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干部,在听清沈中书每一个字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这次是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冷汗如同小溪般从他额头、后背汩汩流下,瞬间湿透了衣衫。
省委书记都重视的人?!这他娘的到底招惹了个什么神仙啊。
他竟然还想抓陈诚,还想给他扣帽子?
恐惧,无边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如果时间能倒流,他宁愿自断双腿,也绝不会踏进这村子半步。
他连滚带爬地挪到陈诚面前,也顾不上膝行带来的疼痛,涕泪横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陈……陈……陈同志!不!陈爷爷!陈祖宗!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狗胆包天!是我瞎了眼!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把我给放了吧!我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
说着,他真的在泥地上磕起头来,额头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陈诚看着他这副丑态,只是嗤笑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更别说去扶他。
这种见风使舵、欺软怕硬的小人,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污了自己的眼睛。
干部磕了几个头,见陈诚毫无反应,心中更是绝望,只能眼巴巴地看向沈中书,指望这位沈秘书能发发慈悲。
沈中书厌恶地皱了皱眉,对着干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滚!别在这儿碍眼!”
“是是是!我滚!我马上滚!”
干部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也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尘土,头也不回地,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永生难忘的是非之地。
看着干部落荒而逃的背影,知青们心中一阵快意,再看向陈诚时,眼神中已经不仅仅是感激,更是充满了无以复加的崇拜和敬畏。
这个平日里和他们一起下地,一起吃饭,偶尔还会开几句玩笑的年轻村长,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能量。
待那干部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沈中书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陈诚身边,脸上带着关切。
“陈诚同志,你没事吧?这混账东西没把你怎么样吧?”
陈诚摆了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
“我能有什么事?倒是辛苦沈秘书你跑这一趟了。”
他的目光越过沈中书,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几位穿着干净、气质明显与村里人格格不入的中年人。
沈中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
“哦,陈诚同志,忘了给你介绍了。这几位是省里派来的农学专家,听说了你这里有先进的农业技术,特地过来调研学习的。都是徐书记亲自点的将。”
那几位专家对刚才那场闹剧似乎毫不在意,反而个个眼神灼热,一听沈中书介绍完,其中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颇有学问的老专家便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
“沈秘书,省委书记说的那个有现成技术的同志在哪?快带我们去见见吧。”
他们这次可是带着省委书记的殷切期望来的,一路上听沈中书简单提了几句,早就心痒难耐了。
听到这些专家的话,陈诚面色古怪起来,不出意外,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他陈诚了。
沈中书脸上露出一抹意会的笑容,侧身对着那几位专家。
“诸位专家,这位就是陈诚同志,你们要找的正主儿。”
然而,预想中的热情握手并未出现。
那几位专家,特别是领头那位戴眼镜的老者,眉头几乎立刻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们上上下下打量着陈诚——太年轻了,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袄,裤腿上还沾着泥点,脸上带着一丝刚经历过风波的疲惫。
这陈诚怎么看都像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小子,哪有半点技术专家的风范?
“就他?搞出了高产种植法?开什么玩笑!”
几位专家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失望。
这跟他们想象中的,那种至少也是经验丰富、老成持重,甚至可能有些不修边幅但眼神锐利的技术人员形象,差得也太远了。
再不济,也得是一个颇具风霜的老农人,自己整出了什么种植办法,可陈诚这模样,太让他们失望了。
陈诚仿佛没看到他们眼中的审视和不信任,也懒得开口解释什么。
事实胜于雄辩,在这种领域,说再多不如让他们亲眼看看。
他只是对着众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朝院子深处抬了抬下巴:“几位,跟我来吧。”
沈中书对陈诚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毫不犹豫地抬脚跟上。
他身后跟着的秘书和警卫员自然也是亦步亦趋。
但那几位农学专家却明显迟疑了,脚步也慢了下来。
领头的老专家忍不住压低声音,对着身旁的同伴抱怨起来。
“老刘,老张,你们说,这……这是不是搞错了?这么个毛头小子,他能懂什么农业技术?我看沈秘书是不是被他给忽悠了?”
“谁说不是呢!”另一个微胖的专家也嘀咕着。
“高产种植法?听着就玄乎!咱们在实验室搞了多少年都没突破的难题,他一个农村娃能搞定?我看咱们今天八成是白跑一趟了!纯粹浪费时间!”
“唉,徐书记也是,怎么就听信了汇报,派咱们来这种地方……”
他们的抱怨声虽低,但在安静的院子里,难免有几句飘进了前面人的耳朵里。
沈中书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脚下却没停,反而凑近了陈诚两步,低声询问,言语间带着一丝好奇和安抚:“陈诚同志,你这……到底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专家们看?”
陈诚莞尔,侧头看了沈中书一眼,眼神清澈而自信:“沈秘书,好东西,自然是在地里头长着的。”
说话间,众人已经跟着陈诚走到了院子后面的一片空地。
与周围光秃秃的冬日景象截然不同,眼前这片大约半亩的耕地上,赫然覆盖着一层用木头或竹子搭起骨架、蒙着透明塑料薄膜的奇怪棚子。
阳光透过薄膜,隐约能看到里面似乎有绿色的植物。
“这是……什么玩意儿?”一位专家停下脚步,脸上写满了疑惑,指着那棚子发问。在他们的认知里,冬天土地就该休耕,盖上这种东西,难道是怕地被冻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