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尺?”魏聪皱了皱眉头,暗想这多半是后世的滇马了,但有总比没有好,哪怕不能当战马,用来当骑马步兵或者驮畜还是可以的,何况将来海上弄来印度种马,也可以拿来杂交嘛。
“换,为啥不换!”魏聪道:“最好搞成一个长期的渠道,定期和那个什么句町国交易!对了,孔公,你知道这句町国是哪里吗?”
“句町国?”孔圭接过书信看了看,皱眉思忖了片刻:“好像是西南夷诸属国中的一个,乃是夜郎国的宿敌。王莽时曾经击败过中原军队,别的就不知道了!”
“西南夷属国,夜郎国的宿敌?那就应该是在云南省了!”魏聪努力在脑子里回忆云南省地图,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东南亚的几条著名大江比如红河、湄公河、萨尔温江、伊洛瓦底江要么发源于,要么曾经流经云南。
换句话说,从军事地理上讲,云南省是几乎所有东南亚国家的上游,水运便利,从云南向东南亚无论是扩张还是通商都十分便利。所以许多建立于云南的地方政权在东南亚都有大量的属邦领地,比如南诏,哀牢、大理、麓川等。若是能建立一条深入云南省内部的贸易通道,那也就意味着打通了深入东南亚腹地的贸易渠道,无论是收集资源还是情报,都是极为有利的。
“黄长史!”魏聪道:“你立刻去一趟广信,最好是把那个蛮子首领请来番禺走一趟,让他亲眼看看交州这边的情况,生意做不做的成不要紧,先交个朋友嘛!”
“喏!”
“魏公倒是对这句町国颇有兴致呀!”孔圭笑道。
“有兴致倒是说不上!”魏聪笑了笑:“只是这句町国位居诸蛮上游,有河流相通,若能与之合盟,我从海,彼从陆顺流而下,便能将一劳永逸,将交州之外敌尽数覆灭,拓地万里!”
“拓地万里?将交州之外敌尽数覆灭?”孔圭吃了一惊,他在番禺当了两年南海太守,当然知道交州其实地域极为辽阔,只不过人烟稀少,在籍的汉人更少罢了。如果只算土地面积的话,可能是大汉十三州里最大的几个之一。土地面积大,自然相邻的外敌就多,若是按照魏聪说的,要把交州的外敌全部消灭,那恐怕还真是要拓地万里,不过那样一来,只怕对大汉来说,交州这一个州恐怕要比其他十二个州加起来还要大了,这恐怕未必是一件好事。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孔圭笑了笑:“魏公之业虽宏远,但也不能完全不顾眼前之事吧?”
“眼前之事?”魏聪笑道:“孔公岂不闻: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魏某行军打仗,若无八九分胜算,是从来不上战场的!”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孔圭眼睛不由得一亮:“孟德,难道当初你举旗南下交州时,就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
“不错!”魏聪点了点头。
“可你当初出兵时不过数千人,而且五岭险峻,兼有瘴气,你连这些都考虑到了?”
“孔公,兵少也好,地势、瘴气这些都不过是我预料到的困难,只要预先做好准备,是可以克服;而敌人往往会过高的估计我的困难,却不对我做应有的防备。兵少我可以沿途想办法募集,地势险峻我可以预先派人探路,让士兵准备登山所需的准备;瘴气我可以选择较为寒冷少雨的冬天,我只要克服了这些预料之内困难,就可以很容易的击败毫无防备的敌人了。故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方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听魏聪这番话,孔圭一时默然,他不由得想起当初自己被魏聪的兵士打到太守府门前,才发现有外敌入侵之事,固然有自己平日里一心用在经学,不通政务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整个交州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交趾那边的蛮族暴乱,全然没有想到会有敌人从北方翻越五岭杀过来。要是没有这座五岭,估计交州人对魏聪的抵抗还会猛烈一些。
“魏公此番话,着实是得了兵法中之三味了!”孔圭叹了口气:“我在你面前谈论兵事,着实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魏聪见孔圭一番丧气样子,心知自己方才那番话打击到对方了,笑道:“孔公何必如此,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魏某若想令交州治平,肯定是离不开孔公的!”
正说话间,外间有侍从进来,下跪禀告道:“主上,有朝廷的使节到了,船已经停靠在码头了!”
“朝廷的使节?”魏聪一愣,暗想难道是自己托曹操送去的“糖衣炮弹”生效了?还真是不跑不送原地不动,人类在这方面几千年好像还真没啥进步。
“孔公,既然是朝廷的使节,我等自当要去码头亲迎!”
“不错!”孔圭见魏聪如此知礼,心中暗喜,当时的士大夫私下里骂朝廷的话早就成了一种风尚,像魏聪这种三天两头冒出“反言”的孔圭早就见怪不怪了。在他看来像魏聪这种非常之人,做的是非常之事,只要能正式的场合按照礼数来,那就还是忠于大汉的好同志,有矛盾也是人民内部矛盾,不是敌我矛盾。那自己现在就不是从逆,而是尽忠职守。
两人出府上车,一路往码头来。到了码头,只见一条打着赤帜的两桅帆船正停在栈桥旁,岸边早就有两百多持矛或长戟卫士,将周围的人群分隔开来。领头的温升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喜色:“校尉,我已经打听过了,船上的是侍御史袁绍,便是先前领着宾游侠在长安击杀阉贼的士子首领,他叔叔就是当今太傅袁隗,汝南袁氏的千里驹,着实是了不得呀!听说是要委任您为交州刺史来的!”
“看好四周,不要出乱子!还有,待会注意点,看着我的手势,只要我右手握拳,然后放开手掌下压。你就让人上来,先把我护住,然后把那姓袁的臭小子抓起来!”魏聪低咳了一声,袁绍怎么派到这里来了?侍御史是个什么官?是被发配流放了,还是袁家想和自己谈点啥?所以派这小子来?该不会是这小子自己的主意,想在交州搞什么幺蛾子吧?
“什么?这混球要对您动手?”温升脸色大变:“那我立刻派人上船抓人!”
“别!那只是以备万一!”魏聪一把抓住温升:“袁绍这小子是个狠角色,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更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哦,哦!”温升这才明白过来:“我明白了,放心,这船上最多三四十人,我们这里少说也有两百人,只要您一声令下,就把他们砍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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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站在万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认出来,此人和自己一样,是天生的首领。
袁绍提醒自己,透过窗户,他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个高个子男人,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向他问候,向他欢呼,等候着他的命令,这种感觉袁绍再熟悉不过了。而那个男人知道如何应对,他面带笑容,不时向某个方向点头,挥挥手,镇定自若的应付着这一切,就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街道上人头攒动,宽阔的河面上到处都是各色各样的船只,远处传来沉闷的夯土声,尽管在来番禺之间有曹操的提醒,袁绍还是觉得有点眩晕。他是从雒阳出发,前往广陵,然后再坐船走海路前往番禺的,过了下邳(今江苏徐州睢宁县,当时徐州刺史治所)之后,就可以明显感觉到战争的气息,尽管还不是平“蛾贼”战事的主要战场,但沿途所见,人烟稀少,村落荒芜,田亩生荆棘,白骨露于野,只有在县城或邬堡周围的田地还有耕作的痕迹。
魏聪平定交州再怎么迅速,也是打了几仗的,大军一动,拉丁拉夫,修筑工事,以及外来征服者放纵部下的抢掠,四散溃兵的烧杀抢掠,加上魏聪为了买官而聚敛财物,这样一番折腾下来,户口少个三分之一实在是稀松平常。但从现在自己所看到的,番禺城不但看不到战争破坏的痕迹,甚至比自己料想的还要繁盛几分——至少不比下邳差,那可是整个徐州都可以排前三的重镇呀。
“臣南海太守孔圭!臣讨逆校尉魏聪!恭迎朝廷天使!”
岸上传来了两个声音,袁绍笑了笑,向一旁的随从点了点头,那随从走出舱外,沉声道:“宣二位上船!”
魏聪回头看了孟高功一眼,那魁伟汉子会意上前一步,紧跟在魏聪身后,魏聪这才跟在孔圭身后,上的船来。两人进得门来,孟高功紧跟在后面,门口的卫士伸手阻拦,却被孟高功双臂一横,便跌开去,孟高功损失低头进得船舱,站在魏聪身后两尺之地。
“休得无礼!”魏聪呵斥道,转而对袁绍笑道:“此人乃是蛮荒野人,不识礼数,失礼之处,还请天使见谅!”
“罢了,护主之心,倒也可悯!”袁绍见那孟高功虽被呵斥,却依旧站在魏聪身后两尺之地,半步未动,右手按刀,一副随时准备拼死厮杀的样子,心知魏聪这是戒备自己玩鸿门宴准备的贴身勇士,不用说,码头上估计也早就准备好了伏兵,自己若是真的宣旨封官也还罢了,若是想玩“擒其渠首,收其部众”的把戏,说不得就乱刀齐下,把自己砍成肉泥了。看来这魏聪虽然又是献宝赠金,又是卑礼下人,但心里对朝廷的戒备却是一点也没放下,这个多疑的性子倒不像是不通事务的京师太学生,更像是在江湖刀尖上打滚的游侠豪杰。
“多谢天使!”魏聪向袁绍拜了拜:“此番一路想必舟船辛苦了,孔太守和卑职已经在太守府略备水酒,为天使洗尘,还请天使移步!”
“那就叨扰了!”袁绍笑了笑:“魏校尉,阿瞒是我自小一同长大的,便如兄弟一般。你既然与他相熟,你我之间便不必多礼了,相互之间以字相称吧!”
“喏!”魏聪应了一声,两人交换了字,便一同下得船来,岸上早已准备好了车马。魏聪请袁绍上车,袁绍却摆了摆手:“我一路乘船而来,早已乏了,眼下只想乘马,活动活动筋骨!”
“好说!”魏聪挥了挥手,手下便牵了两匹马来,魏聪将一匹黄骠马的缰绳递给袁绍:“本初,这匹马是我平日里骑乘的,虽不算骏马,倒也平稳,请!”
“多谢了!”袁绍熟练的翻身上马,魏聪赶忙也上了马,孔圭年纪大了,就上了马车,袁魏二人并骑而行,温升领着七八骑在前面开道,两厢是手持矛戟的卫士夹道相送。他们穿过码头的石板路面,沿着五羊街骑行,然后拐进一条较为狭窄的道路,开始向太守府坐在的小丘而行。道路两旁的人们看到队伍前面太守和魏聪的旗帜,纷纷屈膝下跪,大多数人都保持沉默,但能够感觉到他们是出于敬畏而非恐惧。
“我来之前听阿瞒说过番禺物阜民丰,一副太平景象!”袁绍侧过头,对魏聪笑道:“我本以为他有些言过其实了,毕竟是刚刚打完仗嘛!现在看来,倒是我有些自以为是了!魏兄不光是善于领军,治民也有一套呀!”
“不敢!”魏聪笑了笑:”其实这倒不是魏某有什么本事,交州物产丰殷,只要稍加调理,便有数不尽的财富!”
“物产丰殷?”袁绍笑了起来:“这倒是我第一次听说,之前我只听说交州这边瘴气,土地贫瘠,为官者皆视为畏途,至多有些海外而来的珍货,魏兄你这番话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