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猎狐计划 > 第二章 天剑计划2
    07

    带着介绍信,曾敏和林天阳来到离西都一百多公里的西南监狱。这里四面环山,郁郁葱葱,空气清新。一条十多米宽的河中,静静流淌着从雪山上融化下来的雪水,浅处清澈见底,深处则显出幽深的湛蓝色。如果不是山脚空旷河谷地带的监狱高墙上的高压电网让人避而远之,这里真可以作为疗养胜地。

    狱方对这两个不速之还算配合,很快调出了当年马士平服刑时的档案。

    看得出,马士平在监狱里相当老实,没有任何违反规定的记录,一直老老实实地在改造,所以还获得了减刑。他当年总共在西南监狱服了四年刑,就提前出狱了。

    曾敏把档案翻了一遍,没看出什么问题。林天阳看起来也很失望。这份档案过于平淡,实在不象能打开迷宫的那把钥匙。

    林天阳眯着眼,仔细思索着,不断地把各种疑点和线索在脑海里闪过。过了一会儿,他又仔细地看看卷宗,档案本身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看林天阳这个样子,曾敏估计他也没发现什么,便把卷宗还给了狱方。

    林天阳想起了什么,满脸狐疑地问接待他们的警察:“我们能见见当年负责监区的警员吗?”

    “几年前就调走了。”警察答道。

    “哦,调到什么单位去了呢?”林天阳有点不死心,继续追问。

    “不清楚。”

    林天阳失望地低下头,心里很是郁闷。运气似乎不在他这一边,毫无疑问,从侦查的角度看,他一出手就撞到了铁板上,明显是方向问题。

    离开西南监狱后,林天阳一路上神情都有点恍惚。他闭上眼,向后把头枕在靠背上,绞尽脑汁地设想着各种可能性,可是除了监狱以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去调查的地方。

    曾敏有点不高兴地拍拍他,“你有什么发现?”

    “没有。”

    “那我们今天白跑一趟,这么远的路。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吧。”曾敏对他的答案很是不屑。

    听了这句话,林天阳长长地叹了口气,委屈地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们怎么揪着我不放呢?”

    曾敏砸吧了一下嘴,猛地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飞快地向西都驰去,给这个山清水秀空气清新的地方只留下一道难闻的汽油味。

    晚上,林天阳在招待所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看来,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出了他的估计。单兵激光器竟然泄密了!这可是绝密资料。那封邮件呢?也肯定是发送到A国去了。这么一来,最近涉及的两个有价值的情报就都泄密了。邮件是马士平发送的,单兵激光器是怎么出去的呢?除了他林天阳,那就是郑晓天了。难道郑晓天象蚂蚁搬家一样,先把资料记下来,回家再回忆出,这样一点点地把单兵激光器的各种参数细节带出去?可图纸那么复杂,能靠记忆带出去吗?

    林天阳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自己分析出的线索网,现在里面涉及两个有价值的情报,一个是单兵激光器,另外就是天剑计划,相比较而言,天剑计划重要得多。

    可是,这张线索网明着表现出来的是天剑计划,而自己是才知道,在网中还有单兵激光器实际泄密了,也就是在线索网中隐藏着的。这就怪了,自己,还有情报站主任刘丽,都不知道的天剑计划是显而易见的,浮在线索网的表面上。而单兵激光器远没天剑计划那么神秘,却是隐藏着的,这是为什么?

    夜晚如果留给思考,会显得格外漫长。

    为什么?林天阳在心里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他忽然睁大眼睛,警觉的目光在房间里四处搜索。屋子里只有门口的壁灯发出一点惨淡的微光,使屋子里的一切都拖着模模糊糊的影子,显得那么可疑,那么危险。

    “原来是这样!”林天阳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象弹簧一样一下子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曾敏和几个人象是预先埋伏在门外一样立即冲进来,一把死死按住林天阳。曾敏极其熟练地掰过林天阳的胳膊,麻利地拷上他的双手双脚,然后用象铁钳一般的手按住林天阳的脑袋,让他在地毯上丝毫不能动弹。

    “想跑!找死啊!”曾敏暴怒着吼道。

    “别——别,我是想找你们说明情况的。”林天阳的嘴挨着地毯,极为费力才吐出这句话,地毯的化纤味都能闻到。

    “老子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才对你气的。你小子真把我当白痴啊!”

    “我知道泄密——是怎么回事了,快把我放了。”

    听到这话,曾敏迟疑了一下,“把他翻过来。”

    几个人松了手,林天阳坐起来,连“呸”了两声,吐掉钻进嘴里的地毯毛。

    “妈的,劣质地毯。”林天阳朝地毯撒气。

    “说什么呢?”一个人恶毒地瞪了他一眼。

    “曾敏,我刚才想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林天阳说这话时,语气中完全没有一丁点慌乱,就象刚才被按在地上的不是自己一样。

    “你说。”曾敏不信任地盯着林天阳。

    “我发觉这是一个圈套,”林天阳注视着曾敏的脸上,向跟前凑了凑,“对,是个圈套。对方的目标是单兵激光器,但是先派马士平发送天剑计划的邮件,然后干掉了马士平,但是邮件必然引起国安部门的注意,然后国安局介入,带走了郑晓天的电脑,在这台电脑离开了实验室后,窃取了单兵激光器的资料。也只有这样,才能从防备极为严密的实验室中,把电脑带出来,并窃取里面的资料。”林天阳说完,颇为得意地看着曾敏。他想,曾敏怎么也得恍然大悟似的表示极为赞同,并解除自己的审查,还得赔礼道歉。

    “你把责任推到国安局哪?”曾敏没有配合林天阳的想法,并且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

    “除了电脑被国安局带走,没有其他的途径泄密啦!”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分析出的结论,曾敏却是这个态度,让林天阳大失所望。

    “人家是去查案。”

    “查案就不会出问题了?”林天阳抬了抬眉毛。

    “等等,”曾敏决心给没读好书的林天阳上上课,他尽量说得慢一些,好让他这个有些天真的同学能听得懂,“你的分析有个很大的缺陷,就是单兵激光器得是在邮件发送之后,也就是电脑在国安局手中才可以窃取,对吧?”

    “可以这么说。”

    “窃取之后,才能送到A国,对吧?”

    “应该是。”

    “那你怎么证明,这个时间顺序呢?也就是证明单兵激光器泄密是在邮件发送之后,并且在国安局手中的时候发生的。”曾敏紧盯着林天阳,他不想再听林天阳继续胡扯。

    “那就是你们的专长啊!你们去调查啊。”这句话无论在谁看来,都显得有些无赖。

    “把他一只手铐在桌腿上。我告诉你,我们随时监视着你。别想跑!”曾敏终于爆发了,他确信自己对林天阳已经尽了同学情谊,完全不想再去理会。

    “我知道屋里有摄像头。”

    曾敏气得一扭头,和其他人出了门。

    走了几步,曾敏停下来想了想,恨恨地对同事说:“你们去把他的手铐取了,现在还不是拘捕。”

    这个夜对林天阳来说,可能是一生中最漫长的。

    08

    谁也没想到的是,林天阳的猜测,引起了杨知诚的注意。作为多年从事情报工作的老同志,他深知在情报战线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国安部门作为中国的最重要部门之一,一直是各国情报机关渗透的重要目标。这就象罚点球一样,不管你守得好不好,人家可以一直射门,只要有一次进球,你的秘密就暴露给别人,甚至会被人家利用来传送假情报。前苏联克格勃策反了汉森,就是美国联邦调查局遭受建局以来的最严重损失,也使该局几十年都无人叛变的英名蒙尘。

    之所以杨知诚会注意林天阳的猜测,是因为邮件和获知单兵激光器泄露的时间相隔很近。几乎是在邮件发送之后的第三天,A国的秘密管道就通知他说单兵激光器已经泄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两个泄密事件,还都和激光实验室有关。这难道是巧合?这是杨知诚心中一直隐藏着的疑问,现在又被林天阳的猜测勾了起来。可问题的关键是,林天阳无法证明单兵激光器的泄露是在邮件发送之后,而杨知诚同样也无法证明。

    到底谁先谁后?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如果单兵激光器的资料是在马士平发送邮件之前,已经离开实验室。那么在郑晓天和林天阳之间必然有一个人是贼,或者两个人都是。而如果邮件发送在前,那么可能性就比较多了。

    杨知诚决定和林天阳谈谈,既是对这个年轻人负责,也是对情报站负责。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东西,似乎是值得欣赏的。那就是林天阳一直没有说郑晓天也有可能是泄密者,这在当今中国是一种少见的品德。

    “你为什么老怀疑人家国安局呢?就算你不说自己,怎么也不怀疑郑晓天呢?”当早晨曾敏把林天阳带来时,杨知诚没绕弯。

    一宿没睡的林天阳,脸上满是疲惫。“我认识郑工有十几年了,我感觉他不会的。”

    “哦,就这个原因。是不是太没说服力了?”杨知诚心里有些失望,这不是他能接受的答案。

    “直接要把资料带出实验室,是非常困难的。如果郑工是个职业特工,加上他是负责人的身份,那么有可能成功。可他有什么机会接受这样专业的训练呢?这些年他很少离开西都,到外地也就是去汇报、开会,从时间上来说,他不可能是职业特工。如果他被人收买,他恐怕是无法通过安检措施把资料带出去吧。因为有些监控措施,只有我们才知道,他不可能避开。唯一可能的是,他一点点通过记忆,把资料在家里回忆出来,但这么多的资料恐怕也很难,而且这么精密的技术,弄错一个参数,那都是要出大问题的。”林天阳试图说得很清楚,能向杨知诚当面申诉的机会不多,这也许是他唯一的机会。

    “所以,你觉得郑晓天的可能性不大?”

    “不大,而且以我对他为人的了解。他是一个做事很讲原则的人,不大会因为钱被人收买,所以,我觉得她不可能是泄密的人。”

    “为什么怀疑国安那边会出问题呢?”杨知诚问得似乎不是很在意,但目光却一直紧盯着林天阳。

    “因为他们把电脑都带走了啊!”林天阳急切地说,“如果他们有人在半路上把资料拷贝下来,甚至连整个硬盘都复制,我们怎么知道?”

    “你知不知道单兵激光器的密级?”

    “绝密级。”林天阳确定地回答道。

    “那如果对方是安插在国安局里的人,他和激光器谁更重要?”

    “当然是激光器。”林天阳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杨知诚笑了,他有些轻视地看着似乎还很幼稚的林天阳。

    “那我来告诉你,在A国早就有单兵激光器了,所以这个资料对他们来说并非特别重要。可是,如果他们能在我国的安全部门安插间谍,甚至直接是做反间谍工作的,那么这个人肯定比单兵激光器重要。这叫鼹鼠,知道吗?属于最高机密,和天剑计划一样。”

    “啥是天剑计划?”

    杨知诚震了一下。林天阳问这个问题太不象是做情报工作的军人了。保密守则规定,不该问的不要问。需要他知道的,上级自然会通知他。而且一个情报人员想知道什么,应该想办法不动声色地让别人说出来,自己听着就行。

    看到杨知诚难看的脸色,林天阳也觉得问得有点傻,便低下头,回避开杨知诚不屑地目光,喃喃地嘟囔:“我只是觉得天剑计划在里面好像很神秘。”

    杨知诚沉默了,天剑计划的确神秘,这个秘密在整个科技情报局只有他和局长两个人知道。可是却在这次的泄密事件中出现,但内容却无关紧要,那只是马士平在十几年前所做的发展纲要,早就该进垃圾筐了。

    曾敏想打破沉默的局面,轻声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证明你的猜测?”

    “有啊,去查一下郑工电脑的下载记录。如果在电脑被带到国安局的时间内,有下载记录,就证明国安局有问题。”

    杨知诚点上支烟,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林天阳和曾敏都不敢说话,怕打扰他的思路。

    当杨知诚掐灭烟头转过身来时,毅然下了决心:“好,我们就依你去查一下。”

    听到这句话,林天阳象是得到大赦一样的囚犯,眼里闪着重回人间的喜悦之情。不过,他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大约中午的时候,曾敏回来了。

    检查结果,在国安局带走电脑的那段时间内,没有资料被复制的记录。确定无疑!

    听到这个结果,林天阳瘫坐在椅子上,象个被踢破了的皮球,瘪得很彻底。

    “你还是多想想,有什么要和组织交代的吧。”曾敏说完,也颇为失望地走出房间。

    邓中民指示要查马士平这些年的社会活动,崔仁杰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便带着黄志华再次到电脑学校调查。由于电脑学校的老师都是兼职,大家上完课就各走各的,相互之间基本没来往。对于马士平,大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甚至很多人都没见过他。

    红房子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马士平这些年深居简出,和邻居基本也没什么来往。那些婆婆大娘很看不惯他,觉得他是瞧不起这片红房子,才不和大家来往的。一见有人来问起他,厌恶地话倒是说了一大堆,可有用的一句都没有。而他死的那晚,隔壁和楼上楼下的邻居一致肯定,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声音或动静。一位大娘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栋楼谁家有个什么声响,都逃不出她每晚都警醒着的耳朵,那晚肯定没动静。

    看来这个马士平,从出狱后,基本上是把自己封闭起来,贫穷并孤独地活着。崔仁杰心里不由地泛起一阵同情。

    走下楼,黄志华说:“房东我们调查过,除了收房租外从不回这里,马士平是干什么的他都不知道。”

    “那水电费呢?”

    “水电费是传达室看大门的老大爷在收,马士平都准时交,老头对他也没什么印象。”

    崔仁杰不置可否地上了车。在车快出大门的时候,他看到坐在门口切菜弄晚饭的老大爷,好像想起了什么,便皱着眉头问:“小黄,马士平准时交水电费,是老大爷告诉你的吗?”

    “是。老大爷对马士平的唯一印象就是每次都准时交水电费,不象其他住户,爱拖个一两天才交。所以问起马士平时,他就还有这个印象。”

    “停下,我去跟老大爷聊聊。”

    黄志华搞不懂意思,但立即将车停在不碍事的地方。崔仁杰下车走过去蹲在老大爷旁边,微笑地搭起讪:“大爷,弄晚饭呢?”

    老大爷抬起头,看看是调查人员,立即起身要进屋搬凳子。

    “不用不用,大爷,我就是和你说句话就走。”崔仁杰有些不好意思,大爷还是执意给他们搬了凳子。

    “大爷,马士平每次都准时交水电费?他从不拖欠?”

    “是啊,我们每个月15号交费,他都是准时的。有时还提前几天交。”

    “那他提前交的时候多吗?”

    “以前的我记不清了,不过这个月的他就提前交了。”

    “他是哪天交的呢?”

    “13号。我整天就是看看门,所以这些事情我还记得很清楚。”

    13号!不正是马士平死亡的那天吗?一听这话,崔仁杰的眼睛立即微微眯起,象发现猎物的猎人一样。“那就是前几天哦?”

    “是,挺本分的一个人,怎么就上吊了呢?”大爷说道,语调中带着怜悯。

    “大爷,当时他都是怎么说的?这情况对我们的调查很重要。麻烦你仔细回忆一下。”崔仁杰的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大爷立即紧张起来,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迷茫地看着崔仁杰。

    “大爷,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别紧张。”黄志华安慰他说。

    老大爷想了想,一边回忆一边说:“那天我都睡了,马士平来敲我的窗户,说他要出差,就提前把这个月的水电费交了,我睡得迷迷糊糊地,就应了一声,等我起来后,他都回去了,钱是装在信封里放在窗台上的。我收起钱,给他记上,然后又回去睡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崔仁杰点点头,向老大爷道了谢,便和黄志华上车离开。

    在车上,崔仁杰不满地说:“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们都没注意到,真不知你们怎么做的调查!”

    黄志华不好意思地说:“是,我们了解他准时交费后,就没有再追问下去,是我们太不仔细了。”然后他又不解地问:“崔处,他13号提前交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他一直准时交,只说明他一个知识分子,很在乎不欠别人的。还能说明什么呢?”

    “那我问你,他为什么要在13号的半夜去提前交?”

    “嗯….,”黄志华支吾了一会儿,说:“他计划要跑?”

    “算是一种可能。马士平是个知识分子,有不欠别人什么的心理。还有什么可能?”

    “难道他知道自己要死,提前交费算是做个了断?”

    “对咯!”崔仁杰一拍大腿,兴奋地说:“你这话才说到点子上了。你想想,如果他是想第二天跑,只是出于不欠人钱的品德,都那么晚了,白天再交也不迟。如果他是想半夜就跑,他回去肯定得收拾东西吧,收拾东西的声音能躲过那些邻居大娘的耳朵吗?”

    “对呀!”黄志华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既然晚上没有什么动静,那他不会是想半夜跑,白天再跑的可能性由于他急着半夜交费,可以排除掉。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只是出于一个交代,一个了断!”崔仁杰显得很兴奋,拳头紧紧攥着。

    “那他是自杀?”黄志华惊异地问。

    “现在还不能肯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崔仁杰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

    “他已经预知了自己的死亡。”

    车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如果是他杀,那就意味着马士平知道有人会来杀他,或者是自杀。”黄志华想了想,接着崔仁杰的思路补充说道。

    “对!这是关键。邓局要我们继续调查他的社会活动,这是正确的思路。如果是他杀,那么杀害他的人必定是他所熟悉的。只要我们继续挖下去,总会找到他熟悉的那个人。”

    08

    林天阳一直被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除了有人送了两次盒饭外,一直都没人管他。他也索性在床上躺着,还睡了一会儿。

    就在不远处的房间内,杨知诚走进去,坐在监视器前的曾敏等人立即起身。杨知诚点点头,示意大家继续工作。

    “林天阳就这么躺着?”

    “是。这小子心理素质真好,换了别人肯定睡不下。”

    杨知诚笑了一下,问曾敏:“你们去监狱了解到什么?”

    “暂时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他家里和办公室有什么发现没有?”

    “没有,我们去调查过,他的邻居说他的确每天都要晨跑,晚饭后也要去散步,都是在浣花溪。”

    “恩,那把他放了,让他回去安心工作。”

    曾敏不由得一楞,搞不懂领导这唱的是哪出戏,这思维转换也太突然了。不过,杨知诚不说理由,曾敏也不敢问,只能立即执行。

    “还有,随口告诉他,我们没发现什么问题,所有人明天都撤回北京去。”

    杨知诚又看看监视器屏幕上的林天阳,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当林天阳走出招待所时,不解地问陪他一起出来的曾敏:“这算什么?是我无罪释放了,还是假释?”

    “说哪儿的话呀!找你来就是问问情况,由于涉及机密,才把你请到这儿来问。不然的话,在你们单位就说清楚了。”曾敏看着别处,避开了林天阳的目光。

    “可这几天不是审查我吗?”

    “现在没事了,该调查的我们都调查了。没事了,你回去安心工作吧!”曾敏把目光转回到林天阳身上,还友好地帮他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弄得林天阳云里雾里一般。

    “你们找到泄密源头啦?”林天阳扬起眉毛,显得有些挑衅。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我们查了这么久,没查出什么问题,明天大家就收队回北京。你就安心回去吧!还有,单兵激光器泄密的事,你无权对任何人讲,记住!”

    林天阳再三想问出个结果,可曾敏就这么两句,只好一步三回头,半信半疑地离开,生怕曾敏又把他叫回去。

    走到一个岔路口,林天阳停下来回头看看招待所,曾敏早已不知去向。

    “林天阳?”冷不丁一个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吓了他一跳。回头一看,是国安局的陈军,正从杂货店买了包烟出来。

    “哎,人吓人吓死人的噢,你这一叫把我神经都吓崩溃了。”林天阳心正虚呢,陈军这一叫,是把他吓得不轻。

    “不会吧,一个招呼都能把你吓着。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眼神都有点木了。”陈军的嘴角窃笑着。

    “倒霉呀,喝水都能塞牙缝!哪像您这个大侦探这么悠闲!”林天阳对陈军没什么好感,正是陈军去查的实验室,才弄得他被审查了几天,现在又不明不白地放出来。

    陈军被这几句带刺的话弄得挺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转了个话题:“你这是上哪?我的车就停在路边的,我送你去吧?”

    见陈军这么热情,林天阳也不好老绷着脸,便跟他上了停在路边的奥迪A6。

    “国安局待遇不错啊,每个人都弄辆奥迪A6开。”

    “说什么呢?也就几辆,你上哪?”陈军还是保持着微笑,很具有亲和力。

    “回家,浣花溪那边。”

    “行。”

    路上,林天阳忍不住问:“那个泄密邮件的案子,你们查得怎么样了?能给我透露点内幕不?”

    “呵呵,现在还没法说。我是一头雾水,所有的东西都找不到直接证据。”

    “那对马士平的死,你们是个什么结论?”

    “还没结论。真可惜,他过得好像很不容易,一直都挺走霉运的。”

    “我刚才还不就说,人要倒霉呀,喝水都能塞牙缝。真的,你别不信。”林天阳说得一本正经,陈军还是笑。

    “你有什么霉可倒啊?瞧你说得那么悬乎。”

    “别提了,我就是早晨跟一个老外打了声招呼,就被审查了好几天,还不知道完没完呢?”

    “哟,那可是大事!”陈军马上严肃起来。

    “什么大事?”陈军的表情弄得林天阳也紧张起来。

    “你想啊,现在你们单位涉及到了邮件泄密案,在这个关口审查你,那不是怀疑你吗?”

    “那又怎么样,我什么都没干,怕什么?”林天阳的额头愤怒地皱了起来。

    “你们单位也是,现在这年月,和老外打个招呼算啥呀!那满大街的都是老外。”

    “就是啊,是人家先给我打招呼,我礼貌地回了一下,就审查我,什么事啊!”

    陈军一听,警觉起来。“你被监视啦?”

    “估计是。”

    “就为这么点事?不能吧?”陈军一脸惊愕。

    “那还有啥呢?”

    “你能接触郑工的电脑?”

    “能啊。不过泄密邮件和我们单位的东西没关系,局里没查出什么问题,明天就撤回北京了。”

    “谁说没关系,邮件上是天剑计划的内容,就归你们管。”陈军斜瞟了一眼。

    “什么天剑计划?我自从分到这工作,就是最近出了泄密邮件我才知道有这么个天剑计划,跟我们单位一点关系都没有。”林天阳一直在强调没关系,他是真不想和泄密事件扯上瓜葛。

    “天剑不是你们在负责?”

    “不是。”刚说完,林天阳想起,天剑计划是最高军事机密,便马上闭了嘴。

    “那也难怪,我们查邮件的案子,一直云遮雾绕的,我总觉得是天剑的原因。”

    说话之间,车已到了林天阳的住处。陈军谢绝了林天阳套的邀请,潇洒地挥了挥手开车离去。

    望着车后冒出的那溜白烟,林天阳嘟囔了一句:“天剑?”

    09

    次日清晨,林天阳到办公室先和刘丽报了道。显然,刘丽已经得到了局里的通知,知道她已经解除对林天阳的审查。

    “没事就好,这几天弄得我都紧张兮兮的。”刘丽在椅子上欠了欠身子,用女性领导特有的口气说道,也算是安慰。

    “他们也太那个啥了吧,不明不白地把我弄过去,又不明不白地让我回来,这算什么呀?”林天阳还是忿忿不平。

    “你也别抱怨,组织上找你了解情况是工作需要,因为牵涉到泄密案,才把你找过去,我们每个人面对组织上的调查,都只能无条件地配合。你以后要多注意一下,不该打招呼的就别理,咱们是现役军人,是从事情报工作的,得比普通人有更高的警惕性。”

    林天阳早知道是刘丽会这么说,只是觉得实在有点冤,才抱怨了一句。他嗯了一声后,就离开情报站,开上猎豹直奔激光实验室而去。

    郑晓天正在办公室里看报纸,这彻底颠覆了林天阳印象中的那个埋头于科研之中的科学家形象。在他的记忆里,郑晓天是从不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的,现在一张报纸一杯茶,倒活像一个技术官僚。

    “郑工!”听到林天阳叫自己,郑晓天才把眼睛从报纸上移开,招呼林天阳进来,并热情地给他泡了杯茶。

    看来郑晓天的心情异乎寻常地好。几句寒暄之后,林天阳直接切入主题。

    “郑工,你知不知道天剑计划的情况?”

    刚抿了口浓茶的郑晓天差点没一口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林天阳忙起身给他拍背,郑晓天摆摆手。等他稍微喘了口气,看着林天阳期待的样子,又不禁笑了起来。

    “小林,你怎么突然对天剑计划感兴趣了,以前你可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哦。”

    “你不也开始看起报纸了吗?这也不象我们一贯兢兢业业的郑工哦。”

    “呵呵,那倒是。单兵激光器的课题也完成了,所以,现在也就是看看报纸。另外我的转业报告已经批了,等工作正式一交接,我就回家专心照顾孩子去。”郑晓天轻松地说道,但随即又转身上下打量着林天阳。

    “按说呢,你也不是外人,但我真的无可奉告。有关天剑计划,我一无所知。”郑晓天耸耸肩膀,一脸无奈的样子。

    “不会吧,以前就是激光实验室在弄天剑计划。你怎么也多少知道点?”林天阳说这话时,眼睛连着眨了好几下,跟个小骗子一样在套话。

    “真不知道。”过了一会儿,郑晓天疑惑地问:“你问这个干嘛?”

    “我冤啊,心里憋了口气,都是这个天剑计划弄的,”林天阳还是忿忿不平,“那封泄密邮件上是天剑计划的发展纲要,我觉得我这次被内部调查,就和这个天剑有关。”

    一听到林天阳也被调查,郑晓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过了许久,他慢慢坐下,目光又落到报纸上,“这么说,我们都被调查呢。”

    “可郑工,你说这天剑跟咱们这一点关系都没有,连你都不知道,凭什么查我们这呢?去查邮件不就完了吗?”

    郑晓天扶了扶眼镜,捧起茶杯,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慢慢地呷了一口。“要说一点关系没有,那当然也不是。”

    “那是?”林天阳疑惑不解,郑晓天终于承认了他是知道天剑计划的。

    “那封邮件的内容我也看过,毫无疑问,是天剑计划的发展纲要,这是马士平和我一起做的。当年就是在这里,又没空调,我们两个忙了整整一个夏天,才弄出这份计划。”郑晓天的眼前已经浮现出自己当年年轻气盛的样子,一腔热忱地想做出些惊天动地的成就来。可没想到的是,就在总部还在研究时,却出了马士平泄密未遂案,这对他是个极大地打击。之后,郑晓天便把心思用在消化吸收国外的先进激光技术上,不再去想那个曾经让他狂热得做梦都在想的天剑。

    “那你应该了解天剑的吧?”林天阳试探着问。

    “我知道的,和马士平知道的一样多,都仅限于那封邮件上涉及的内容,这不,你也看过邮件,应该也知道了嘛。”郑晓天又悠闲地喝了口茶。

    林天阳这时想起曾敏说过,单兵激光器也泄密了。望着面前的郑晓天,他很想说出真正泄密的是单兵激光器,但终于还是忍住了。这可是曾敏打过招呼的,一旦他们听到单兵激光器已经泄密的风言风语,不用排除法都能马上知道是他说出来的。因为局里这次调查搞得这么神秘,很可能连刘丽都不知道其原因是在单兵激光器,而不是那封邮件。邮件上仅仅是天剑的发展纲要而已,并且是十多年前的东西,也许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见郑晓天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林天阳便到实验区仔细检查了每一道安全程序,希望能发现点什么。但他显然很失望,这里的每个设备,每道程序,都还是象往常那样精密地工作着,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间谍也别想从这里带走任何一样东西。可是,单兵激光器还就是从这里泄露了,并且还把他给卷了进去。

    “为什么会把我莫名其妙地放了?”林天阳心里问自己,“是找到泄密源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从枝繁叶茂的大树上传来知了烦躁的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象是这群昆虫的大合唱。不会是这群知了偷了单兵激光器吧?林天阳心里好像是给自己讲了个笑话,这想法只适合于科幻电影。

    “干脆什么都不想,反正曾敏说已经都结束了。正好出去玩玩,这段时间太晦气了。”林天阳想到这儿,心里立即高兴起来,“去哪呢?”

    “丽江!”林天阳对着那只知了高兴地喊了一句。

    10

    浓浓的烟雾呛得崔仁杰连连咳嗽。在他的带领下,八处的侦查员个个都是大烟枪。只要邓中民和其他局领导不在场,每次的案情碰头会就都跟水泥厂的烟囱一样,不停地冒着浓烟。这个人掐了烟头,那个人的打火机又“啪”的一声点燃了香烟。每次的案情碰头会,烟雾的浓度和破案的进度成反比。烟雾淡,则表示进展顺利;烟雾浓,那八成是碰到硬骨头了,害得大家用香烟来提神。只是这次的碰头会,烟雾太浓,弄得老烟枪崔仁杰都有点架不住。

    这几天来,国安局加大了排查力度,连马士平在监狱的情况都查了个遍,但还是一无所获。各种线索之间都是孤立的,或者它们本身就不能称之为线索。只是监狱方面无意中反馈的信息让崔仁杰心里迷惑起来。他很奇怪,军事科技情报局为什么会去查马士平的档案,不是已经搞清楚这次的泄密案和他们无关了吗?

    “从现在的情况看,马士平几乎没有朋友,可能也就跟郑晓天有很少的来往,我看,是不是去找郑晓天了解一下?”黄志华在吐了口烟后,提了新的想法。

    “不能,现在没邓局批准,任何人都不能接触郑晓天。他们高层在北京已经发了火,我们要再去,人家说不定得找我们部里提意见。那谁扛得住?啊?”崔仁杰的脸扭曲着,马得很难看,他就不明白,这个马士平死得也太神秘了。从任何一个角度来想,都肯定是他杀,并且是和他熟悉的人下的手,但查来查去,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屋里没其他人的脚印、指纹,没有响声,没有搏斗的痕迹,更没有在某个角落留下杀手的某根头发,或者是衣服掉落的一根丝线。崔仁杰敢肯定,就算只是杀手身上掉下来一根丝线,就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要把一个大活人吊到房梁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个杀手还真的邪了门。如果说自杀,那就意味着马士平在发完邮件后就上吊,那似乎比来无踪去无影的杀手还不合逻辑。

    “陈军,你不是在西南监狱干过吗?你以前了解他不?”崔仁杰想起来,陈军在调入国安局前就是在马士平服刑的西南监狱当监区警察,现在一晃都快十年了。

    “我还在那边的时候,对马士平有些印象,这个人怎么看都不象能折腾出间谍案的人。老实巴交的,其他的犯人常欺负他。他改造很积极,所以提前一年就出来了。但他和别人都不大说话,问什么才回答什么。服刑期间,也没人来看过他。”

    “他没交什么一起服刑的朋友?”黄志华不解地问,按理说,有过服刑经历的人容易互相交往。

    “没有。”陈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可能郑晓天去看过他。对,我想起来了,郑晓天可能是代表单位和他要交接什么,所以监狱方面都回避了。”

    “就他们两个?”

    “不,还有好几个军人一起。”

    崔仁杰瘪了下嘴,绕了一圈,还是等于零,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他越想越气,狠狠地把烟头掐进烟灰缸:“我就不信找不出线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凶手还是外星人不成?以后开会,没线索就不准抽烟。看把我办公室呛得,老远都能闻到烟味,熏腊肉呢?”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说话,纷纷把烟灭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军清了清嗓子说:“其实,马士平的死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利用完后,被间谍组织杀害灭口,那这也就说明在我市,很可能潜伏着一个间谍网。尽管隐蔽得很好,但一定会露出马脚。”

    听了这话,大家纷纷点头赞成,崔仁杰的气似乎也消了一大半。毕竟,如果能在西都挖出个间谍网来,那对他这个负责反间谍工作的八处处长来说,肯定是一个辉煌的成功,甚至是全国国安系统的榜样。

    “二是自杀。”没等陈军说完,几个侦察员立即露出了不信任地表情。

    陈军看看大家,又看看崔仁杰,笑了一下接着说:“大家可能觉得很荒唐,一个才弄出泄密案的人,怎么可能在几个小时之内就自杀?还没被发现,何必自杀?为什么不等着收到情报酬金?”

    “是啊,你怎么解释呢?”有人问道。

    “我也无法解释。但我们要注意,马士平是一个曾经因为泄密而坐过牢的人,他知道泄密案的严重性,他很有可能觉得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早死早解脱。”

    “说不通吧,既然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发什么泄密邮件。既然发了,那么他应该是有心理准备的,不会是发了才知道这原来是泄密,然后害怕就自杀了。这似乎解释不通。”黄志华反驳说。

    “我觉得有这种可能性,比如,他受人之托发送邮件,发了一看,那封邮件的内容是天剑计划,是泄密。”也有人赞成陈军的观点。

    “那他化妆成乞丐去实验室门口干吗?”

    一听这话,陈军无言以对,其实他也知道这些,发言只是为了缓和气氛而已。

    崔仁杰威严地扫视一遍屋里,语气凝重地说:“我个人也觉得现在还不能否定马士平自杀的可能性!”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惊异地望着崔仁杰。马士平可是在发完邮件几小时候就死亡了!一个刚泄密的人,就自杀,这算什么事?孙子兵法里倒有死间这个说法,但在被发现前还不至于自裁,也没有那个间谍会在没有威胁的时候就自裁。这不符合人性,而间谍都是人。

    崔仁杰似乎也有些不自信:“我的意思是不能排除他自杀的可能性。老外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看起来象鸭子,叫起来也象鸭子,走起路来也象鸭子,那它就是一只鸭子。”

    崔仁杰停下又想了想,深深呼出一口气,接着补充说:“现在至少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杀,因为没有痕迹啊?你们见过这种谋杀案吗?以现在的技术手段,什么痕迹都没有,有这么厉害的杀手吗?遗书鉴定又表明是他亲笔所写。象他这样一个生活落魄的人,自杀并非不可能。”

    “那他自杀的动机是什么?如果是因为生活落魄,为什么在发完邮件后,就无法忍受这种生活,非自杀不可?”还是有人不能接受。

    崔仁杰抱起双手,目光深邃看着大家。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也许,有人在那天摧毁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11

    丽江自古称为“大研”,始建于宋末元初。在丽江古城,大小路面都铺着石板,经数百年风雨和来往马帮的走磨,石纹毕露,颇为别致。由于远离大都市,没有引进工业,丽江古城现在还保存得相当完好。这里的居民以纳西族为主,住宅多为青砖瓦房,大多三坊一壁,天井正方,走廊宽敞,大点的院落还有照壁,木质门窗雕饰着各种花鸟或人物图案。

    林天阳举着相机,随便地四处咔嚓乱拍。轻便的旅游鞋踩在光溜溜的石板街上,让他象是回到小时候生活的小镇,有一种别样的感觉。沿街的工艺品店和酒吧,虽说充满了商业气息,但早已和古城较好地融为一体。毕竟,丽江本来就是因茶叶贸易而形成的,在古时候就是商业重镇。

    就在他四处寻找着能够体现丽江之美的永恒瞬间时,从一个酒吧打开的窗口,他看到了一张美丽的面孔。是她,那个让他被怀疑被审查的外国美女,那张美丽的面孔微笑着对他说“嗨”的情景一直深深印在脑海里,错不了,是克里斯蒂娜。林天阳感觉到了自己血脉喷张,似乎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向大脑传递一个喊声,“冲过去!”

    此刻,他真恨不得冲过去狠狠骂她一顿,或者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扇她一个大耳光。可是他的脚却没有动,象被粘在石板街上一样。周围过往的游人并没有注意这个脸上写满惊奇和愤怒的青年,也许只有周围的纳西风情才是值得他们注目的。慢慢地,林天阳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他悄悄闪到一个店铺前,侧身观察着酒吧里的动静。

    坐在克里斯蒂娜对面的人被墙挡住了,但是那个人必定在和克里斯蒂娜说着好笑的事。克里斯蒂娜开心极了,笑起来是那么好看。

    “迷人的间谍,可怕!”林天阳心里说。他往前赶了两步,克里斯蒂娜对面的人已经起身,是个青年男子。那人很快消失在人当中,林天阳只看到一个背影。他驻足想了想,还是不想再沾惹是非,便随着人流的方向,继续向前缓行。

    远处传来的纳西古乐声吸引了林天阳。那是一种包含了板铃、板鼓、锣、钹等简单乐器演奏的独特的东巴音乐,节奏虽然有点乏味,但却象是马帮中头马所戴的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和这座城市的古朴相得益彰,可以让游人的心慢慢静下来,回到曾经辉煌的往昔岁月去。

    游人们来了又走,一拨一拨的,可能大家急于去欣赏其他的美景,而没有注意这独具特色的古乐。林天阳却一直听着,很是喜欢。听多了无病呻吟和咿呀做态的流行歌曲,这种简单但纯真的古乐象是一杯清茶般沁人心脾。只可惜现代化和工业化让大家的心都很浮躁焦虑,整天忙着房子、车子和位子,无暇打理自己的心,也就无法懂得去领略这乐声的味道了。

    当挂成一串串的灯笼亮了,街上的石板和老房子被映出一些红红的暖意。此时,顺着雪山下来的微风有了凉意。林天阳的肚子开始提意见,他背上背包,准备去找点吃的填肚子。在跨出高门槛的时候,一个东张西望的姑娘被这门槛绊了险些摔倒。林天阳出手很快,扶起了她。

    “谢谢。”姑娘抬起头,脸上还显得有些惊吓。这是一张美丽的鹅蛋形面孔,黑亮的眉毛下那对眸子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浑浊。俊俏的脸上涂了些防晒霜,依然没有遮住那种粉嫩的感觉。没有擦口红的嘴唇微张着,它不需要口红的掩饰也是那么好看。洁白的牙齿象珍珠一样整齐地排列着。在这姑娘抬头的瞬间,她下巴上的那个小小的疤痕,被林天阳注意到了。林天阳的前女友的下巴上,也有一个象这样的小小伤疤。前女友说,那是小时候磕的。所以,林天阳看每个女孩,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看人家的下巴。

    自从毕业的那天,跟女友在石家庄火车站分别之后,林天阳觉得每个女孩子都不如女友。但是天各一方的距离会消磨一切,曾经的女友变成前女友,再变成另一个优秀军人的女友,然后是人家的妻子,再后来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的母亲。而林天阳依然觉得只有她才是最好的,这就是林天阳一直单身的原因。

    见林天阳有点发楞,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有点象我女朋友。”林天阳慌乱地解释着。

    没料到那姑娘笑得似乎更不好意思了,脸上也有了一抹绯红。不管在谁看来,这种说别人很象自己女朋友的老套路的确有点过时。不过,林天阳是真觉得她象,虽然只有那个小小的伤疤都在下巴而已。这就叫初恋情结,一辈子都忘不掉,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主宰了自己,让人象个傻子一般。

    “你一个人来丽江啊?”姑娘想转移一下话题。

    “恩,现在不是什么背包、驴行很时髦嘛,我也学学。”林天阳的肚子似乎不饿了,又跟着那姑娘进了演奏古乐的大院里。

    “我也一个人,”姑娘看起来不讨厌林天阳,“你刚才不是要出门吗?”

    “哦,是的。我饿了。”林天阳这时才尴尬起来。他觉得应该离开,可又舍不得这个下巴上有那么个小伤疤的姑娘。

    “那我们一起找吃的吧,这些音乐我不怎么喜欢。”姑娘还是笑着。

    “行。”林天阳并非有什么企图,只是不由自主而已,就跟着姑娘又走出了大院。

    两人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四川小吃店里找到了位置。姑娘显然被那些特色小吃吸引了,要了一小份酸辣粉和甜水凉面,眼睛还盯着其他的小吃。这些东西林天阳是吃不饱的,而且在西都到处都有,味道也比这些旅游区要正宗。不过,为了不扫那姑娘的兴致,林天阳也叫了担担面,一起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你是哪人?”林天阳问。

    “上海的,你呢?”

    “我在西都。”

    “哦,那是个好地方。我来之前就在西都待了一阵的。”

    “那你转了一大圈啊?”

    “对啊,我从上海出发,安徽的歙县,湖南的张家界,然后是重庆的石宝寨,然后就是西都,最后到丽江。然后,我就回上海了。”

    “你去的都是好地方哦。那你出来得好几个月吧?”

    “差不多了,你很少出来吗?”

    “我出来得少,自己一个人旅游,这还是第一次。”林天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健谈起来。

    “你做什么工作的啊,这可不象年轻人。”姑娘挤着眼睛,歪着脑袋问道。

    “我在一家公司做行政,出去的机会少。”林天阳随口胡编了一句。

    “而且老板还很抠?”姑娘笑了。

    “是。老板都扣,他不抠的话,就成不了老板。”

    “哎,都这样。我们公司老加班,我真不知道哪有那么多事情,不就几个项目嘛。不说这些了。”

    吃过小吃,林天阳还是感到饿。可那姑娘显然吃好了,林天阳也就没有再叫东西。走在石板街上,林天阳把脚步放得很慢,象是在散步一样。姑娘还是东张西望,对两旁的所有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不停地摸下这个,看下那个。在林天阳看来,她和五六岁的小娃娃没什么两样,而他没有发觉的是,自己在心中已经不知不觉地开始扮演一个守护者的角色。

    “终于到了,我就住这家栈。”姑娘象是走了很长的路,而林天阳却感觉这路怎么突然就结束了,把他从某种令人神往的地方一下子拖回了现实。

    “那你回去休息吧。”林天阳说得比较勉强,明显能听出有些不舍。

    姑娘说了句好的,就甜甜地笑着转身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林天阳鼓起勇气问。

    姑娘灿烂地回眸一笑,甜甜地说道:“李芬妮。我们明天一起去雪山吧,你帮我背东西哦。”

    “好的。”

    这一晚,林天阳梦见自己回到学生时代,梦见女友的笑,还梦见学员队领导警告他不许谈恋爱,否则,等毕业就把他们分到天南海北。

    这一晚,也是幸福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