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扫完信纸上的内容后就陷入了沉默,低着头一口一口的抽着手里的香烟。
“五叔你糊涂啊……孩子才八个月……”季南伸手捂着脸颊,眼角流下的泪水顺着他手掌的细缝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小楼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季南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心里同样异常的压抑、难受。
五叔临走前留下的这封信解开了季南与小楼心中的困惑,同样也给了季南和小楼一个交代。他的做法不算伟大,但绝对能算的上男人,绝对拥有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与担当。
原本俩人是打算在酒店休息一天再作打算,但因为看了五叔留下的信那被季南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悲痛就再次涌了上来。小楼见季南这般心里同样也难受,最后他拉着季南出去喝了顿酒。
酒精打开了季南的话匣子,在酒桌上这个对待正事素来很沉稳、冷静的青年,如今面对老友的远走终归还是没能忍住泪流满面。他喝着酒将小楼当做倾诉对象,说着他与五叔的叔侄情谊……说着俩人从相识、到熟悉的过程,其中有过意见不同也有过争吵,但也正因此才流露出最真实的情谊。
期间小楼没插嘴打断季南,很认真很安静的听着,直到季南烂醉如泥的倒在酒桌上,小楼方才盯着脸上挂着泪痕的季南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掐灭了手里的烟头小楼伸手招来服务员结了账,这才拖着季南回到了酒店。
给季南脱了鞋子将他塞进被窝后小楼没休息,而是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季南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多钟,如果不是被电话给吵醒估计他还能继续睡。电话打来时,季南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就接听了,但在听到电话里的人说的话时,他整个人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在窗户边把头仰起来靠在椅子靠背上的小楼睁开眼,很疑惑的看向季南皱眉询问:“谁的电话?”
“公安局那边通知了五叔家人,五叔媳妇和她哥带着孩子过来了,人在殡仪馆呢……准备给尸体火化把骨灰带回去。”季南挂断电话后一边穿着鞋子一边轻声答道。
小楼愣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说:“咱也过去看看吧。”
“嗯,是得去看看。”季南叹了口气,到卫生间洗了把脸精神了一下,这才和小楼一块出门。
俩人开着还没来得及修的黑色SUV直奔县城的殡仪馆赶去,到了县城殡仪馆后季南和小楼见到了五叔的妻子和她哥哥以及尚还未满一岁的孩子。
从济南赶来时五叔的妻子抱着孩子哭了一路,在赶到殡仪馆见到头骨被子弹击碎、面目全非的五叔遗体时更是哭的险些晕厥过去。
小楼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生离死别的场景,所以进殡仪馆的人只有季南,小楼则把车停在殡仪馆门口靠在车身上抽着烟盯着殡仪馆内被顾五大舅子抱在怀里的婴儿。
小家伙唇红齿白一双大眼睛生的非常俏皮可爱,但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离开的人对他很重要,纯净的大眼睛在小楼看向他时,也回过头静静的盯着小楼。
小楼抽着烟和那小家伙对视了几秒,随后‘刷’的偏过头看向别处,夹着烟的手掌不住的颤抖。
在殡仪馆内等了约有两个多小时,与世长辞的五叔方才被推进燃烧室,等再出来时就只剩下一坛骨灰。季南一直在忙前忙后的帮忙处理着琐事,等五叔的妻子抱着骨灰盒离开时他方才把五叔留下的卡交给五叔的妻子。
“他走的时候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他让我等他回来……”五叔妻子的双眼哭的红肿,她低着头咬着下唇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随后才伸手接过银行卡。
季南张了张嘴,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直到五叔妻子抱着骨灰盒上了车离开方才回过神。
“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咱也回去吧。”小楼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的走到季南身后轻声道。
季南身心疲惫的低下头轻嗯了一声,小楼看了他一眼,摇头轻叹了一声。
浮山村的家里。
我穿着一身以前的旧衣服坐在院子里正和我爸妈一起摘菜聊天时,被我放在水泥地上的手机忽然叮铃作响起来。
“我接个电话。”我把手里的菜递给我妈轻笑着回了一句,又拍去手上的泥土,这才把手机从地上拿起来扫了一眼来电显示。但在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是容颜时,我脸上的笑意顿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凝重和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不安。
稍作犹豫我撇了一眼说话声音很小的爸妈,随后滑动了一下手机屏幕把手机放在耳边:“诶,你说。”
“……”容颜在电话内先是沉默了一下,跟着就语速极快的在电话里跟我交代了起来。
听完容颜的话后,我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忙追问:“现在怎么样了?”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白叔说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反正有点麻烦,白叔的意思是,你最好还是过来看一眼。”容颜语气有些急躁,说话时电话里还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喊声。
我拿着电话站起身看了一眼我爸妈,咬了咬牙说:“行,我尽快赶过去,到地方后联系你们。如果再有什么别的情况,你电话通知我。”
“好!”容颜应了一声,这就把电话给挂断。
等我将手机收起来时,我妈坐在椅子上抬起头问我:“二伢,工作上有事啊?”
“啊……”我拉了长音,回过头想了一下,开口道:“爸妈,市里面有点事,我可能现在就得回去一趟。”
“急吗?不着急的话住一晚上再走吧,这回去的路都是盘山道晚上不好开车。”我妈不放心的挽留了一句。
我心急如火,一边朝着自己住的东屋走去一边摇着头说:“那边挺着急的,我就不住了,现在就赶过去。”
“要不吃了晚饭再走,我现在就去做,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我妈又冲着屋里的我喊了一声,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爸打断了:“行了,你别唠叨了,要不着急的话孩子能现在就走吗?赶紧进屋帮孩子收拾收拾。”
我妈顿时不乐意的犟道:“我这不是怕孩子路上饿了没地方吃饭吗?一天天就你懂,就你知道。”话虽这么说,但我妈还是奔着厨房走去。
我耳朵里听着爸妈的争吵,心里却一阵发乱。快速的把来时穿的衣服换在身上,又把手机充电器等杂物全都塞进包里以后我就拎着包走出了屋子。
“爸妈,我得先过去了,你们在家照顾好自己,有空了我再来看你们。”我对我厨房里的爸妈喊了一嗓子,随后就要奔着门外走去。
但还没等我走到门口,我妈就拎着一个红色塑料袋急匆匆的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我愣了一下,问我妈这里面装的啥。我妈把塑料袋递到我手里,并且说:“中午煮了没吃完的鸡蛋,我还给你带了两盒酸奶,路上开车饿了吃,尽量别在路边的饭店吃饭,又贵又不干净!”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红色塑料袋,蠕动了几下嘴唇心里暖洋洋的点着头应道:“行,我知道了妈,真不和你说了,得走了。”
“走吧走吧,路上开车慢点,有事儿没事的常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妈双手紧握着放在身前对我嘱咐道。
我诶了一声,这就坐上了车。在家门口的路上给车掉了个头后,我降下车窗再次和我妈说了一句,随后就按了一下车喇叭快速的把路虎开离。
开车回市里的路上我推算了一下时间,预计自己最快也得晚上十点多才能赶回去,于是就用手机查了一下今晚十一点或者十二点直飞昆明或者是西双版纳的机票,但比较烦的是这个时间段根本就没直飞的,全都是中途经停的,而且经停时间都是三四个小时以上。
“这他妈到底还是出事了……”我烦躁无比,一手握着方向盘看着路,一手拿着手机查着机票。最后找到了一班晚上十二点半直飞贵阳的机票,我稍作犹豫后直接用手机在网上把机票订了下来,准备先到贵阳完了以后再想办法从贵阳朝云南那边走。
另一头。
从殡仪馆回来的路上小楼买了些熟食,到了殡仪馆后二人简单洗了手就在床上铺了一张报纸并且将熟食摆上,随后就盘腿坐在床上边吃边聊了起来。因为中午喝了顿酒,季南到现在脑袋还晕晕乎乎的,所以俩人也没喝酒。
“下一步,什么打算?”小楼劈开一次性筷子递给季南时,抬头瞟了一眼季南。
季南接过筷子放在一旁,随后一边揭着脸上的纱布一边眯着眼睛说:“我季南干这一行五年来只要收了委托人的钱,除非是真的一点头绪和办法没有,如若不然我肯定不会就这么把事给弃了。五叔虽然是走了,但事还没有结束……肯定得继续往下查,把这些陈年的老底全都给揭出来。”
“我以为你会怕。”小楼看着季南轻声一笑。
季南将脸上的纱布一个个解开,被玻璃划破的皮肤还没有完全愈合,脸上有着一条条血道,看起来略显渗人。随手将纱布丢到床边的垃圾桶后,季南说:“怕我肯定怕,但如果就因为怕就往后退缩的话,那以后的活还怎么干?我五叔面临死亡都不临阵脱逃,你说我还有什么理由怂下去呢?”
话到这季南语气一顿,伸手拿起一次性筷子一边吃着袋子里的熟食,一边皱着眉说起了正事:“咱们之前想的路子得弃了,剩下几个家庭也不能去了。得换个思路重新开始!”
“对!”小楼深以为然的点着头说:“咱们查这个就是想证明方家和封家的事到底和罗布泊以及彭加木有没有关系,咱们之前去的那口人家已经搬走了,这就说明他们是故意躲着的,亦或者是说在此之前就有别人找过他们!既然是这样,那就完全可以肯定事和罗布泊与彭加木有关系,要不然也不能再咱查到这一步的时候,藏在暗处的那群人就迫不及待的对咱灭口。”
“有几个事儿……我一直想不通!”季南咀嚼着嘴巴里的猪头肉,皱着眉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楼愣了一下,问:“啥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