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济南找了家酒店开了两间标准间,明家两兄弟住一个房间,我和小楼待在另一个房间。进了房间后,我拿出手机想了想拨通了市局刑警支队前队长刘队的电话。
电话里我提出想和刘队见一面,刘队的态度不冷不热但也答应了我的要求,约我两个多小时以后在之前见面的公园见。
挂断了电话我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揉了揉困到发涩的双目,盯着镜子里胡子拉碴的自己,我使劲的甩了甩头让自己尽可能的清醒起来。
从卫生间走出来后,我一边穿着外套一边对小楼说:“你先在这待着,我要回一趟市里见一个人。他懂法,也知道警察办案的那套流程,我找他问问关于小狼的情况。”
“嗯!”小楼坐在床边低头抽着烟鼻子出气的应了一声。
我抿嘴看着小楼,沉默了片刻说:“你放心,如果有可能我不惜任何代价也要保小狼一命!”
小楼哆嗦着嘴唇抬头用满是血丝的双目扫了我一眼,静静的点了点头没出声。
我错了搓脸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径直的离开了房间。
我离开不到二十分钟,小楼掏出手机根据记忆输入了一串济南本地的手机号,跟着就拨通了过去。小楼和电话里的人进行了短暂的沟通,跟着小楼说:“半个小时后还在之前的那个咖啡厅见。”
“好!”对方应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小楼握着手机从床上站起身,简单了收拾一番他把房卡装进口袋离开酒店。
半个小时后,我和小楼与金律师会见的咖啡厅内。
“单独约我,是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吗?”金律师把公文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拉开凳子一边解着西服的口袋,一边笑着问向对面的小楼。
小楼双手交叉在一起的放在桌面上,沉吟着问:“你是律师,法律这些东西比我们懂得多。你跟我说句实话……我兄弟,还有没有保一命的可能?”
“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昂。”金律师松了松领口的领带,喝了口咖啡逻辑很清晰的道:“从你们给我的资料来看,许浪这个案子已经定性为了故意杀人罪!这个罪名只要成立了,那肯定就是死罪!最主要的是,现在警察掌握的案情和案发过程都有严格的依据合理……也就是说,除了杀人动机一栏上模糊之外其余的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办案警员只要把案子递交给检察院,那就只能等待判决。杀人动机模糊的话可能会复审,但这都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所以……彻底是死刑了对吗?能活动出个死缓吗?”小楼颤抖的端起咖啡杯喝了口咖啡,没有加糖的苦味咖啡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金律师缓缓的摇了摇头说:“这些年我接的死刑辩护的案子有很多,每一个委托人对亲属的案子和结局都了如指掌!他们之所以找我不过是心存了一丝幻想,想再次博得一线生机……亦或者是说求个心理安慰!即便结果还是死刑,他们也会觉得问心无愧!”
金律师的话会赤裸、也很骨感,但不得不否认的是他说的的确很有道理!
“好……多余的话我不问了!”小楼双目猩红的咬着牙说了一句,这句话说出口也代表着他已经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妥协,选择了接受这个无法更改的现实!
金律师喝着咖啡默然无语,继续等着小楼把话说完。
小楼沉默了片刻,继续道:“你是律师有和他见面的权利!你帮我个忙……帮他重新整理并且配合警察录一份完整的口供出来!”
“你说!”听到这金律师立马就清楚话说到了正题上,他从公文包里拿出笔记本和中性笔,一边低头做着记录一边听小楼往下讲。
小楼举杯‘咕嘟’一声喝干净杯子里的咖啡,组织着语言,尽量详细的开口道:“他之所以杀褚正中的动机是复仇!他回国之前一直在老挝、缅甸等地四处游走……他在回国之前意外得知一年前战友大奎的死和国内的褚正中有关系!于是就回国进行蓄意报复,为大奎报仇!过程中他没受任何人指示,整个案子中案件有关人员方有德并不知情、并不清楚……犯案后他以借钱去国外做生意为理由找方有德借了两万块钱,之后让方有德送他到了石家庄并且在石家庄乘坐飞机赶往贵州,又从贵州跑到了云南,最后从云南边境非法越境离开国内……”
“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这么做有好处,最起码能把外面还在的人摘干净!”金律师全部记录下以后喝着咖啡,轻声评价了一句。
小楼默不作声的扭头看着窗外,金律师喝完咖啡拿起公文包说:“我先走了,事情办好以后我给你电话!”
“好!”小楼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目送着金律师离开。
等金律师消失在咖啡厅后,小楼‘刷’的低下头,把头埋在双臂之间,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流了出来。
“哥对不起你……但活着的人还在、还得活着!你和德都是我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走还要带上德……哥,对不起你……”
小楼低着头,用眼泪诉说着自己的无助和无能为力以及取舍。
两个半小时后我开车抵达南郊凤城路的清水公园,把车停在公园门口下了车我从后备箱里取出一罐红牛仰头喝干净,随后又拧开一瓶矿泉水蹲在路边用矿泉水洗了把脸。
清凉的矿泉水浇在脸上我顿时清醒了许多,我用纸巾擦了擦脸,使劲的甩了甩头这才奔着清水公园深处走去。
在一条小路上我找到了坐在路边长椅上的刘队,我漫步过去顺势坐在刘队旁边。
“找我什么事儿?”刘队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支,又顺手递给了我一支。
我接过烟塞进嘴中拿打火机点燃抽了一口后,方才缓缓地吐出烟雾轻声说:“杀褚正中的人市局已经抓到了,他是我朋友!”
“呵呵。”刘队抽了口烟冷笑一声,突兀的开口问:“你是怕他在里面咬你啊?”
我低头抽着烟没去看刘队,直接开口说:“他杀褚正中不是我指示的,我为什么要怕他咬我?我来找你也不是想让你帮我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以他现在的情况,还有救吗?”
“证据确凿,抓住就是死刑!”刘队不假思索的回道:“你想在他的案子上使劲基本是不可能了,有这个闲工夫你倒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办!要是你在警局留的口供和他交代的对不上,以市局那帮人恨你的程度,肯定得抓你!”
“……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了吗?”我抽着烟不甘心的问道。
刘队摇头说:“他要有自首、立功情节检察院或许还能给他个死缓,但他是直接被捕的,完全没有达成这两个条件。”
我沉默不语,心彻底跌落到了谷底。
“咳咳!”刘队捂着嘴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面色有些蜡黄的对我说:“杀褚正中完全是多余的表现,杀了他一点用处没有反而还会引来无数的麻烦!他的事你就别想了,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吧。”
我低着头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丢在地上用脚踩灭,随后站起身说:“走了,有事你再联系我吧。”
“等会!”就在这个时候刘队忽然开口叫住了我,我微微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刘队。
也就这一眼,让我发现刘队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是体现在外貌上,而是体现在精神上!刘队素来不修边幅,这个我一早就知道,但以前见他时无论是眼神还是精气头都表现的干劲十足,而如今再看他,反倒是给了我一种颓废、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刘队掩着嘴,呼吸略显急促的问。
我皱着眉,故作不明的问:“什么事?”
“陈向南和顾白以及褚正中的事!”刘队直白的问道。
我毫不犹豫的说:“不知道!关于他们的事我一片模糊,如果知道我肯定告诉你!”
“呵呵,行。我等着你告诉我的那一天。”刘队盯着我看了几秒,咳嗽了两声回道。
我再次看了一眼刘队,随后转身离开。
刘队坐在长椅上再次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剧烈的咳嗽着。
十月份的天已经很凉,枯黄的落叶随着微风飘飘荡荡的落在地面。刘队抽着烟,紧了紧衣怀在这无人的公园内静静的待着,萧条的背影尽显孤寂。
见完刘队后我就开车回了酒店,下午时我和小楼二人私下去了附近一家酒馆吃饭。我们俩一直从下午坐到了晚上,期间不停的推杯换盏,诉说着往事。
“该用的招我都用了,该想的办法我也都想了……楼,我是彻底没办法了,彻底没招了啊……”连续两天一夜没合眼又大量的酗酒、抽烟,我双目布满血丝,面色苍白且充满倦意。但这些来自于身体上的疲倦,完全不及我心中的沉痛。
小楼喝的脸色通红,他双手捂着脸,声音哽咽的说:“够了……够了!小狼会明白、会理解……我也明白,我也理解!”
“我就多余走那一步……我是真的没想到她身后的人会是他,如果没走这步棋,小狼也不会出事!”我咬着牙灌了一口白酒,悔恨异常的指着桌子声音有些大的喊道。
小楼双手挪开,露出满面的泪痕,轻声道:“事到了这一步埋怨谁都没用!其实……我和小狼从出国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折在国外的打算,这三五个月我们俩过的是脚踏不着地,心里没有底的日子……闲的时候我和小狼聊天但从来没提起过以后该怎么办、以后要干点啥。因为我俩完全不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不管咋说,没在了国内总归要没在国外好……说到底,也算是回家了!”
“可能……再也见不着了。”我泪腺崩溃低声颤抖的说了一句。
小楼咬着牙,最终还是没能崩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两位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九死一生的铁血男儿,借着酒劲将不为人知的脆弱一面相互展现……用最无用的眼泪宣泄着内心的无助与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