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儿子小女儿那样子，谢瘸子莫名心虚，不敢和王翠芬对视。
他觉得这事儿，有他一部分的责任。
谢建康和谢桂英下乡的那块地方，条件挺差的。
在家里有壮劳力，好好干活挣工分的情况下，很多家庭辛苦一年，也只能让自己勉强填饱肚子。
谢建康和谢桂英年轻，有一把子力气，但以前没干过农活，就算天天上工，刚开始也挣不了太多工分。
那个时候，他俩次次给家里写的信，都是在诉苦，说太阳很晒，说粮食不够吃，要饿肚子。
谢瘸子心疼归心疼，但他是个有长远计划的人。
他非常光棍的回信道：“我每个月工资就那么多。我要是把每个月省下来的钱和粮票，都寄给你们，那我就没办法攒钱给你们落实工作。以后回城，就只能靠你们自己。你们要是有信心明年能考上大学，我也可以不攒钱，每个月给你们补贴一点。”
谢瘸子把选择权交给了孩子。二选一的情况下，谢建康和谢桂英都选择了靠谢瘸子帮他们安排工作回城。
自己考上大学什么的，他们现在已经没这个自信了。
每天干完农活，回房间熬夜复习的滋味，实在是太痛苦。
在又累又饿又困的情况下，谢建康看书看得自己想哭。
有时候运气不好，晚上复习的书本里还有大量描写了美食的文章，更是馋的他抓心挠肝，晚上睡觉，他都能梦到朱自清他爹买的橘子，孔乙己的茴香豆……
在知青点的时候，虽然每天都在挤时间复习，但谢建康和谢桂英莫名就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没有进步，反而在退步的感觉。
因为新记的速度，比不上他们忘记的速度。
心里已经有了点数的谢建康和谢桂英，给谢瘸子回信，也不敢诉苦了。
两人都非常贴心的表示，现在的困难，他们可以克服。为了以后能回城，现在吃点苦不算什么。
双方商量妥当，谢瘸子真以为他们把困难克服了。结果现在看到谢建康他们的状态，越看越像是困难把他们克服了。
“你们知青点，真就一点余粮都没了？一个个都饿成这样？”谢瘸子皱着眉头询问。
谢建康摸摸脸，“还好吧，这两天我们有吃东西。除了发粮食之前，狠饿了几天，后面我们都没饿太狠。”
说到这个，谢桂英就来气，骂道：“还不是怪你们，尽出些馊主意。”
“现在怪我。吃饭的时候你没吃啊？”
“我当然要吃了，我饭量小本来就吃亏，还不吃饱，那就更亏了。”谢桂英怼完谢建康，就给爸妈告状。
本来他们不会饿这么惨的。是谢建康和知青点的另外一个人才，出了个主意，说他们与其每天这么一口粮食吊着，饿得半死不活的，还不如吃一顿饱饭，再饿两天，好歹能享受一下吃饱的感觉。
在家的时候，谢建康和谢桂英是能吃饱的，可下乡大半年，他们吃饱的次数也变得屈指可数。
谢建康的主意是馊主意，但和他们一起开火做饭的知青，都没禁得住吃饱的诱惑。
然后他们把最后一点粮食，敞开吃了最后一顿，后面三天纯饿，饿得人眼珠子都绿了。
这种吃了上顿，不管下顿的生活模式，把王翠芬和谢瘸子都给听愣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懵逼。
“我可从没这么干过。”王翠芬甩锅。她当家的时候，不管是月初还是月底，家里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这情况绝对不是她教出来的。
谢瘸子瞪大眼睛，“我也没这么干过啊。”
他俩都不是这么言传身教的，谁知道孩子跟谁学的。
现在说这些也迟了。王翠芬把柜子上放着的鸡蛋糕，往谢建康和谢桂英面前一递，“算了，你们拿去吃吧。”
两个孩子现在又黑又瘦的模样，她看得眼睛疼。
别说王翠芬了，苏晴和谢建华回来，看到谢建康和谢桂英两人的样子，也被吓了一大跳。
才大半年没见，就跟玩了个大变活人似的。要不是脸型的轮廓还在，苏晴都能把人当要饭的。
“妈身体怎么样了？”苏晴关心完王翠芬，顺带还问了一嘴谢建康，“小弟你们也没事儿吧？”
看到苏晴的身影，王翠芬一下子就坐直了，“晴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没叫你吗？”
“这样的事情，妈怎么可以不通知我。”苏晴走到王翠芬的病床前，可怜兮兮的说道：“妈你都不知道我回家的路上有多担心你。”
“快别担心了。我现在都没多大事了，头已经不痛了，好了！”王翠芬拍着苏晴的手，一脸的心疼，“是不是赶着坐火车回来的？坐票还是卧铺？”
不等苏晴回答，王翠芬就说道：“不管是坐票还是卧铺，坐这么久的火车，肯定难受。快，快坐下休息休息。”
她推了一把谢建康，让他去坐床边，把有靠背的椅子，让给苏晴坐。
安排完苏晴，王翠芬才说道：“建华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
“妈你好了？”谢建华把拎着的行李放在墙后，走近前来，观察王翠芬的脸色。
看完脸色红润，谢建华问道：“妈你这次到底是什么病？”
“不知道，就头疼，没查出来什么毛病。”王翠芬吐槽道：“这里的医生不行，还凶得很。我早上本来说出院的，医生还不让我走，非要让我住院观察。”
“那我们去更大的医院看看吧。总不能没有病因，无缘无故的头疼吧。”谢建华的表情依旧很沉重。
王翠芬果断拒绝，“用不着。我真好了，我今天一天头都没痛了。”
觉得谢建华问来问去的烦得很，王翠芬赶紧转移话题，问道：“老二你这次请假好请吗？领导有为难你吗？不会耽误你什么事儿吧。”
“妈你不用担心，不会耽误我什么事的。”谢建华一脸轻松的说道：“请个假而已，我跟领导一说，他就批了我的假条。”
“这么简单啊。”目的达成得太快，让王翠芬心里还挺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