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太平记 > 第168章 贿赂
    由于大将军是走外戚路线的,没有在州郡担任官吏的经历,缺乏行政经验,所以还会由外朝的三公中一人或两人加录尚书事,辅佐大将军执政。

    显然同为录尚书事的三公的权力是要略微低于同为录尚书事的大将军的,而藉由子侄这次诛杀宦官之功,隐然间袁隗在尚书台的发言权居然已经接近窦武,这放东汉近两百年历史里还真是头一遭。

    “其实这次的事情大将军还好!主要还是司徒胡广麻烦!”袁逢咳嗽了一声,目光扫过袁术和袁绍:“他可是力主国家法度为重,要依照律法处置尔等的!”

    “老匹夫!”袁术闻言大怒:“中寿而终,坟木拱矣!待我找个机会,定要给他好看!”

    “住口!”袁隗喝道:“胡公所言乃是至公,尔等岂可有怨言?”

    “喏!”袁术不服气的应道。

    “绍儿!你怎么看?”袁隗问道。

    “胡公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览之!见识广博,非我等可及!”袁绍沉声道:“不过他素来奉行中庸之道,无论是士人还是宦官,关系都保持的不错,所以才能保持禄位至今日呀!”

    “嗯!”袁隗笑着点了点头:“你这句话说的中肯,胡伯始的确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力主要惩处谁的,你们几个这次做的的确是有些过了!”

    “这个侄儿知道!”袁绍低下头:“所以当初动手之前,侄儿就做好了悬首东市的准备!只是大义之所在,一己之生死,倒也看的没有那么重了!”

    袁术有些妒忌的看了自己的堂兄弟一眼,急道:“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嗯!不过如今诛杀宦官之事已经终了,过往的事情就不要抓的那么紧,该忘记就忘了吧?”袁隗意味深长的说:“走路固然要看着脚下,但若是一直盯着脚下,那也是走不远的,是不是呀?”

    “叔父的话,侄儿记住了!”袁绍沉声道。

    “好了,阿绍你今年二十了吧!”袁隗微笑着看着家族后辈:“就过两天吧,把冠礼加了,省的到了朝中,连个表字都没有,麻烦的很!”

    “喏!”

    袁隗又说了几句,袁逢看出他已经有些疲惫了,笑道:“那今日就这样吧!若无什么事,那就散了吧!”

    袁绍和袁术向自家长辈躬身行礼,退出屋外。屋内的老人相视而笑,袁逢笑道:“我原本还想着将安国亭侯的爵位传给基儿是不是有些委屈阿绍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爵禄之事他自己挣得到!”

    “是呀!”袁隗笑道:“我原本还担心绍儿和术儿平日里不相能,但看来是我多虑了,关键时候还是兄弟齐心的嘛!”

    “少年意气,不能全当真的!”袁逢笑道:“我们小时候难道没有这样?年纪大些就都明白了!”

    “嗯!”袁隗点了点头,他刚想说些什么,房门打开了,袁绍从外间进来了,他向两人躬身行礼,到:“二位叔父,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们看看,请随我来!”

    袁绍在京中的住处是雒阳城外西边的一处宅院,这原本是属于已故的左中郎将袁成的,由于袁绍幼年时被过继给了袁成,所以这处宅院也就归了他,他在京中时就住在这里。袁绍叔侄三人出了城,来到宅院,袁隗和袁逢看到宅院后内宅的陈设与当初袁成在时几乎一模一样,不由得睹物思人,神色有些黯然,袁逢问道:“阿绍,这宅子的陈设都没怎么变呀!”

    “正是!”袁绍道:“小侄追念先父之慈颜,不忍将其变动!”

    “哎!”袁隗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的纯孝,但世事变迁,你也莫要太过自苦了!”

    “是!”袁绍应了一声,他引领着二人穿过一条僻静的巷道,来到右边的偏院,敲了两下门。院门打开,走出一个黑脸少年,正是曹操。他有些紧张的向袁逢和袁隗躬身行礼:“小侄拜见二位世伯!”

    “怎么是你?”袁隗惊讶的看了一眼袁绍,袁绍没有理会,径直问道:“阿瞒,我不在的时候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曹操点了点头,对袁逢和袁隗道:“二位世伯,我们进来说话吧!”

    袁隗和袁逢进了院子,上得堂来,分别坐下。袁绍咳嗽了一声:“阿瞒,这里没有外人,你就把事情和我二位叔父说一下吧!”

    “你们两个是在搞什么鬼?”袁逢的性子更急躁些:“故弄悬殊的?”

    “罢了,曹贤侄!”袁隗拍了拍兄弟的手:“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操咽了口唾沫,他向袁逢和袁隗告了声罪,站起身来,先将后堂的大门关上,然后点亮了屋内的几盏油灯,将旁边的屏风推开,伸出右手道:“二位叔父请看!”

    “这,这是——”饶是袁逢累世公卿,富贵无比,也被眼前的两尊四尺高的红珊瑚给惊呆了,那红珊瑚晶莹剔透,半透明的表面反射出的暗红色的光,在黑暗中宛若两团火焰一般。

    “这珊瑚树是哪里来的?”袁隗的城府更深一些,沉声问道。

    “是交州魏聪献给二位世伯的!”曹操低声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南国珍物,白银五百斤,金一百斤,都在这里。他希望朝廷能够赦免他的罪行,让他做交州刺史,护南海校尉!”

    饶是袁隗和袁逢两人一个已经站到了帝国的权力巅峰,另外一人距离也不远了,面对如此大手笔,一时间也给镇住了。眼前的两尊四尺红珊瑚是稀世之珍不必说了,仅仅是白银一千斤,黄金五百斤,折算成铜钱就是上千万钱了,历史上汉灵帝西园卖官两千石也不过钱两千万,出不起的还可以先赊欠,而魏聪要的交州刺史不过才600石,可谓是出高价了。

    “魏聪的贿赂怎么送到你这里来了?”袁隗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

    曹操看了袁绍一眼,沉声道:“小侄与那魏聪乃是旧识,这些贿赂是小侄去了一趟交州,见过他本人之后,他交给小侄的,这些财物也是他专门派人用大船走海路送到广陵,然后再到洛阳的!”

    “荆扬二州正在闹蛾贼,你好端端的去交州干什么?”袁逢问道。

    “阿瞒是受小侄之命去的!”袁绍沉声道:“小侄当初举事之前,唯恐事有不遂,便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

    “你让曹贤侄联络魏聪以为外援?”袁隗沉声道,他叹了口气:“定然是了,你行事素来沉勇有大略,我是觉得你这次为何如此莽撞,原来是在这里留了一招呀!”

    “还请叔父治罪!”袁绍跪伏在地,面孔紧贴地面,就好像趴在地上的一只青蛙。

    “罢了!”袁隗长叹了一声:“阿绍呀阿绍,虽说你小时就被过继给成弟,但我们几个做叔父的自问并没有亏待你,你为何这么急呢?我们汝南袁氏的子弟,四十出任太守,五十为九卿,六十为三公都是明路,你为何一定要走那条险路呢?”

    “叔父没有亏待我!”袁绍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沉静如水,目光如刀,让人不敢逼视:“只是那不是我想走的路,叔父您已经做到三公,胡广公也是三公,可是如今的三公已经不是那等位极人臣,天子尊崇之人,权位尽归台阁,三公只不过是个空壳罢了!”

    “那你还想如何?”袁隗叹道:“难道你还想做大将军?可那大将军尤其是我等士人可以做的?”

    “窦大将军也是士人!”袁绍答道。

    “他若不是姓窦,怎么可能当上大将军?”袁隗问道:“再说大将军有什么好的,本朝历任大将军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哪个不是最后落得个身死族灭?岂能比得上我们汝南袁氏经传传家?”

    袁绍没有说话,不过他的头还是倔强的挺着,就好像一块岩石。一旁的袁逢咳嗽了一声,打圆场道:“算了,这件事情也放一边吧!曹贤侄,你这次去交州,所见所闻如何?那魏聪弄出这么多财物,肯定把交州搜刮的很惨吧?”

    “这倒是没有!”曹操面色有些古怪:“我在交州只去了番禺一地,至少在番禺城当地,百姓安堵,商贾如潮,鱼盐田亩丰盛,不要说和正在打仗的荆、杨二州比,就算是雒阳、河南、兖州比起来,也只强不弱!”

    “曹贤侄你是不是得了魏聪的好处,在我等面前替他说好话?”袁逢面色有些不豫:“据我所知,魏聪领数万之众南下交州,二月才击败了苍梧太守,占据了五郡之地,短短几个月功夫,要养军,打仗,还盘剥出这么大一笔财物,当地百姓只怕都已经民不聊生了,怎么会还好?”

    “是真的还好,二位若是不信,将来可以去问问南海太守孔圭,他总不会骗您了吧?”曹操有些急了:“至于这些礼物,红珊瑚和其他珍物是从海外商贾那儿来的,用不着盘剥百姓,也盘剥不来。至于金银,魏聪他在交州发现了矿藏,是自己派人开采的!”

    “开矿岂不是要征发民力?”袁逢冷笑道:“这么多金银,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枉死鬼!”

    “魏聪开矿不是征发民力,是发工钱的!”曹操道:“只不过发的不是钱帛,是盐!”

    “盐?”袁逢闻言一愣:“盐难道能从天上掉下来?不也是民脂民膏所聚?”

    “这——”曹操想起来魏聪和自己言谈中提到海边的盐田,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抽出时间过去亲眼看看:“听魏聪说,只要在海边开辟出盐田,然后靠太阳和风,就有用不完的盐!”

    “咳咳咳!”

    旁边的袁绍也有些听不下去了,咳嗽了两声道:“叔父,盐的事情且放一边不谈,魏聪此人的确在治兵料民上的确有些本事,以他为交州刺史,定能平定当地的叛乱,恢复交州的平靖!”

    “我岂不知道他有些本事?”袁隗冷哼了一声:“但在交州、凉州、幽州这边边地州郡为官的,没有本事的庸碌之徒肯定不行,太有本事,太能折腾的也不成。须知这些遍地州郡,本来就是荒僻之处,当地人要么是蛮夷酋豪,要么是迁徙罪人的后代,可不是什么忠臣孝子。在内地州郡可以做的,在那儿可就未必了,一不小心就会激起民变,甚至叛乱来。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还故意激起民变,好烧杀抢掠,捞取自己的好处,送给上官,以求升迁的。像这种酷吏,我见得实在是太多了!”

    听袁隗这般说,曹操与袁绍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看到魏聪送来这么一份大礼,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毕竟交州这种偏远烟瘴之地,又正在打仗,家中有点关系的,都是能不去就不去的。像魏聪这种愿意自己自带干粮背锅的,就算原先有罪过,只要袁隗肯开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却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魏聪送的礼物太贵重上,当真是让人想不到。

    “贤弟!”袁逢终于开口了:“照我看,让这魏聪当交州刺史也好。不错,这人是个能折腾的,但只要他肯出兵豫章,南北夹击蛾贼,尽快将其剿灭,其他的都是小事。否则这么打下去,没有个三五年可平定不了,运气差点,江淮之间,十年都未必能有宁日!”

    “南北夹击蛾贼?”袁隗这一次被打动了,他当然知道这一次的蛾贼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与那种因为饥荒或者官员压榨的太狠偶然激发的民变不同的是,这次的蛾贼是一个组织长期准备,蓄谋已久的结果。其表现就是爆发的范围极广,波及整个江淮地区,内部有严密的上下层关系和计划,其军队甚至还有大量堪称精良的武器。

    而且其爆发的荆杨二州位于大汉的南方,除了有大片湖泊沼泽、山林等不适宜骑兵、战车等汉军的优势兵种活动的区域,其还和二州的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冯绲就在上奏的文书上提到了蛾贼与荆南的武陵蛮活动的默契,以及蛾贼当中有许多南方的地方豪强的参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