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崔仁杰一个人来到西都市公安局技侦处,和处长黄国平用力地握了握手,说到:“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黄国平揶揄地一笑:“你个大忙人,什么时候会想起我啊?今天来绝对不是久了没见我,觉得过意不去,要请我去吃什么高档宴席吧?”
“看你说得。我是那种人吗?忘了谁,都不能忘记你这个老同学啊!想当年,我们俩可是一起进的公安校,一起分到派出所,一起……”崔仁杰的忆苦思甜才开始,就被黄国平挥手止住了。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这个老同学效劳的?追忆往昔的话等你请我吃饭时再说。”黄国平从眼镜片后面看着崔仁杰,脸上还是那副笑容。
“行,咱们先说正事。”说完,崔仁杰从包里掏出张纸递过去。
黄国平一看,是签有邓中民名字,并盖有国安局大印的介绍信:兹有崔仁杰同志赴贵局接洽协助技侦事宜,望贵局协助。黄国平立即收起笑容,脸上严肃地吓人。
“老崔,这是要干啥?你们国安局是有技侦部门的啊,还把贾全都挖了过去,还用得着公安局的技侦处?”黄国平紧盯着崔仁杰,似乎想从崔仁杰的细微处发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崔仁杰咂了下嘴,无奈地耸耸肩膀:“老黄,我们都是老关系,而且需要你全力帮助。我就实话实说吧。我们技侦处组建时间短,没你们那么有经验,技术水平也不如你们,现在有个大案子,我只有找你帮忙了!”
“具体要我干什么?”黄国平的眼光还是很锋利,刺得崔仁杰浑身难受。
“帮我们监听一些电话?”
“哪些?”
崔仁杰回头看看只有他们两人的办公室,确定没人后,掏出了一份名单。黄国平接过一看,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老崔,”黄国平压低喉咙说,“这可都是你们国安局八处的侦查员啊?怎么,出问题啦?”
“哪的话啊,”崔仁杰一皱眉头,“我是要确定他们在行动中的位置,好保证大家的安全。这次案子可不同一般,危险,我们的技侦经验不足,我怕出问题,特地请你们出马,我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黄国平往靠背上一靠,双手抱在胸前,说:“你应该知道,技侦不是随便调动的,此乃利剑,一出鞘恐怕伤及无辜,没问题的都整出问题来了。”
“此事,就邓局,我,你,三人知道。别担心啊!”
“你们不动自己的技侦,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吧?”黄国平是老江湖,这点崔仁杰早知道,但没想到,一开始就被他怀疑了。
黄国平故意不理崔仁杰,翻起了报纸。崔仁杰见状,一咬牙说:“好,我就全给你抖了。”
黄国平一听,立即放下报纸凑近说:“我洗耳恭听。”
“我怀疑我们国安局八处有内鬼!”
“为什么不动你们的技侦?难道你怀疑技侦也有问题?”黄国平眼睛都瞪圆了。
“是。”
“贾全也有嫌疑?他可是我的外甥!”黄国平越凑越近,声音越来越小,但眼睛越来越大。
“妈的,你早说啊!”崔仁杰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不该对这老江湖吐露实情。
“我外甥可是老实人一个,他有什么闪失,我姐非得哭死!”
“老黄,我也就是怀疑有内鬼,八字还没那一撇呢,别扯你外甥什么的。现在就是想你帮我们监听一下他们的手机,还不一定有问题呢?跟我们局技侦扯不上关系,只是担心他们泄露消息。到时内鬼没查到,还弄得人心惶惶的,不好收场!”崔仁杰都急了。
“这忙,我帮!但有时间限定啊,查多久?”
“一周?”
“不可能,这么多人,工作量太大!”
“那你说多久?”
“最多两天!”
“行,就两天。”
“我也得请你帮个忙。”黄国平眼珠飞速地转了一下。
“什么忙?”
“贾全如果有问题,你得通知我!”
“那是犯错误的。”
“技侦处工作这么多,我帮你就不是犯错误?”
崔仁杰一咬牙:“行。”
曾敏在大屏幕前作报告,杨知诚摸着刮得干干净净地下巴。屏幕上是李芬妮的照片。
“李芬妮,2004年毕业于上海某名牌大学,04年至08年分别在多家公司短暂工作,08年进入A国精密科技公司至今,该公司主要生产高精度的医用显微镜,现正申请赴A国留学。”
杨知诚似乎有些不满:“这么笼统!应该从她毕业实习就有一个清清楚楚地资料!”
“她04年毕业前在A国上海深海公司实习,04年到08年期间,由于……”没等曾敏说完,杨知诚一下子挥手打断他。
“她实习在什么公司?”杨知诚显得非常紧张。
“深海公司。”曾敏有些不知所措。
“深海公司?”杨知诚皱起眉头。
“是。”
“郑晓天的前妻张惠是不是也在深海公司?”
曾敏呆住了。
没等曾敏回过神来,杨知诚象是对自己说一样:“这个深海公司可能得引起注意了。”
过了一会儿,杨知诚回过神来,对曾敏说:“郑晓天已经到上海去陪家人了,他前妻和李芬妮都和深海公司有关系,而李芬妮是间谍,这情况就复杂了。”
“是的。要不,我立即带人去抓捕李芬妮。”
“不,那是条小鱼,我们要具有情报经营的意识,放小抓大,抓间谍网络。这样,让那边的同志密切注意郑晓天的安全,还要密切监视那个李芬妮。派个懂医学的同志去那边,说是总部派去协调他孩子治病事宜的,以更好得保护郑晓天。同时,也要落实安将军的指示,安排最好的医院和医生,为他孩子治病,最好不要去A国治疗。”
“是。我马上去协调。”曾敏一个立正,离开了办公室。
杨知诚坐进宽大的沙发里,用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开始努力思索那些困扰自己的问题。
08
刘丽早晨上班时发现林天阳的情绪比较低落,便把他叫到办公室,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精神压力太大的原因,亚健康!”林天阳勉强挤出笑容。
“组织上审查你,那是工作需要,也就是叫你过去问了些问题。那算什么呀!再说了,国安局那边已经对泄密邮件的案子作出了正式结论,结案了。你就别老想这些。”刘丽并不知道单兵激光器已经泄密,也不知道李芬妮的事情,她还以为林天阳是因为被怀疑审查才显得疲惫。
“结案啦?马士平是谁杀的,凶手抓住啦?”林天阳似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刘丽一怔,随即笑着说:“看来你身体挺好,国安局认定马士平是自杀,邮件的内容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不算什么重要的秘密资料,虽然还没解密,但他们认为这个案子没必要再查什么了,所以宣布了结案。”
“自杀?不可能吧,那他是什么原因自杀呢?这不合逻辑,他才发完邮件,如果是出卖机密,应该等着收钱,或者逃跑,怎么可能自杀呢?他们这个结论太草率了吧!”
“呵呵,你这是先入为主了,你以前的分析应该说有一定道理,比如,如果他自杀,应该穿好鞋,没理由不穿好鞋就自杀,还有应该收拾好碗筷。这些事有一定道理,可国安局的确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他杀的痕迹。”
“他们会不会有什么遗漏?”
“那应该不是我们能管的,而且我相信,国安局应该是非常专业的,”刘丽看着林天阳一脸疑惑的样子,笑了笑说:“查案子应该讲证据,尽量减少自己的主观臆断,如果你说是他杀,可你能拿出他杀的证据吗?我说的可不是,没洗的碗筷这些,是在法律上认可的证据!”
听了这话,林天阳无奈地低下头,他的确是没有证据能证明马士平死于他杀。
“去吧,这案子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些麻烦,也让你受了些委屈。但现在事情过去了,你要打起精神来,安心工作,把激光实验室的保密安全工作做好,做得万无一失,滴水不漏。”
林天阳点点头出去了。没走两步,和技术室的小张撞了个满怀。
“干什么呢?走路都不看路。”小张擂了他一拳。
“你干什么呢?”看着小张手里拿着的签字单,林天阳好奇地问。
“激光实验室门口的监控录像,那三个月我们一直保存着,占了太多空间,刚才刘主任通知我们可以删除了,我这过来找她签字。”
“都删啦?”
“是啊,这案子不都结了吗?”
一个想法在林天阳的脑子里飞快地闪了一下,他一把将小张拉到一边,悄悄地说:“这样,里面有一段马士平在门口出现的视频,你给我拷一份,我就要那一段。”
小张吃了一惊,支支吾吾地说:“刘主任都让删了,你还留着干嘛?这不合适吧!”
看来小张需要开导开导,林天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那段资料很重要,万一以后需要,你删了,我上哪找去?听我的,我也就复制那一段。还有,别给刘主任说,现在她说删,可预防万一,还真说不准她什么时候要。你知道不,你拷给我,我存我电脑里就行了,又不占你的电脑。”
小张半信半疑地答应了。
林天阳在办公室里反复看着那段视频录像。他还是不能相信马士平是自杀。一个人好好的,怎么就会自杀呢?好死不如赖活,虽然马士平过得不如意,但也没有到非自杀不可的地步啊。
录像中的马士平,脸正对着镜头,那是他正朝激光实验室看。从他的眼神中,林天阳感到了他对他曾经工作过的激光实验室充满了无限留恋。毕竟,那是他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在那里憧憬过辉煌的事业,在那里挥洒过汗水。
“他为什么要化妆成乞丐去呢?”林天阳问自己。他无法理解这点。从以前的记录来看,这应该是马士平在被捕后唯一的一次出现在激光实验室门口。如果是因为怀念,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到门口看看,卫兵不会阻拦一个路人,只要他不是过久地停留。
马士平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和晚上发邮件应该是紧密联系的,甚至说,两件事是早就安排好的。一边看着录像,林天阳一边肯定这一点。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其实都是以某种或近或远的关系联系的,中美洲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可以引起北美的一场龙卷风,只是这些关系太远,科学家才去关注,而老百姓则可以不去想这些。但马士平的事情可不远,白天出现在门口,晚上发邮件泄密,再晚点死亡,这就象一条线一样,由A到B再到C,非常清晰,没有意外的分支和岔路,这只能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如果,马士平真的是自杀,难道他自己导演了这一系列事情。没有必要!马士平搞科研可能还行,但设局搞阴谋肯定不是那块料,更何况是设计自己的死亡之路,没人会搞出这么一场象是阴谋的死亡秀!
阴谋!马士平这一系列动作和最终的死亡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就算他真的是自杀,那么这自杀也是这个阴谋中的一环,他只是个牺牲品。
看着屏幕,林天阳的视线逐渐模糊了,眼前一会儿是那双光着的脚,一会儿是没收拾的碗筷,一会儿又变成充满无限留恋的回望眼神,还有李芬妮的微笑。
李芬妮?想到这,林天阳回过神来。他开始试图梳理这些纷乱如蛛网的事情。李芬妮是一个间谍,而且是一个接近他的间谍,这确定无疑。陈军认识李芬妮,但通过了对他的考验,那么他们的认识意味着什么呢?陈军也是李芬妮接近的对象吗?
林天阳脑海中又闪现出马士平光着的脚,接着陈军进来了,然后对林天阳说,这是越权了。然后,就是给领导打了个电话,通知马士平死了。
等等!林天阳象打了个冷战一样激灵了一下。这陈军怎么知道死的是马士平呢?自己是根据录像资料,看过马士平的样子,才知道死的是马士平。陈军和赵吉祥明显是跟踪自己,才到的马士平家,他们怎么知道死的是马士平。难道他认识马士平?不对,那时还没人知道是马士平发的邮件,还没怀疑到他头上,不会去查他的照片。除非他见过马士平,才可能给领导打电话说马士平死了。
这太诡异了。
林天阳闭上眼,沉默了足有半小时才睁开眼。这点必须搞清楚,否则马士平死的样子会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要知道陈军是不是认识马士平,直接问他是不合适的,旁敲侧击也不妥。最好是去套那个赵吉祥。
“喂,赵哥,我是情报站的林天阳。”林天阳拿起电话热情地拨通了赵吉祥的电话。
“哦,你好,有什么事啊?”
“我听我们领导说,泄密邮件的案子结了啊?”
“是啊,没事了,结案了。你们单位没问题!”赵吉祥在电话那边耍大牌,几乎是以领导的口吻在说话。
“哦,那就好,那就好,这段时间弄得我都神经紧张了。”
“嗨,你担心什么啊,又不关你的事。”赵吉祥在电话那头笑了。
“你别说,我一天到晚都想起马士平死的样子,怪可怜的。那晚上,你们本来也是去找他的,结果我们还先了一步。”
“哪哦,我们是跟着你们去的,那时谁知道是马士平发的邮件。还是崔处想起,你们可能是去找马士平了。”
“噢,不是陈军带你去的啊,我还以为他知道那是马士平家呢?”
“那谁能知道,陈哥也不知道他家啊,崔处以前办过马士平的案子,才知道马士平住那儿。”
“哦,反正现在结案了就好。谢天谢地,改天我请你吃饭啊。”林天阳见目的达到,便挂了电话。
赵吉祥说陈军不认识马士平,是崔仁杰知道那是马士平的家,可陈军却在看到尸体后就通知崔仁杰说马士平死了。
“砰”,林天阳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陈军既然不认识马士平,那么在见到尸体后,作为一个侦查员,应该向上级汇报的是屋里有具尸体,而不是那么准确,那么确信地说出死的是马士平。这就是诡异之处!
陈军肯定认识马士平。
09
崔仁杰走进邓中民的办公室,轻轻掩上门,将一份资料交给邓中民。
“说结论。”邓中民急切地问,没去翻资料。
“公安局技侦只同意帮我们侦听两天。从打出和接听的电话看,没什么问题,都是单位同事之间和他们家人的电话。”
“那就好。”邓中民顿时松了口气,舒服地将背靠在软软的老板椅上。
崔仁杰咽了咽口水,欲言又止。
“老崔,还有什么?”见崔仁杰的样子,邓中民又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
“所有人的手机在这48小时内都是接通的,但陈军的手机信号有20分钟不在服务区。”
“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进停车场了,或者是电梯什么的?老崔,你别紧张,在西都,还是有很多地方,手机是没信号的。”
“有些地下室是有可能的,但那个时间段是凌晨1点,除非他正好把车开进停车场或其他的什么没信号的地方。但那晚上他应该是在家里,我们处几个人一起吃的晚饭,他没开车,是赵吉祥把他送回去的。除非他又出门,并且到了没信号的地方。”
“这种可能性的确比较小,但也不是没可能,”邓中民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晚上他的手机没电了?”
“过了二十分钟,他又充上电?而且,没电的话,手机显示的是关机。技侦显示,那二十分钟前,和二十分钟后,他的手机信号都在原地,也就是他家的位置。他应该不会在这二十分钟内出了门又回来。”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才有这二十分钟的问题?”邓中民神色紧张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就是他把手机电池取出了二十分钟。只有手机的电池被取出,才查不到位置和信号。”崔仁杰眼里有道隐隐地杀气。
“老崔,你别尽往陈军在搞反侦察的路上去想,他的手机有问题也说不定,换电池也说不定。这个情况我们只能加以注意,多观察,还不要过早下结论。”
“我怀疑黑狼是有人通风报信,才躲得无影无踪,不然的话,他怎么会躲这么久?”崔仁杰恨恨地说。
“这个我也怀疑,如果真有内鬼,我们已经宣布结案,那内鬼迟早会露出马脚。我们只需要多观察,多注意就行了,但不要主观臆断,知道吗?”
崔仁杰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邓中民则痛苦地闭上眼,用拳头轻轻地敲打着额头。以邓中民的经验,他知道这神秘的二十分钟不简单,可他很难,或者说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队伍里会出内鬼。国安局如果出了内鬼,那可就是鼹鼠,就是双重间谍,绝对是惊天大案,比个泄密邮件来说,不知严重多少倍。没想到小小的邮件,竟然没完没了,这火都快烧到自己的椅子了。
技侦这玩意真是太厉害,怪不得使用起来要慎之又慎。邓中民一直很谨慎地使用技侦等特殊侦查方法,只是国安工作的特殊性,才不得不搞些诱惑侦查、情报经营、监听等手段,但绝对严格控制范围。这次听崔仁杰一说,他才允许到公安局借用技侦力量,但这个情况那边肯定是有人知道了。弄不好,真的在国安局挖出只鼹鼠来,虽然邓中民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执法,但他的仕途也就很难预测了。
想了半天,邓中民起身往桌上那方巨大的端砚里倒了些墨汁进去,用上好的烟墨在砚台里磨了一会儿,然后铺开宣纸,压上那对乌木镇纸,再拿起斗笔在砚台里蘸上了浓香的墨汁,想了想,摆开架势,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地写下两个大字。
进退!
林天阳独自一人开着猎豹车,又来到马士平曾经服刑过的西南监狱。他觉得要证实自己的推断,还是得从西南监狱开始,一点点理清与马士平有关的一切。
监狱方面对林天阳的来访,丝毫不感意外,似乎早就预感到还会有人来调阅马士平的档案一样。办公室人员对林天阳只有一句话:“接有关方面通知,马士平的档案属于涉密文件,不能查阅。”
无论林天阳好说歹说,结果还是不能看,有关单位是什么单位也不说。
这就奇怪了,前不久他还和曾敏一起来查阅过,当时可没说什么这是涉密文件。唯一的解释是这期间有人通知了监狱方面,要求不能查阅有关档案。可这是谁给下的通知呢?有关马士平的案子都结了,除了他神秘的死亡外,还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呢?
回去的路上,林天阳很后悔上次来得太匆忙,马士平在监狱期间一定隐藏着一些秘密,而他上次竟没有发现。能对监狱方面下这个通知的单位不多,政法委是可以的,但不会以涉密为理由,可能性最大的就是国安局。只有国安局才会以涉密为由干涉档案的查阅,并且,监狱方面应该是将他和曾敏上次去查阅档案通知了国安局,并且还会将他这次的要求也通知国安局。
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太薄弱了,只有依靠科技情报局出面,才有可能揭开马士平死亡的真相。
正想着这些,手机响了。林天阳拿起来一看,是陈军。
“喂,我是林天阳。”
“大侦探,听说你跑监狱去啦?呵呵!”陈军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好像没有恶意。
果然是国安局的意思。林天阳来不及细想,实话实说道:“我是去看看马士平的档案,没想到监狱方面一口回绝。搞得我一路上都很郁闷,怎么,他的档案还真涉密啊?监狱方面马上就参了我一本?”
“其实也说不上,但他已经两次涉及泄密案了,所以局里把他的档案也作为秘密,不能再查阅。你说你也是的,泄密案都了结了,还去操那份闲心。有这时间,不如去找个女朋友,免得整天瞎想。我前不久认识了一网友,还真不错,人家还从上海飞来和我见了个面。”
什么?林天阳觉得自己应该没听错,他说的网友应该是指李芬妮。前不久对陈军的试探,证明他没有警告李芬妮已经进入科技情报局的视线,所以他应该不是李芬妮的同伙。而他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应该是说和李芬妮见面,也许陈军还真的也是李芬妮发展的潜在对象呢!
“是吗?现在这都进入网婚时代了,我太落后咯。什么时候让我也见见,漂亮不?”林天阳定了定神,敷衍着。
“还可以,就是下巴上有个小伤疤,不过不算什么。”陈军的语气很轻松。
真是李芬妮!
“好家伙,你真够可以的。我先声明,你要是跟网友结婚的话,我不送红包的噢,我得坚持传统价值观,只送经过传统渠道的。嘿嘿!”
“说什么呢?也就是一网友,就见了一次,现在也没什么联系,可能人家没看上我呢!”
林天阳又敷衍地应付了几句,陈军特意嘱咐他别尽往麻烦事里钻。虽说结案了,但马士平毕竟是涉案人,躲远些不是坏事。林天阳道了谢,便挂断电话。
李芬妮啊,李芬妮,你到底瞄上了几个?还都是情报部门的,这不是把脖子往刀口上送吗?林天阳在心里感叹道。
快进城时,下起了小雨。林天阳关上空调,打开车窗,让那夹杂着雨滴的湿润空气吹进车里。西都已经热了一段时间,这雨虽小,但却能缓解一下这阵子的闷热。路上的行人似乎并不介意淋点雨,还是和平常一样慢悠悠地。林天阳的心情也被这小雨浸润了,望着车窗外渐渐浓起来的雨雾,心想也许真的是自己多疑了,人家那么大个国安局都认定所有的证据都显示马士平是自杀,自己何必没根据地瞎猜呢?就算陈军的确认识马士平,又能说明什么?这些猜测,都只能在陈军和李芬妮有问题的情况下,才能将陈军和马士平的死亡扯上关系,何况,陈军应该和自己一样,只是李芬妮接近的一个对象而已。
林天阳不会去告诉陈军关于李芬妮的事情,因为,如果陈军真的在网恋,那无疑对他太残酷。被欺骗,被利用,是任何人都不愿遇到的,自己已经不快乐了,何必多一个人难受呢?
10
李芬妮办理了因私出国,杨知诚决定放她出境,以免打草惊蛇。看着飞机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飞上云霄,曾敏的眼光象两把冒着寒气的剑一样,让人从心底感到战栗。明知道李芬妮是间谍,可为了抓住她后面的人,不得不眼睁睁地看这她逃掉,这种无奈使曾敏感到窝囊,满腔的愤怒无处发泄。
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深海公司没什么问题,张惠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异常。李芬妮进入深海公司实习什么也证明不了,单兵激光器泄密的原因还是没有任何线索。这是曾敏从事反间谍工作以来碰到的最难办的案子,就象一团乱麻一样,错综复杂,顺着那些看起来象线索的事情理过去,却又一无所获。泄密邮件没有涉及真正的秘密,单兵激光器却神秘地被A国情报局获得,真正的最高机密天剑计划在最关键的镜片组实验期间,又钻出个李芬妮,而现在又出境了。假如把这些事情都放在一个案子中来看,那么肯定是一个阴谋大师预先安排了一切。但这些案子却又没什么关联,应该是不同的案子。
曾敏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悻悻然地离开机场。郑彤彤这一天在医院接受手术,郑晓天和张惠都在手术室外焦急地守候着。保护好郑晓天全家,是杨知诚的死命令。
曾敏赶到手术室的时候,看到郑晓天轻轻扶着张惠的肩头,沉默不语。而张惠则不时地用纸巾擦拭眼角的泪水。这应该是一对很好的眷侣啊,怎么就因为一些琐事分开了呢!
这个时候,曾敏是不便说什么的。因为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站在一边,静悄悄地等手术的结果。
当郑彤彤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张惠刚要失声痛哭地扑过去,护士挥手止住她。郑晓天立即挽住她,强忍住心中的痛苦,向苏醒过来的孩子挤出了笑容,轻声说到:“彤彤,感觉怎么样?”
“疼。”彤彤的眼角有泪水,麻药的作用应该过去了。这么大的手术,难度极高,疼痛是难免的。
郑晓天和蔼地说:“彤彤不怕,爸爸妈妈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张惠一边抹着泪水,一边和曾敏一起推着彤彤回病房。郑晓天悄悄地向主刀医生打听情况。
“手术做得还不错,应该会缓解他的病情,后面需要你们好好地照顾他,静养加上适当地散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那孩子以后能象正常人一样跑啊跳啊什么的吗?”郑晓天的眼里燃起了希望。
医生摇了摇头,仔细叮嘱了一句:“静养,适当地走一走,剧烈的活动必须要避免。”
这句话把郑晓天眼中的希望之火浇灭了。看来彤彤这一生都不能象其他孩子一样出现在运动场上,不能工作,甚至不敢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但好歹说,孩子的命是保住了,这点又让郑晓天感到一丝欣慰。谁知道以后的医学,会不会可以治好彤彤的病呢?
郑晓天收起悲痛,缓缓地走进病房,看到张惠期待的眼神,微笑着说:“医生说,这个手术做得很成功,但彤彤得多休息,静养一段时间,毕竟这个手术是大手术。”
张惠终于忍不住扑到郑晓天怀里,失声地哭起来。郑晓天顾不得曾敏还在病房,也忘情地抱住张惠,喃喃地说:“彤彤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别哭,别影响彤彤的情绪,他需要静养。”
彤彤睁大眼睛看着父母相拥在一起,脸上露出孩子特有的幸福的笑容。这么多年来,他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会分开,但却能感觉到父母之间感情其实是一直存在的。曾敏想悄悄地溜出去,路却被郑晓天夫妇堵住了,只能低下头继续整理着病床的床单。
张惠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抹去眼泪,摸着彤彤的手,终于脸上有了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彤彤现在还需要休息,我就先回去了。”曾敏小声说。
郑晓天点点头,礼貌地陪曾敏出了病房。
“郑工,彤彤现在没事了就好,你和张姐也要多休息。”曾敏边走边关切地说。
郑晓天笑着点了点头。快到电梯口时,曾敏回头看了看郑晓天的背影,想:经过这么一次,这夫妻俩说不定还能再走到一起呢。
A国情报局的员工休息室内,克里斯蒂娜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对詹姆斯说:“狐狸不愧为一个优秀的情报员,能从这么细微的地方发现危险。我们现在能及时地撤回女孩,说明中国方面还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是的,”詹姆斯喝了一口咖啡,“但是,我们仍然没有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这是关键。虽然对我们来说,安全是非常重要的,但结果却更重要。麦克唐纳下了令,一定要搞到天剑详细的技术参数,以精确评估其对我们的太空战斗机的实际威胁。瑞森接下了任务,上面批了100万美元来完成这次的行动。”
“可是很难,”克里斯蒂娜面露难色,“中国方面防守得确实太严密了。那家蓝色火焰公司的加工基地一夜间又不知去向,更何况还有那么多我们还不知道的零部件制造方。”
“越难越说明天剑的珍贵,情报显示没有错,无论他们怎么隐藏,天剑最终还是要回到激光实验室的,这是我们的机会。你的狐狸必须盯紧实验室。”
“可能还有一个月左右,天剑会开始总装实验,据估计总装实验完成后就会开始实弹攻击实验。”
詹姆斯抬起头轻轻叹了口气,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什么呢?”克里斯蒂娜问,“也许等他们实验结束后,我们有更多的机会。”
詹姆斯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一个月之内,太空战斗机就要试飞了。”
“你怎么知道?”
“麦克唐纳要求一个月之内必须拿到天剑的参数,而他一直想在太空战斗机升空前掌握天剑的秘密,这不就意味着太空战斗机在一个月内就会试飞吗?”
“可我该怎么办呢?我们如何去找一件不知道在哪里的东西?”
“除了盯紧实验室,我想你的狐狸还应该主动一些,不能光等机会。过于顾及安全的话,可能什么事都做不成。”詹姆斯用手托着腮帮子,注视着克里斯蒂娜。
克里斯蒂娜低头不语,慢慢地搅动着咖啡。她知道詹姆斯是承受了上面的压力,才来找自己谈话的。整个情报计划已经耗时多年,但现在仍然没有获得天剑任何真正的有价值的情报,上司的压力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主动出击,则意味着风险成倍增加。以天剑的防守而言,主动出击很可能只是白白牺牲掉狐狸,而对计划却没有帮助。狐狸之所以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正是因为隐忍不发,每次行动都找到了替罪羊,安排好了退路,所以几乎从没被怀疑过。而情报员要想不被抓,则必须不被怀疑,否则一旦被人盯上,那所有的辩解和掩护都无济于事,除了逃命以外,就是被捕,基本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本来,克里斯蒂娜派出李芬妮,是希望能通过窃听器探知天剑在实验中的情况,可没想到李芬妮刚出手,就被科技情报局盯上了,计划受挫,只能暂时等待。
但现在看来上面已经失去了耐心,巨大的政治压力迫使他们需要弄清楚天剑的真实情况。而这些压力,很自然地转到克里斯蒂娜的身上。中国军方的最高机密,科技情报局和西都国安局都睁大眼睛地盯着呢。狐狸只要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本来,现在已经拿到天剑计划了,可阴差阳错的是,得到的竟然是单兵激光器。这也说明刺探天剑计划的危险性极高。
“怎么?还有顾虑?”詹姆斯关切地问,他其实也知道这事很棘手,并非一日之功,可等待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让我再仔细考虑考虑,从种种迹象看,郑晓天应该是又进入到天剑计划的执行团队中去了,而且是核心成员之一,可能还是的从他那里入手。如果狐狸估计的没错,他近期还会回西都,开始天剑的总装实验。”
“上帝保佑你,我的孩子。”
11
一道闪电划过西都的夜空,紧跟着是巨大的震耳欲聋的雷声,由远及近地在夜空中炸开。黄豆大的雨滴开始打在树梢上,转眼之间,到处都是嗒嗒做响的雨声,一阵紧过一阵,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伴随着狂虐的风,雨水浇湿了整个西都,也刮倒了林天阳楼下的一棵樱花树。
林天阳起来关上玻璃窗,听那雨滴打在玻璃上毕啵的响声。睡意已经完全消失,望着窗外不时被闪电照亮的雨中城市,林天阳突然感到了孤独,便又想起了马士平。他为什么要自杀呢?如果真的就象是国安局所做的结论一样。
会不会是也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在这个城市只是一个孤独地存在?可以肯定的是,马士平的孤独是彻底的,无关于这座城市,无关于其他的所有人,也无关于除了自己的衣食住行以外的所有事。
林天阳眼前的玻璃窗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些字迹,他努力睁大眼睛去看,却什么都没有。他闭上眼睛,那些字迹又浮现出来。是马士平的遗书。
“我的死是一种解脱。这十几年来,我无时不刻没有后悔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感谢朋友们这十几年来对我的照料,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现在,我要到另一个世界,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摆脱所有的痛苦。马士平。”林天阳嘴里喃喃地自言自语。
如果马士平真的是自杀,那么这封遗书无疑是出自他的手,也就意味着说的都是真话。但他有朋友吗?他并非自己认为的那么孤独吗?
如果他有朋友的话,会是谁呢?一个因为泄露军事机密的人,在出狱后可能很难有朋友。现在的人都很现实,不会愿意去结交一个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利益,并且还可能有着很大麻烦的人。那么以前的激光实验室的同事呢?似乎只有郑晓天还和他有交往。可为什么马士平会在遗书中说“朋友们”呢?他还有其他的朋友吗?并且还在照顾他,让他没有孤独地活在这个城市。
如果马士平真的是自杀,那么让他绝望的是什么?是不是他最后仅有的朋友也抛弃了他?或者是更严重的行为,让他绝望地选择了自杀?
窗外的闪电一直不停,雷声也轰隆隆地紧跟着响彻夜空。不知是雷声太大,还是这些问题太纠结,林天阳这一晚上都没睡着,翻来覆去地想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雷声停了下来,这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但还没迷糊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把他吵醒。林天阳昏头昏脑地去开了门,是曾敏。
“你小子居然敢关手机?”曾敏一边收起雨伞,一边在门口的垫子上蹭了蹭皮鞋上的水。
“晚上老有骚扰电话,响一声就挂了,专乘人睡得迷糊时,骗人回拨过去吸费。”林天阳揉着眼,把曾敏迎进门。
“你还没起床啊?”
“大哥,热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凉快的夜晚,你还不让我多睡会儿。这实验也做完了,我该休息两天了吧。”
“那倒是。”
“你大清早地跑我这么简陋的寒舍来,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一听这话,曾敏立即咧着嘴寒碜他:“还寒舍呢?你以为你是隐士,怎么不去终南山呆着。西都可是温柔乡富贵里,住这儿会影响你清修的。我刚从上海来,心情比较郁闷,找你聊聊。”
林天阳没理会这些,又回去往床上一躺,说:“你不是外人,随便点,我再睡会儿。”
曾敏一皱眉,说:“你昨晚干嘛去了,是没睡吧?想什么呢?”
林天阳翻了个身,嘟囔道:“你说马士平都跟谁关系好呢?”
“什么?”
“马士平啊。”
“为什么想这个?”
“国安局也是,明明还有很多疑问没有搞清楚,怎么就结案了呢?”林天阳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曾敏没理他,一屁股坐进沙发上,开始摆弄茶几上的普洱。
“你会不会啊?泡茶是门艺术,我来我来。”林天阳不忍心曾敏糟蹋自己的普洱茶,忙起身抢过茶具,动手泡起来。
“国安局结案了,可我们还没结案呢!”曾敏往沙发上一靠,脸上发起愁色。
林天阳小心地洗过茶,又掺入开水,给曾敏倒了一杯。
“你怎么回西都了?”林天阳好奇地问。
“你的李芬妮出国了。”曾敏一饮而尽。
林天阳瞥了曾敏一眼,怨恨地说:“跟我没关系噢,我是受害者。”
“我是看着她上飞机的,可又不能抓她,窝囊啊!”
“那是为了更大的目标嘛,杨局是什么人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你就等着立功吧!”
听了这话,曾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有些不服气。”
“那算啥,我去监狱,想再看看马士平的档案,你猜怎么着,国安局竟然把他的档案封存了,不让看。我这还是情报站的人呢!”
曾敏来了精神。“不可能!上次我们不看过吗?”
“是啊,上次咱们一起去都看过,可这次人家就是不让看。然后还通知国安局了,后来陈军跟我说,马士平的档案属于涉密文件,还劝我没事别去沾这些。”
“不让查那是针对别人的,我们科技情报局应该有这个权利看。”曾敏想了想,又问:“你说的陈军就是上次你让我打电话去试探的那个陈军?”
“对,国安局的。”
曾敏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觉得上次他通过了测试?”
“应该是吧,”林天阳惊愕地看着曾敏,“难道不算?如果他和李芬妮是一伙的,应该警告她停止行动吧。”
“有没可能,他故意没警告李芬妮?”
林天阳瞪圆了眼睛,这个猜测太悬了。如果陈军获知曾敏已经注意李芬妮,但却故意不通知李芬妮,不管她当时已经处于危险的境地。这算什么?一种可能是陈军极为狡猾,嗅出曾敏的要求实际是在测试他,看他会不会去警告里芬妮,于是他没有警告李芬妮,让她继续行动,以舍车保帅。但这样很危险,因为李芬妮一旦被捕,很可能会供出他来。第二种可能是陈军更为狡猾,连第一种可能性的利害计算都考虑到了,并且他算定李芬妮暂时不会被捕,因此他也就放心让李芬妮去取回窃听器。这种胆识,这种智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看着林天阳的表情,曾敏动了动身子说:“我们这是探讨,就象在学校时的沙盘推演一样。你别太紧张啊。”
“这么想总得有点什么依据吧?”
“依据就是你的李芬妮出国了,几乎是到上海之后就跑了。”
“我再次提醒你,不是我的李芬妮,我是受害者。还有,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正常出国,而是跑出国?”
“感觉!我感觉她就是仓皇出逃。”
“没根据。”
“那你说她为什么马上就出国了呢?”
“也许是因为她完成了使命。”
“那你为什么就不认为,陈军有可能是躲过了这次你设计的圈套?”曾敏紧盯着。
林天阳想了想,说:“第一,他应该算是通过了测试,这是事实。至于什么原因咱们先不管。第二,他还对我说起过,他认识了一个网友,见过面,上海来的。这不就是我看到他们见面的那次吗?”
曾敏皱起眉头,凝神想了想,说:“他告诉你关于网友的见面,是不是因为猜到了我们在试探他,并且估计可能是他和李芬妮的见面被发现了,而故意摆的迷魂阵呢?”
“你为什么这么猜?”
“因为李芬妮这次走得太匆忙了,这不正常!”两人的眼睛几乎是在对视。
“你这些猜测都意味着陈军是个有着极高天赋的间谍,马上发现我们是在试探他,并且魔高一丈地冒险让李芬妮继续行动,以免引火烧身,然后再让李芬妮逃出国去。并且,为了打消我的怀疑,故意告诉我他曾见过网友,暗示那个网友就是李芬妮。对吗?”林天阳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对!”
“那不让我查阅马士平的档案也是陈军干的啰?”
“正是。我从上海就一直纳闷,李芬妮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可你一说,连马士平的档案都不让查,我就觉得我们已经接近真相了。”
“为什么?”
“因为,国安局不会在我们已经查过档案之后,才封存档案。要是因为涉密的原因,早就封存了。”
“恩,有点道理。你做反间谍工作,对这个程序熟。”林天阳表示认可这种看法。
曾敏象只好斗的公鸡一样,伸长了脖子说:“所以,监狱方面很可能只是接到了某人的口头通知,说不能让别人查阅马士平的一切,然后有人查的话,还要马上通知他。”
林天阳脑子也飞快地想了想,接着曾敏的思路说:“因为他是国安局的,所以没人怀疑他的话,只是个人行为,也不会向他索要手续,对吗?”
“完全正确。”
“那我们再试他一次,如果他真的是李芬妮的同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林天阳此时坚毅的表情,才象个军人。
“我们还要先搞清楚,马士平在监狱的档案有什么,值得让国安局封存的!”
12
曾敏仅用一个上午,就通过科技情报局出面,以马士平曾经是激光实验室的泄密军人,现在需要对保密情报工作做研究为名,派人带着公函到监狱将马士平的档案复印了一份,还特意嘱咐监狱方面,这次调阅档案不能对任何单位任何个人讲,属于最高军事机密。监狱方面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满口答应坚决保密。到中午的时候,他就和林天阳在屋里将档案一份份地铺开在地上,仔细地查,希望能找到其中的蛛丝马迹。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两人和上次一样,还是一无所获。
曾敏失望地往地板上一躺,叹气道:“弱智啊!我们好像很弱智,而对方智商至少180。你说是不是?”
“我测过,170。”林天阳继续耐心地读这些档案。
曾敏翻过身来,嘿嘿一笑:“170?看起来不象啊。”
“别相信智商测试,那些测试题都是几何题,数学题,得高分的人只能说是数学好,不能说是智商高。”
“那你数学好?”
“曾经吧,进了参谋学院就不好了。”
“为什么?”
“参谋学院就学高数了嘛,我怎么还能好!”
“哈哈,”曾敏大笑不止,“原来你就小学数学好啊。”
林天阳也笑了。
“有个挺有意思的地方。”林天阳拿着一份档案要指给曾敏看。
“什么?你别卖关子啊。”
“你注意到档案上监区警员的签名没有?”
曾敏立即翻身起来,抓过复印件一看,大惊失色。
“陈军!”
“对,陈军。”
“不会是国安局的陈军吧?这太巧了。”
“呵呵,陈军,西都国安局八处的侦查员,曾经负责马士平监区的警员也叫陈军。”
“同一个人?”曾敏眉头拧到了一起。
“我不敢肯定。但如果是同一个人,就太有意思了。”林天阳笑得有点神秘。
见曾敏跟个闷葫芦一样在思索,林天阳捅捅他说:“你有没办法在不惊动国安局情况下,就弄清楚当年负责马士平的监区警员,和国安局的陈军,是不是同一个人?”
“得动动脑筋!我关心的是李芬妮怎么就这么跑了,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是别的原因。”曾敏眼皮都没抬一下,还在琢磨档案。
“呵呵,我觉得有点谱了。封存档案的原因很可能是他也不知道档案有什么价值。从档案上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林天阳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如果,仅仅是如果的话,国安局的陈军真的和李芬妮是一伙,他在知道了我们去过监狱查阅有关马士平的档案,他很可能不知道我们会从档案中发现什么,于是干脆以国安局的名义要求封存档案,反正也不会引起怀疑。你觉得呢?”
“有可能。”
“那天我进到马士平的屋里,后来陈军也进来了,他当时给领导汇报说马士平死了,我一直觉得他可能认识马士平。所以我怀疑,他就是曾在西南监狱的陈军!”林天阳边说边思考着。
“怎么说?”
“如果你哪天突然看到我的尸体,你会怎么样?”
“鼓掌欢迎啊!”
“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林天阳严肃起来。
曾敏琢磨了一会,说:“可能会先叫一声,林天阳。”
“对,一个人突然看见熟人的尸体,第一反应通常是大叫一声死者的名字。如果,陈军是马士平服刑的监区警员,应该对马士平很熟悉,第一反应应该是叫一声,马士平。”
“他当时什么反应?”
“我记得先是说要带我和小马回国安局配合调查,然后就给领导,也就是崔仁杰打了电话,说马士平死了。我问过他的搭档赵吉祥,据赵吉祥说,是崔仁杰猜出我当时是去找马士平去了。”
“那从他的表现看,他没有隐瞒他认识马士平,而是说马士平死了。”
“恩,是的。他在电话中,直接就说了马士平死了。这说明他认识马士平,但问题是,他在进屋后看见马士平的尸体,没有象你那样。倒象是早知道一样。”
曾敏显然有些糊涂了。
林天阳笑了一下,清了清喉咙说:“这确实很复杂。其实,我们面对的是不同的几个问题。一,李芬妮为什么会仓皇而逃,按你的感觉,她可能是得到警告了。那么,这意味着我们对陈军的测试可能失败,而如果我们的测试失败,则又意味着陈军是个高手,其胆识、谋略都非一般人可比。”
“对。这个我能理解。”
“二,我怀疑陈军认识马士平,这是根据他进屋看见马士平后,直接给崔仁杰汇报说马士平死了,虽然赵吉祥告诉我说是崔仁杰通知他们,那里是马士平的家。但这不意味着陈军可以确定那具尸体就是马士平,除非他认识马士平。那么这就引出一个真正的问题了。”
“什么问题?”
“陈军当时和赵吉祥一起跟踪我和小马,为什么需要崔仁杰来通知他们,那是马士平家呢?”
“我理解你的意思,就算他在监狱工作过,并且早认识马士平,但马士平出狱后,他不一定知道马士平住哪啊?对吗?”
“是,的确是这样。但我们需要注意,他看到尸体的第一反应,却不象是看到一个熟人的尸体。你看看这些档案,陈军一直负责马士平服刑,四年啊,监狱那么大点地方,我想他们俩互相连对方脸上有几颗痣都清清楚楚。”
“但他在电话里给崔仁杰说马士平死了,似乎不是在刻意回避自己认识啊?”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的话,陈军就是个极高明的人,那么就可能是装作和马士平不熟悉,等崔仁杰说出那是马士平家后,他再说死的是马士平,一切就顺理成章,天衣无缝。高明!”林天阳翘起了大拇指。
“如果陈军和马士平熟悉,并且伪装成不熟,是不是说明他知道些什么?”
“对,他早就知道马士平已经死了!”林天阳斩钉截铁地说。
“他杀了马士平?”曾敏皱着眉头问。
“至少他知道马士平的死。”
林天阳和曾敏把各自想到的线索和疑点,都标在白板上,用粗油笔把有关系的疑点连接起来。
很快,这张密密麻麻的网指向了两个地方。一个林天阳以前就想到的天剑计划,另一个就是陈军。
“好家伙。这样就清晰多了。曾敏,你看,如果这张网没有天剑计划和陈军,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可一旦把他们加上,一目了然。”
“假如陈军真的有问题,那他的目标,和李芬妮一样,就是窃取天剑计划。是这么个逻辑!”
曾敏又想了一下,扔掉油笔说:“不过,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而且,是在陈军曾在西南监狱工作的情况下,才能得出他有嫌疑的结论。但国安局的人事档案室绝不可能给我们看的,而且我们一提出看,那人家就会起疑心。”
怎么弄清楚这个监狱的陈军,和国安局的陈军,就是同一个人呢?还要不惊动国安局。曾敏犯了愁。
林天阳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有了主意。“你让刘主任去国安局跑一趟,从邓中民或者崔仁杰的嘴里套。”
“你怎么不找刘主任?”
“我不能给自己的领导下套,她知道了以后会防着我的。”
13
刘丽好不容易弄清楚了曾敏的意思,就是要从国安局的人嘴里套出陈军是不是一直就在国安局工作,如果不是,最好能知道他以前在哪工作。
在琢磨了一会儿后,刘丽驱车到国安局找到了邓中民。
“邓局,邮件的案子不是已经有正式结论了吗?怎么还在忙?”几句官场套后,刘丽转入正题。
“刚刚结案嘛,还是多亏你们帮了我们的大忙,确认了泄密的邮件和郑晓天电脑资料是不相符的。这就是说明,激光实验室不存在泄密的问题。马士平作为涉案人,证据显示死于自杀。这样一来,就只有结案了。”
“噢,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国安局工作效率就是高,邓局你这里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啊。象那个上次到我们那的陈军,一看,就是个干将。”
“刘主任过奖了。”
“要是邓局你能放手,我真想把陈军给调过来。直接穿军装,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精英,一工作就从事情报工作的。我那好多半路出家的,一天弄得我都头疼哦。”
“诶,小陈也是个半路出家的。只是比较肯干罢了。”
“哦?小陈以前不是做国安工作的啊?”刘丽的眼睛亮了。
“不过也差不多,他以前在西南监狱。调过来八九年了吧。”邓中民脸上露出喜色。
目的达到了,刘丽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了。等刘丽走后,邓中民回味了半天,怎么都觉得刘丽不象是来串门的,专程来一趟,却三两句套话就走了,到底啥意思呢?
接到刘丽打来的电话,曾敏心里暗喜。
“怎么样?”林天阳焦急地问。
“是他!陈军就是那个负责马士平的监区警员。”
“太好了。把这点落实了,这就有意思了!”
“下一步怎么办?”曾敏望着林天阳。
“我们现在弄清楚了一个问题,就是陈军和马士平非常熟悉。”
曾敏期待着林天阳说下去。
“这就是说,陈军的确是在刻意回避了一个常人突然看见熟人死亡后应有的反应。一个再高明的人,也会有疏漏,这就是他的疏漏。他还认识李芬妮,认识一个间谍,见过面。”林天阳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等等,如果他真的和马士平的死有关,那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他杀了马士平?”
“现在不能说是他杀的。以他的高明,可能不会亲自动手,况且国安局确实没找到他杀的证据,对此,我也是很迷惑。但我现在相信,马士平可能真的是自杀,被自杀。”林天阳说。
“和泄密案的关系是什么呢?”
“这也是关键之一,我们知道,现在其实是三起涉密案件了。一是泄密邮件,对吧?”
“对。”
“然后是仅仅我们知道的单兵激光器泄密,第三是李芬妮刺探正做绝密实验的激光实验室。总共三起,国安局现在只知道一起邮件泄密,并且已经结案。马士平的死是和邮件泄密联系的,三起案子看起来互不相关。但如果陈军的问题这么神秘,那么三个案子就可能合为一个案子!”林天阳此时的眼睛象鹰一样锐利。
“那李芬妮为什么要现在出国?”
“想得到答案的话,那就要再试一次陈军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发现。”
“再想个法儿去试他一下?”
“搞特殊侦查,你应该轻车熟路啊!”林天阳笑着说。
“你说具体点,我来办。”
“如果陈军是间谍,他最想得到的是什么?”
曾敏略一思索,答道:“根据李芬妮的动作,应该是天剑计划。”
“恩,那他最怕的是什么?”
“这,”曾敏想了想,摇头说:“就不知道了。”
“他怕马士平!”见曾敏没明白,林天阳又说:“或者说怕马士平身上隐藏着的秘密被人知道。”
“难不成,你要学古人,弄个回魂审案?”
“当然不可能,陈军是个高手,简单的智力游戏难不倒他。要想让他进圈套,得让他自己认为应该走进去。”
“让他自己走进去?”曾敏挠了挠脑门,不解地说:“可能吗?”
“从事情报工作的人,在第一天接受的训练就是只相信自己,这样日积月累下来,他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着警惕,并且会形成一种敏锐地感觉,对任何阴谋都能嗅出味来。如果陈军是间谍,可就是双重间谍,用杨局的话说,就是鼹鼠,绝对的高智商,有着极敏锐地嗅觉。李芬妮的事情,就证明了他很狡猾。当然,需要声明的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肯定这一切,现在还是假设。”林天阳停下来看着曾敏。
“这样的人是不会那么容易入套的,因为他只相信自己。但是,没人知道的是,就连自己也是不能信任地。呵呵,这话很绕吧。人都不会发现自己把自己骗了,人最相信的也只有自己。对陈军这样的人来说,真正能骗他的人,只有他自己。”
“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你的意思是做一个圈套,但这个圈套得让他自己认定不是圈套?”
“对,”林天阳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继续说:“我给你讲个事。在欧洲,1979年秋天,德国《明星》杂志得知有人收藏着希特勒的手迹——《希特勒日记》,他们希望能买下来,做为独家报道。这么大笔资金当然会很慎重,他们找到专家,拿出保存在档案馆里的希特勒的字迹,和《希特勒日记》的字迹做鉴定,结果认为是真的,于是花了大约400万美元买下了这批《希特勒日记》。可事后证明,《希特勒日记》全系一个叫康拉德惠·库尧的人一手伪造出来的。很奇怪吧?康拉德惠·库尧有什么本事居然能做到骗过鉴定专家,做到和档案中的字迹一样呢?”
“为什么?”曾敏被勾起了兴趣。
“因为专家用来鉴定的档案,也是康拉德惠·库尧事先伪造出来的。再高明的专家,拿着一个假的字迹,去鉴定出自同一个人之手的假日记,你说,能不认为是符合档案的真迹吗?”
“哦!档案都是假的,也就是鉴定的标准都是假的,而且和日记的字迹的确一样,都是出自同一个造假专家的手里。哈哈,太有意思了。”
“陈军是个高手,我们得设连环套,才有可能让他露出尾巴。得先让他相信前面的那个套,而后面的套才是真的。”林天阳望着已渐渐暗下去的天空。
“你怎么不想我们先把陈军给揪出来呢?从你分析出的问题看,他认识马士平,还和李芬妮有接触,已经有足够的证据显示他具有重大嫌疑,泄密邮件、李芬妮间谍案都和他有关。”
林天阳转身对曾敏笑笑,说:“但是单兵激光器才是真正泄了密的!”
“你的意思是,还有些隐藏着的东西?”
“对,不光是单兵激光器泄密的原因我们没搞清楚,而且现在的证据也不充分,还有,会不会还有人是藏在幕后的呢?”
“行,我们先出去吃饭,我请你,晚上再接着研究。”曾敏兴奋地跳起来穿上鞋,拉着林天阳就要出门。
“你晚上要睡我家啊?”
“当然啦。你这儿挺好,我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