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经历着一场变革……”
烈日炙烤着贫瘠的田地，锄头破开干涸的土壤时，扬起一片灰白的尘埃。
佝偻的老农喘着粗气，汗珠顺着深刻的皱纹滚落，滴入泥土。
他的手指粗糙如老树的根，指节因常年劳作而扭曲变形，掌心布满厚茧。
这样的手，谁也不会想到它曾拂过金线编织的祭袍，握过镶嵌星辉的神杖。
雨泥
这片领地唯一的“自然神庙”大祭司，首都圣城来的大人物，也是附近城镇真正的掌权者。
即便是高傲的贵族领主高寒，在这位佝偻老人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颅，将呼吸放得轻缓。
“你看。”
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像古老树木发出的低鸣。
锄刃再次落下，刨开板结的土层，翻出盘错杂乱的树根。
原本应当褐黄坚韧的根脉，此刻却像浸泡在腐血中一般，覆满暗红色的黏液，根脉呈现出病态的肿胀。
柔软。
滑腻。
如同剥离了表皮的筋肉。
更深处，树根的表皮剥落，露出类似肌肉纤维的猩红组织，正一缩一舒地蠕动着。
它在呼吸？？
雨泥捏住一段扭曲的根须，那根须竟在他的指间痉挛，渗出一滴暗红色汁液，腥气瞬间弥漫开来。
“土地在腐败。”
老人低声呢喃着，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要尝一下么？”
雨泥祭司扯断一根格外粗壮的血肉根须，微笑着递向身后的高寒。
“啊？？”
高寒脸色骤变，几乎本能地后退半步。
让他吃这种污秽扭曲的东西？
这简直是亵渎！
“我们试过了。”
雨泥的笑容加深，露出枯黄的牙齿：“它可以强化人们的身体，修复残缺……哪怕是男人最难启齿的衰弱，也能治愈。”
他说着，将那段蠕动根须塞进口中，嚼碎吞咽着。
高寒的胃部一阵抽搐。
每个贵族都有秘密，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大领主。
庄园里养着无数貌美的女奴，若主人正值壮年，夜夜笙歌尚可勉强维系体面……
可若到了中年，开始力不从心的时候，一双双幽怨的眼睛，比刀剑更锋利！！
“高寒领主一定没有这种困扰。”雨泥盯着他，浑浊的眼珠透出某种意味：“毕竟，你研究了那么多秘术。”
秘术。
许多亵渎神灵的肮脏秘法，都是教派明令禁止的，而大祭司什么都知道，却一直没有处置高寒。
毕竟高寒能带来源源不绝的财富。
“自然在改变，我们也要随之改变。”
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几乎像一句警告。
高寒想起十几年前那场异变。
那天的太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被血肉触须缠绕的猩红巨眼。
它在天空停留了整整一个小时，整个世界笼罩在不祥的红光中。
也许，那就是腐化的开端。
“我明白……”
高寒咽下唾沫，接过那段温热的肉须，塞进嘴里。
作为领主，他比谁都清楚生存之道。
效忠哪个国王不重要。
信奉哪个神明不重要。
只要站在胜利者那边，就能笑到最后。
肉须在口中爆开，一股铁锈与腐败交织的腥味瞬间充斥鼻腔，令他几欲作呕。可随着汁液滑入喉咙，一股异常的炽热却从腹部升腾而起。
老祭司满意地笑了。
“现在，说说那个孩子吧。”
一个傻娃。
一个黑街里的乞儿。
一个没有任何感情与意识的无垢者？？
“祭司大人。”高寒开始讲述细节：“情况是这样……”
雨泥的表情变了。
无垢者。
上万个孩童里可能活下来一个的稀罕物。
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灵魂纯净如空杯，是降神仪式最完美的容器。
如果能成功召唤神明降临，将会得到什么？？
许愿！！
问卜！！
甚至获得长生奥秘！！
“带他过来。”老祭司的声音微微发颤：“立刻。”
高寒低下头，遮住眼中闪烁的精光。
这次，他恐怕捡到了比黄金更珍贵的宝物。
——
——
与此同时。
蔷薇庄园。
女仆长莎莎俯下身，细软的发丝垂落，擦过少年苍白的脸颊。
她的皮肤如羊脂白玉般细腻，指尖透着微凉的触感，却又在每一次无意的触碰后留下一丝隐秘的温度。
莎莎身上飘着幽淡的香。
不是贵族们爱用的浓烈熏香，而是体肤蒸腾出的自然微甜，像是春夜雨后初绽的玫瑰。
傻娃静静坐着。
他的眼睛像是两潭无波的死水，没有恐惧，没有欲望，甚至连最基础的好奇都无影无踪。
可当莎莎的指尖掠过他的手腕时，那具瘦削的躯体却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本能反应。
热……
细微陌生的躁动，沿着瘦弱的脊椎往上攀，让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火热。
“吃吧。”
莎莎的声音柔得像羽毛拂过耳廓，她轻轻捧住少年的手，将他的指尖引向银质餐碟：“这是为你准备的。”
金黄色的烤羊腿表皮酥脆，油脂裹着香料在切口处流淌，旁边白瓷碗里的牛肉羹浓得能拉出丝，热气在少年眼前织出一片朦胧的雾。
香！！
好吃！！
这是从未品尝过的食物。
不同于黑街里爬满蛆虫的腐烂肉块。
不同于臭水沟里混杂着淤泥的污水。
纯粹的浓郁的肉香像把钝刀，缓慢地劈开他麻木的感官，唾液在口腔里疯狂分泌，某种更原始的冲动在血管里苏醒。
傻娃猛地又抬起头。
他学会了凝视。
莎莎睫毛轻颤，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那眼神她太熟悉了。
宴会上灌满蜜酒的老贵族，马厩里浑身汗臭的壮硕马夫，无数道黏腻的视线曾这样剥开她的衬裙。
那眼神像饿狼盯着颤抖的幼鹿，毫无掩饰，赤裸得令人作呕。
可下一秒，那些污浊的欲望又消失了。
仿佛有张无形的嘴，一口吞掉了所有情绪，让少年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
这就是无垢者么？
女仆长莎莎长舒一口气，她听说过无垢者的传说，但又觉得傻娃有些特殊与与众不同。
怎么说呢？
传说中的无垢者，情感被秘法强行抹除。
傻娃好像有些不一样，就像所有的情绪波动都被……吃了！！
没错。
空壳般的身体，吃掉了所有的情绪波动！！
砰！
房间大门突然被撞开。
高寒扶着门框剧烈喘息，镶着红宝石的领扣歪到一边。
“莎莎。”
“准备一下，立刻前往自然神庙。”
高寒看向安静进食的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大祭司正等着这个傻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