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对着我的人像是僵了一下，随后才不敢置信似的慢慢转过了头，看着我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小九？”
不过一个多月时间不见，妈妈竟眼见得苍老了许多，我强忍住心中满满的伤悲愧疚，尽量露了笑容才上前到了妈妈身边：“妈，之前是我不对，让您担心了……”
上次离开时妈妈的不满我是感受得到的，这会儿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道这会儿妈妈只是抚着我的脸颊，声音发颤：“九儿，你别怪妈妈了，回来吧，啊？”
我先是因为妈妈的话愣了下，随后注意力就被妈妈泛红的眼眶夺了去，只一个劲的道：“妈您别哭啊，您这……”
不知道眼前这究竟怎么回事，我只能求助的去看顾易钧，就见对方过来轻声跟妈妈说了两句什么，等妈妈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了才拉着我走到旁边，压低声音道：“阿姨被带到唐家之后可能是觉得不安，一直在找你，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病情又恶化了，我只能按照医生说的，说你是去旅游散心了。”
“旅游？”
我转头偷看了一眼妈妈，却见她对我们两人偷摸串供的行为根本没有反应，忍不住皱了下眉头：“然后呢？我怎么觉得她现在……”
我怎么还是没把“情况恶化”四个字说出来，顾易钧则是叹了口气道：“阿姨她只是精神方面有点问题，又不是傻，这种谎话当然骗不了多久，后来就见她老是一个人喃喃自语，好像是以为你……不要她了。”
说到最后，顾易钧的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指责，我这会儿却完全没有心情计较，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那个稍显佝偻的背影，只觉得心中酸疼的难受。
顾易钧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可我却没心情再听下去了，只愣愣的盯着那个身影，妈妈像是也有感应，不多时便朝我看了过来，注意到我的目光之后忙露出了个笑容。
看着人眼角还未擦干的泪水，衬着她强挤出来的笑，仿佛在保证自己不会再强求我什么，只希望我不要扔下她。
我心中越发难受，也顾不得再管顾易钧，强忍着泪水走到了妈妈面前：“妈，我前阵子是出去散了散心，在J市那边找到了份还不错的工作，您要不要跟我去那边住？”
妈妈还没有表态，后面顾易钧却骤然开了口：“不行！”
我猛一皱眉，念在这人帮着照顾妈妈的份上深吸一口气，转头尽量平静的开口：“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不过我现在在J市过得还算安稳，妈妈我亲自来照顾就好。”
顾易钧眼中闪过一丝急切，不过很快便镇定下来，道：“阿姨一直住在这边，骤然要搬去华北肯定会不习惯……”
“以后一直住在那边，总会习惯的。”
我打断了顾易钧的话：“毕竟我现在有能力自己照顾妈妈，总不能老麻烦你。”
“我不介意……”
“我介意。”
我定定的看着顾易钧，道：“作为朋友，我实在是麻烦你够多了，以后定会一一弥补。”
“朋友”两个字我刻意加重了语气，顾易钧面色一僵，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视线在我身上定了许久，随后转到了我妈妈身上：“那总要问问阿姨的意思吧。”
“当然。”
我既然说要带妈妈离开，自然是有把握妈妈愿意跟我走的，谁知道这会儿信心满满的顺着顾易钧的视线看过去，却见妈妈面上满是犹疑。
我瞬间只觉心中一沉，有些不愿相信妈妈竟然真的不愿跟我离开：“妈？”
妈妈忙抬头看过来，样子竟是想被我吓到了般：“啊？怎……怎么了？”
“我刚才说的事您考虑的怎么样？”顾易钧还在旁边看着，我心中虽然已经不再那么确定，可也只能强作镇定的问出口，“您愿不愿意跟我去J市那边？”
“这……”
妈妈犹豫了半晌也没有给出答案，我心中更是着急，正要再接再厉劝妈妈的时候，却不妨顾易钧又开了口：“好了，你也别着急，这事儿咱们回去慢慢商量行不行？”
看顾易钧说完就要去扶妈妈起身，我下意识拦了一下：“回哪儿去？”
“当然是我那里。”顾易钧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阿姨毕竟在A市住了一辈子了，突然让她离开总要给点时间适应吧。”
我这会儿也意识到自己阻拦的行为有点伤人心，忙收回拦在顾易钧面前的手，顺势扶着妈妈起了身。
不得不说我之前的确是太着急了，妈妈毕竟在这儿待了大半辈子，突然要带人去北方，总也要给人时间跟这儿道个别。
可顾易钧之前做的那些事又实在是让我放心不下，我已经见到妈妈了，难不成还要亲手将妈妈送回他那儿去么？
我这儿正犹豫不决呢，就听顾易钧好笑的开口：“这有什么好犹豫的，现在A市这边，除了我那儿你还能去哪儿？”
这倒也是，姜樾也已经去了J市，这儿除了顾家，就只有一个唐家了。
毕竟我不可能带妈妈去凤凰居。
顾易钧又道：“再说了，就算你真要立刻带着阿姨离开，阿姨的东西也还在我那儿呢，总要回去收拾一下吧。”
这理由更无法反驳，我只能点头：“那……麻烦你了。”
刚说了不要再给人家找麻烦，这会儿自己却也要跟着去顾家。
打脸简直不要太快。
可这会儿我也不可能放妈妈一个人跟顾易钧离开，权衡之下只能拿了手机想先给姜樾通个消息。
毕竟之前说好了的，以后这种事情不要一个人逞强。
刚才我全副心神都在妈妈身上没有注意，这会儿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上面连着几个姜樾的未接来电，最后是一条短信——“十分钟内速来疏影。”
“疏影”就是之前订好的包厢，看看短信发过来的时间，唐博文也该到了，这会儿再过去无疑只会平白惹出麻烦，我犹豫了下还是只回了条短信过去。
“有点事要处理，下午风亭茶楼见。”
发完短信抬头就见顾易钧正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莫名觉得心虚，干咳了一声以作掩饰，这才扶着妈妈率先往外走：“走吧。”
一路跟着顾易钧回到了那栋熟悉的公寓，我都没再主动开口，只时不时地照顾一下妈妈的情绪。
然而很遗憾，一直到了妈妈休息的时间，她虽然没有直接拒绝，我还是看出了她并不想离开这儿，或者说，离开A市。
将妈妈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手放回被子里，我尽量轻悄悄的出门，就见顾易钧正站在门口，不免有些尴尬。
毕竟刚才信誓旦旦的说过了会带妈妈离开，这会儿我还真开不了口，再说什么让顾易钧代为照顾妈妈的话。
可想到妈妈刚才的样子，我又实在不能不顾她的意愿直接将人带走。
妈妈的病情本来就跟情绪有很大关系，就算我硬是将她带过去，平常没人陪着让她胡思乱想只怕病情会更恶化。
“你还坚持带阿姨离开么？”
待走到离妈妈卧房稍远的厅，顾易钧才重新开了口。
我心中正摇摆不定，这会儿不过只能给人一个苦笑而已。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顾易钧是真的很会看人心思，甚至一句话就说到了我一直不敢想的重点：“你不会忘了之前为什么跟阿姨闹矛盾吧？”
我心中猛地被揪了一下，抬头就见顾易钧面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责难：“虽说我也不想逼你做选择，但是最好不要让阿姨见到姜樾，这你应该最清楚不过。”
许是见我脸色难看，顾易钧又解释道：“我是对姜樾没什么好印象，但阿姨不喜欢姜樾也不是我来决定的，你大可用不着拿这种眼神看我。”
知道自己这算是迁怒了，我只能转开目光，好一会儿才道：“抱歉，不过这件事怪不到你，也怪不到姜樾。”
“我明白。”顾易钧这会儿倒不见了之前提起姜樾时的避之不及，甚至还颇有兴趣的道，“不过说起来，阿姨到底为什么不喜欢姜樾？”
这句话幸灾乐祸的意味太浓，我还是没忍住沉下了声音：“这就不劳顾先生操心了。”
“行行行，我不问了。”
顾易钧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话题重新回到正轨：“不管是因为什么，阿姨跟姜樾不可能生活在一起，所以……”
接下来的话顾易钧没有说出口，可我哪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就算要让妈妈跟姜樾好好相处，那也要慢慢来，现在接妈妈过去的话只能平白惹人生气，说不定又要刺激到她。
之前的那各种缘由我都可以无视，可涉及到妈妈的身体和姜樾的感受，我却没那么容易忽视。
顾易钧定定看了我半晌，才重新开了口：“我说过了，接阿姨过去住这种事不是一厢情愿就能成的，除了这个要考虑的东西还有很多，如果你真想在那边定下，这些最好先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