瞧见你时候的,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感谢万能的神。”

    不过那个时候,安德鲁问她这几天去了维也纳哪里。娉婷回:“只去了最著名的霍夫堡皇宫。”其余的时间,不过是在酒店或者沿着街边小道闲逛而已,累了就坐下来喝杯咖啡吃点东西。

    安德鲁微笑,蓝色的眸子在吊灯下如深谷幽潭,叫人无法忽视:“可有看茜茜皇后博物馆,看皇后像?听说西西公主的电影在中国播过,很受欢迎。”

    娉婷的视线不知不觉地一顿,但她很快浅笑着抬头:“当然。每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中国女孩子应该都看过,而且都很喜欢。我自然也是,曾经来来回回的看过很多遍,哪怕到了现在还是喜欢。最喜爱的画面是弗兰茨跟茜茜公主在大教堂的婚礼,那茜茜公主的白色婚纱和长长蕾丝头纱……”

    她没有再说下去,执起面前造型优美的水晶高脚杯,饮了一口红酒,又沉默了几秒,方道:“年少的时候,很羡慕茜茜公主跟弗兰茨的爱情,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最美的那个他,虽然有点波折,但最后还是一起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共同渡过漫长的一生时光。”

    执王子之手,然后与他白头偕老!这样的故事大约是世界上所有少女的美梦。她亦曾经做过这样的梦,并一直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可是长大了才知道,两人的故事并不如电影里头所美化的那般恩爱,弗兰茨皇帝一世拥有自己的情妇并几度冷落茜茜。而相传茜茜也与匈牙利公爵有暧昧。后来,由于唯一儿子的死去,茜茜一直郁郁不乐,而她的结局更是凄惨,是被刺杀而亡。她和他之间的故事,道听途说之后成了人们现在看到的历史。

    相信他们在最初的时候,两人必定是相爱的。或许跟世界上大多的爱一样,曾经相爱的他们最终都败给时间。叫人不得不唏嘘感慨。

    用餐后,安德鲁送她回去,娉婷拒绝了:“离酒店很近,我一个人逛回去就行了。”安德鲁不以为意:“那我陪你逛回去。”

    这一次,娉婷不好再拒绝!

    一路上,安德鲁似突然想起某事,问她道:“那你看过音乐之声的电影吗?这也是一部在奥地利拍的片子……”娉婷笑:“当然啊。我最喜欢玛利亚修女教孩子们唱歌的场面……”

    她和子默所在的外文系德语班,虽然主修德语,但副修英语和法语,如果学生有空余时间还可以兼修其他语言。在大一的那一年,她们这个班就曾反反复复地观看过《音乐之声》这部电影。好多画面,娉婷至今记忆犹新。

    安德鲁轻轻地哼了起来:“Doe,adeer,afemaledeerRay,adropofgoldensunMe,anameIcallmyselfFar……”娉婷目光微动,跟着他的旋律:“along,longwaytorun……”

    歌曲最后在厄然而止,每个音符轻轻地散落空气,一一随风而去。安德鲁在街灯下凝望着她,目光闪动,缓缓微笑。

    他顿了片刻,说:“这首歌的拍摄地就在维也纳的米拉贝尔宫。你想不想去看看?”

    娉婷抬眸望着他,安德鲁已经开口:“我明天九点半来酒店接你。”

    第二天的安德鲁如约前来,还带来了小小的一束花,粉团盛放,叫人一眼欢喜。

    米拉贝尔宫的宫殿大气,但据说当年17世纪初建之事,比现在更富丽奢华无数倍,依照四季种植鲜花。跟每一个流芳千古的宫殿一样,这里一样有一个令人凄婉的爱情。这里是某位大主教为其情人所建,并结合了两人的姓氏将其命名。在大主教死后,他的情人被赶出了这个宫殿。

    此时的宫殿是火宅后重建的。她和安德鲁去的时候,宫内的大理石厅,正在举办一对新人的婚礼,新娘挽着新郎的手,眉目温柔,笑靥如花。幸福地叫人不忍直视!

    安德鲁这个向导的工作做得极好,在一旁道:“莫扎特曾在这里演奏过,所以这里有世界上最美的梦中礼堂的美誉。世界各地的新郎新娘,都会不远千里来此举办婚礼。”

    娉婷闻言,淡淡微笑的嘴角如灌了铅银,重有千斤,一时竟再也无力扯起。

    安德鲁又说:“你去的霍夫堡皇宫是茜茜公主的冬宫,还有一个夏宫美泉宫,也保存了茜茜公主很多的画像和物品,你想不想一起去参观一下?”

    娉婷静静地站着,数秒后,她摇了摇头。

    安德鲁不会知道,只因她喜欢茜茜公主,所以某个人曾经规划过一条茜茜公主的旅游路线。她曾经和那个人手牵手的去过皇宫也去过这个美泉宫,甚至还去过匈牙利格德勒的城堡庄园。

    犹记得当年美泉宫里的栗子树,枝头上缀满了粉紫的鲜花。宫殿右侧的绿色走廊满是盛开的紫藤花,一路蔓延开去,仿佛望不见尽头。就如当年她与他的幸福!

    那时的她,总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与他的幸福永远都望不到头!

    忽地,她侧头,慢慢地流下了一滴泪。

    犹记得,她与孙平华的初见,是在初冬的北京街头,两人的车子发生了擦撞。

    饶是见惯了美女,推门下车的孙平华还是被惊艳了,他双手一摊,含笑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是我不会开车。这样吧,让保险公司估一下多少钱,我赔你。”

    车子只是小擦伤而已,她因赶时间,本也不想报警。此时见这人彬彬有礼地认错,自己的跑车被刮花了,还主动提出承担责任,于娉婷便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便点头:“把你的号码给我,我到时候把修车的费用单子给你。”

    半明半昧的暮色里,孙平华嘴角微扬,爽爽快快地报了自己的号码。于娉婷用自己的手机输入了他的号码和名字,听着他的手机响了几下后方按掉。她扫了扫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呀,快赶不及婚宴了。于娉婷匆匆上车,错过了孙平华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结果,当天晚上,她与他便在喜宴再遇了。

    后来才知她是新娘的同事,而他是新郎的朋友。多狗血的相遇剧情啊。但是太多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狗血的。

    不过,婚宴开始,各就各位的于娉婷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席开过半,孙平华居然执了杯酒,含笑着上前:“于小姐,好巧啊。看来我们很有缘!”于娉婷转头,不禁愕然。孙平华笑笑,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与她的酒杯轻轻一碰:“方才的事情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你车子有事的话,请务必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于娉婷除了套地说声“谢谢”外,也没什么好聊的。好在,孙平华跟她说了两三句后,便起身离开了。

    不料,半晌后,便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古古怪怪地说了一句话:“于小姐,我要追你。”

    她猛地抬头,在拥挤的人群中,看到了他朝她轻轻挥手,含义不明的微笑,眼里露着一种势在必得。

    这个人真真是莫名奇妙!她记得她当时说的一句话是:“你有病。”然后毫不气地就挂了。

    结果挂断后不久,他居然直直地朝她走来,当着众人拦腰将她抱起并转了几圈。在她头昏目眩脑子发蒙之极,居然款款深情地对她说:“于娉婷,我爱你。你知道吗,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了你。”说罢,他的唇居然压了下来,轻轻在她唇下落下一吻。

    于娉婷被吓住了。她从小便是个美人坯子,从中学开始就不乏人追,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大胆至此。于娉婷反应过来的第一秒,便是狠狠地甩了孙平华一巴掌。

    一时间,全场静止!

    直到几年后,孙平华才对她真正坦承,喜宴那日跟她告白说爱她,不过是跟几个朋友打赌。那个时候的他,年少轻狂,放荡不羁。他那几个朋友瞄过在场所有女人,在一旁评头论足:“那一桌穿宝蓝色小礼服的那个长波浪长得不错,其他,除了不提也罢外,就属于不堪入目了。”

    姚少打量了几眼后,饮了口酒,徐徐道:“那个漂亮是漂亮,可是脸若冰霜,拒人以千里之外。美女有很多种,但这个……我一瞧,就是属于不容易搞定的那种。”有人嗤声而笑:“这年头,哪里还有搞不定的女人。不过是看你用什么方式和手段吧了。”

    姚少失声而笑:“这倒是。”“要不我们打个赌,看我们这里哪个人可以要到她的电话号码?”

    此时有人扯出了一笔“旧账”:“对了,平华,昨天我们的赌局,不是说输了的人要替赢的人做一件事。愿赌服输。这么着吧,今天就派你就去跟这个美女要一个电话号码吧?”

    旁人叠声起哄,乐不可支:“这太简单了,便宜他了!”“就是,就是。”

    孙平华扫了扫不远处的于娉婷,哈哈大笑将杯子里的红酒一饮而尽:“去就去,谁怕谁!兄弟们,今天我孙平华不成功便成仁!”一群人“癞蛤蟆”摊手的摊手,耸肩的耸肩,嘻嘻哈哈地笑:“放心,兄弟。我们会给你摆酒压惊的。”“放心,放心,每年清明月半的,会给你烧纸的。”

    结果自然让那一群“蛤蟆”输得前仰后跌。江某人受不了孙平华的得瑟嚣张劲,也出了声:“要个电话号码这种小事也太没难度系数了,显示不出你孙少的能力。依我看来,那位美女肯定很难摆平!”说罢,他浅浅地啜了口酒,好半晌,才缓缓地补了一句,“孙,我赌你输!”

    旁的人便借机起哄:“就是,孙,我们也赌你输!”

    那时候,年少轻狂不可一世的孙平华哪里能受得住这些重话,又仰头喝下满满一杯红酒,豪气万丈:“兄弟们,这个女人我是追定了。”

    于是乎,才会有抱她吻她的那一幕。

    后来,孙平华更是各种手段,百般无赖地出现在她周围,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

    而她对他的动心,则是因为某次,身为翻译的她陪总经理宴请户,喝得有点多了。在洗手间晕乎休息的时候,中途接到了他的一个电话,也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孙平华居然找到了他们的包厢里,当着众人的面对他们总经理说:“于娉婷是我孙平华的女朋友。从现在起,她辞职不干了。”

    然后,牢牢地握着她的手,在众人的一片错愕中带她离开。

    到车子里后,他的手抚过她因难受而紧蹙的眉目,轻轻地在她耳边道:“于娉婷,你这样子真让我心疼。”

    “于娉婷,我爱你。”“于娉婷,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多少年下来,她听多了。可是这一句“心疼”却是第一次听到。

    于娉婷只知道自己浑浑噩噩地抬起眸子瞧向他。不知道是她喝多了,还是孙平华那晚很奇怪,一点也没有往日的吊儿郎当:“于娉婷,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爱上你了。你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于娉婷迷迷愣愣地,仿佛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般。

    孙平华竟然用一种很凝重地眼神望着她,然后缓缓地牵起她的手,搁在唇边,落下轻轻地一吻:“于娉婷,我是认真的。”

    自此后,他是她男朋友的身份便再无动摇过。

    几年下来,他对她的好,众目共睹。

    哪怕是他父母不喜欢她,一直希望他能跟从小一起长大的一个女孩子结婚,他都坚决地SAYNO。

    她一直坚信,他是值得她爱的。

    倒是孙平华的母亲,那个瞧上去雍容华贵,高不可攀的妇人曾经笑盈盈地跟她说过一些“推心置腹”的话:“于小姐,你愿意跟着我们平华,这是你的事,我不方便发表意见。至于我们家平华呢,他的性子我这个做母亲的最是了解的。我越是反对你呢,越是把他往你这边推。这种普通妇人会做的蠢事,我是不会做的。毕竟这世界上是没有父母可以斗得过自己儿女的。”她的声音顿了顿,渐渐冷凝了下来,“所以我的策略是拖。拖到你愿意主动离开我们家平华。”

    “我们平华拖得起,可是你呢?”

    所谓的丑媳妇见公婆,虽然她于娉婷一点不丑,可是她同世间所有的待嫁女子一样,第一次面对爱人母亲时会羞涩万分,会惴惴不安。那天她本是紧张地坐着,局促不安,可孙母的话仿佛是大桶大桶的冷水,令她从头冰到了脚。

    “于小姐,说句俗到不能再俗的话,花无百日红,女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真准备耗尽在我们平华身上吗?”

    几分钟后,孙平华推门进来,孙母便执起精美的咖啡壶给她添满了咖啡,侧头微笑着瞅着儿子:“今天你难得回来,我让厨房煮了你最爱吃的几个菜。你跟于小姐用过饭再回去。”

    孙平华还以为母亲很满意她,脸上笑得跟花开似的。

    回程的路上,孙平华问她:“我妈跟你说什么?”那种情况下,能叫她如何回答。她顿了两秒,只是淡淡微笑:“阿姨跟我闲聊而已。”

    拖字决!孙母头次相见便坦然相告。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太年轻了,以为自己会令孙母明白的,自己与孙平华在一起,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爱他!与此同时,也相信孙平华对她的爱与承诺。

    后来那几年,孙母在孙平华面前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孙平华亦只说:“儿子,你不过是谈个恋爱而已。妈不会干涉你的,你爱怎样就怎样。”但在结婚这一点上,孙母的态度坚定明确的很:谈恋爱可以。结婚免谈!

    孙母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不时地“体弱”,不时地“生病”,各种的手段和“苦肉计”,令孙平华根本无计可施。

    最后的结局呢?完全如孙母所料的发展。

    拖了这么些年,她到底还是离开了孙平华!

    这一夜的于娉婷,在往事里头跌宕沉伏。

    是电话铃声把她从泪水淋淋的睡梦中叫醒的。她扶着额头,接起了床头的电话,那头传来了安德鲁低沉的声音:“伊莎贝拉,你今天的行程怎么安排?”于娉婷捏着电话,许久才说:“安德鲁,我今天要离开维也纳了。谢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我们下次再见。”

    安德鲁在电话那头顿了许久,方说:“不用气。伊莎贝拉,祝你快乐。再见。”

    于娉婷也轻轻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再见”。

    那一次,她觉得她此生不会跟安德鲁再见了。世界那么大,两个人能够遇见,已经不容易了。以后,她地球的一端,他在另一端,再遇的几率是极小极小的。

    在她最伤心脆弱的时候,他曾给她的微笑和温暖,她相信她会一辈子记得的。

    可随曾想到,一年后的某天,她在土耳其的一家咖啡店,点开了安德鲁发给她的某个邮件,整个人突然就呆了。

    安德鲁随手附上的是一张土耳其著名景点的照片,离她居住的酒店不过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她坐在电脑前,想了片刻,然后微笑着回了封邮件过去。

    这一年多来,她除了定期跟父母子默发邮件报平安外,唯一的联系便是安德鲁。

    在异国他乡,见到一个熟人,那种感觉是不言而喻的。安德鲁轻轻地揽住了她纤弱的肩膀,依旧是一句:“HI,伊莎贝拉。”他的声音低低颤颤在空气中摇曳,沙哑性感。

    安德鲁陪她随行随逛的呆了几天,离开前的那一晚,两人一起在一个露台上用餐,可俯瞰博斯普鲁斯海峡夜色。亦有轮船汽笛声遥相呼应的传来,仿佛是月下最美的笛声。

    犹记得她二十四岁生日那晚,孙平华与她烛光晚餐,也是在类似的一个露台上,远眺半个城的璀璨红尘,阡陌繁华。

    那一晚,孙平华拥着她,不停地唤她:“娉婷,娉婷,我爱你。”可是那个说着爱她的人呢,到头来却一直不肯娶她,甚至背着她与相亲对象默默来往。

    十年了,她与他十年了。

    她跟他再走不下去了!

    一段感情,不是结婚就是分手!哪里还会有第三种选择!

    她再不是初见他时的那个女孩子了,青春飞扬,貌美无双,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她脚下。

    到底是他变了呢?还是她变了?

    于娉婷自己也不知道。

    孙平华,今天是我三十四岁生日,你记得吗?!

    可能是她喝得有些多了,头晕晕沉沉的,一低头,泪便坠落了下来,眼前越来越模糊。

    亦或者是这个陌生的国度,这个陌生的城市,叫人感觉到那么的安全,让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大哭一场。

    安德鲁搀扶上车,吩咐司机:“开车。”一低头,那个靠着他的人儿却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喃喃地唤着一个人的名字:“平华,平华……”

    这肯定是她心爱人的名字吧。安德鲁凝视着她,黯黯地想。

    娉婷醒来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中午,抬眼便瞧见了安德鲁衣衫整齐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大约是发现了她的动静,温柔地起身相询:“你觉得怎么样?”

    午后的明媚阳光,透着窗帘,张狂地照扑进来。

    在那一天,她把自己与孙平华的故事告诉了他:“安德鲁,因为爱,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女人愿意做一个爱情里头的傻子。可是,终于还是明白,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不能再傻下去了……”

    她陷在柔软的沙发里,用一种极轻极轻地语调开了口,幽幽地,仿佛在述说旁人的故事。安德鲁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她对面,此时忽地开口:“不。伊莎贝拉,你不是傻子,他不懂得珍惜你,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安德鲁话里头的坚定让于娉婷慢慢地抬头。却见安德鲁倏地起身,单膝向她下跪:“伊莎贝拉,我爱你。请你嫁个我好吗?”

    于娉婷愣住了。因为人美,她遇到过很多不可思议的告白,可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子莫名其妙地求婚。

    于娉婷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明明数分钟前,她还在跟他讲诉自己与孙平华之间的故事。此刻,整件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安德鲁深邃的眼眸里头露出自信迷人的笑容:“伊莎贝拉,你不说话,我就当作你答应了。”他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走,我们去一个地方。”

    安德鲁牵着着她的手,进了酒店附近的一家珠宝店,选了一对戒指后,又直奔离他们最近的小教堂。

    就这样的,她与安德鲁闪婚了!

    于娉婷后来每次想来,都觉得那么地不可思议。

    她当时其实完全可以拒绝的,但是她没有。孙平华不知道,她真的已经老了,老到已经渴望婚姻和孩子了。每次看到子默和江修仁一家,她总是羡慕地紧。特别是粉嫩可爱的多多,她每次都恨不得抢过来。

    她没有爱上安德鲁,但是她不讨厌他,甚至也有一点喜欢,所以她愿意一试。

    婚后第一年,在安德鲁三十六岁生日,娉婷只送了他一条手编的红绳,亲自帮他绑在手腕上。她渐渐地习惯了有安德鲁陪伴的日子,云淡风轻,温柔相眠。

    婚后第二年,回国的时候,在子默家遇到了孙平华。听见她介绍孙平华名字的时候,安德鲁湛蓝的眸光微动,很显然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可是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含笑地伸手,绅士的问候,仿佛真的是见到了一个她的旧朋友而已。

    于娉婷永远记得她那一年的生日,安德鲁吻着她的额头,轻轻地对她说:“伊莎贝拉,以后的日子,你有我。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我的世界里安静或者疯狂的放肆。”

    那一刻,她不是不感动的。

    感情或许就是在这样的不经意间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从一点点的喜欢,最后变成了浓墨重彩的爱。

    但她仍然是不知的。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没有忘记孙平华。

    十年的感情啊。哪怕她从不刻意回忆,但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想起曾经他对她的好,对她的坏,想起两人间所有发生过的一切。

    一直到安德鲁的私人飞机失事,听到管家汇报情况后的她竟心痛如绞,当场晕倒。

    于娉婷终于明白,安德鲁在她心目中的位置。那是谁也无法代替的!

    而那个叫孙平华的人,对她而言,真的只是过去式而已。

    整整三个月后,他们才在某个无人小岛找到了野人一般的安德鲁。

    他衣衫褴褛,憔悴不堪。全身唯一保存完好的,便是他手腕上的红绳。

    几年下来,已经泛出了微黄,淡淡旧旧的黄,仿佛是夕阳西下的昏暗剪影。只因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所以安德鲁一直不舍得摘下来。而她亦从未告诉过他,为什么会送他这根红绳。

    那个瞬间,泪如雨下的于娉婷飞扑上去,紧紧地抱着他,心口的窒息告诉她,她已经再不能没有他了:“安德鲁,我知道你会平安的,这个红绳一定会保佑你平安的。”

    “你知道吗?按照中国的十二生肖,你是属龙的,我们结婚的那年,是你的本命年。在中国的风俗里头,这一年是有灾难的。身上一定要带红色物件,方可以消灾解难。所以我才亲手编了这根红绳给你。希望你可以平安。”

    “我一直知道你一定会平安的!”

    安德鲁亦牢牢地拥着她,一遍一遍地吻她:“伊莎贝拉……伊莎贝拉……”粗粝的胡子擦得她的脸生疼,可是娉婷第一次知道,某些时候,某些疼其实是一种幸福。

    安德鲁没事,是她最大的幸福!

    安德鲁:“伊莎贝拉……你知道吗?你是我能支撑到现在的唯一的动力。”

    “安德鲁,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好的。伊莎贝拉,我发誓。我发誓再也不离开你了。”

    娉婷:“安德鲁,我想生孩子了。我要生一群跟你一样有着蓝眼睛的孩子。”

    安德鲁虚弱浑浊的眼睛仿佛有光注入,瞬间神采飞扬,他抱着她,好半晌才说了一句话:“伊莎贝拉,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于娉婷轻轻地吻在他的唇上:“是的。安德鲁,我爱上你了。我爱你!”安德鲁的嘴角露出孩子一般满足的笑容,双手郑重地捧起她的脸庞:“我也爱你!”

    许多年后,欧洲交际圈的所有人都知道,富可敌国的德国贵族安德鲁伯爵的手上有一根老旧的红绳,是他最心爱的中国妻子所编织,并在里头施了爱情和平安的双重魔法,令当年飞机失事的安德鲁伯爵可以死里逃生,康复如初,也令两人数十年如一日的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