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巴法送我的礼物都拿出一半来，待会送到郭兄那儿去！”他不待郭奎推辞：“君子有通财之谊，郭兄在校尉询问人才时能想起我，我有了钱财又岂能忘记吴兄，若是推辞，那便是看不起我吴某人了！”
——————————————————————————
魏聪幕府。
吴泽站在门外，等待着通传的声音，他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突然后悔自己来之前已经换一身更好的，毕竟现在自己又不缺钱，换一身好衣服去见上官也容易留下一个好印象嘛！
正当吴泽犹豫是否应该让手下去外间替自己买一套外衣就地换上时，郭奎从里面出来了，低声道：“快，跟我来！”
吴泽将脑中的杂念驱赶出去，撩起外衣的前摆，抬腿迈过门槛，跟在郭奎的后面，随即他听到郭奎的声音：“他便是吴泽！”
“嗯！我想起来了！”魏聪从一叠图册中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下吴泽，笑道：“郭奎都和我说了，你倒是好本事，刚进番禺没几天，就先发财了！”
“这都是仰仗校尉的虎威——”吴泽刚想解释，就被魏聪打断了：“罢了，反正你这也是替人主持公道，不算仗势欺人，我也就不管了。我问你，那个巴法，是叫这个名字吧！他有多少条船，在番禺的胡商里算第一的吗？”
“回禀校尉，巴法一同有六条船，在番禺的胡商里虽然还不是第一，但也是排在前面的，不少小商人都搭乘坐他的船做生意。不过眼下他只有四条船在番禺。因为这些南洋商人都是随风而来，随风而去的——”
“这个我知道，夏天吹南风，他们来番禺，冬天吹北风，他们从番禺回南洋，对不？”魏聪笑道：“这样吧，原本番禺有海丞主管海贸之事，我不可能人一到就立刻把他们赶走。我给你两个月时间，把这些事情海贸的事情搞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吴泽听出了魏聪的言下之意，他身体微微颤抖，赶忙低下头去：“小人明白！”
“很好，你把你从赣县带来的人做一份名册报上来，若有人手不足的，也可以在当地招募。记住了，海贸之事，一来可征其财税以赡军国之需，二来可得远方之珍物，弥补中国所无；三来可利舟楫，远航万里，扬我大汉声威于域外。要想把海贸之事发扬光大，最要紧的就是要讲公道，不能因为胡商是域外之人就偏袒本国商人。否则时间一久，胡商就不愿在官家港口交易，反而去偏僻之处与奸民售卖。这样一来财税入奸民之手，滋生盗贼，不见其利，反蒙其害。你记住了吗？”
“小人记住了！”
“好，你先下去吧，回去后告诉那个巴法还有他的通译，就说我想见他，让他们速来拜见！”
“喏！”
————————————————————
太守府，后院。
“老师！”
“哦，是季安呀！进来说话！”孔圭抬起头来，看到士武站在门口，笑道：“怎么样，手上的伤没有反复吧？”
“多谢老师垂询，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应该再过个把月就好了！”
“嗯，这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孔圭笑道：“两天前魏孟德来我这里时我提到你的箭伤，他说派自己的大夫去看看，去了没有？”
“嗯，昨天是来了一个新大夫，检查了我的箭伤，重新包扎了一下，还给换了药！”士武答道。
“哦？那大夫医术如何？”孔圭好奇的问道。
“学生倒也分辨不成好坏，不过看那医生倒是熟练得很，敷药后学生的伤口一阵清凉，也舒服了不少！”
“嗯，孟德派来的医生想必也是在军中当差的，自然对箭伤、刀伤更熟练些！”孔圭笑道，他看了看士武的脸色，问道：“怎么了，季安看你的神色有些不快，外间出什么事了？”
“这——”士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学生在外间听说，番禺、中宿、博罗、龙川、冽江、揭阳
六县都已经开城降服了，还是收到太守府的文书才开城的——”
“季安你是不是想要问我这书信是不是出自我手？”孔圭问道。
“不错！”士武下意识的应道，旋即发现自己这岂不是在质问老师，赶忙连连摇头道：“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都可以回答你，这信不是我写的！”孔圭答道。
“原来如此！”士武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旋即大怒道：“那岂不是，那岂不是——”
“魏孟德在耍诈是吗？他本为兵家，行军打仗自然能无所不用其极，耍诈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耍的这个诈，那些县令们未必不知道！”
“什么？那些县令知道书信并非出自您手？”
“嗯！”孔圭点了点头：“番禺之事又不是一两天，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县令岂会不知道番禺城现在在谁手中？就算文书上印信是我的，但显然现在盖印信的不会是我本人。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知道，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无非是装糊涂顺水推舟罢了！”
“顺水推舟？”
“嗯，南海郡常年没有战事，这几个县的城墙低矮单薄，岭南这里雨水又多，估计不少地方都有破损，县里也没有修缮，根本抵挡不住稍微像样一点的外敌进攻，这些县令们自然也都知道。而魏聪拿下番禺之后，市井肃然，百姓安堵，与往日一般。这些县的长老大户们肯定就没有了抵抗的意思，正好看到以我名义发来的文书，自然就没有拼死抵抗的念头了！”
“这群家伙！”听完了孔圭的解释，士武被气得满脸通红：“竟然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了老师您的身上，这岂不是坏了您的名节！”
“名节！”孔圭笑了起来：“其实魏军入城之时，我没有死就已经是名节尽毁了。”
“这——”士武愣住了，他心里觉得孔圭说的不错，但让老师去死这种话又实在说不出口，便僵在那儿了。
“你放心，我不会去死的！”孔圭笑了起来：“毕竟到现在为止，魏聪还是大汉的讨逆校尉，我就用不着死，如果等到那一天，还请季安替我送行！”
“老师，那魏聪明明并非大汉的纯臣，您为何还会对他抱有希望呢？”
“也许是因为老师已经到了怕死的年纪吧！”孔圭笑了起来，旋即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季安，你真的觉得对眼下的大汉来说一个纯臣更有用吗？治世用忠孝，乱世用权谋，这句话可也是圣人之言呀！”
面对老师罕见的吐露心迹，士武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
——————————————————
巴法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棉布外袍，裹着头巾，腰间是镶嵌着红宝石的金柄匕首，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外，等待着魏聪的召见。从身旁不断进出的人员来看，这位“魏校尉”十分繁忙。身为商人，巴法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从这些渠道里，他得知这位即将召见自己的征服者在最近的几天里，不费一兵一卒，就迫使南海郡的所有县城都臣服于他，这是一片相当于一个王国的广阔土地，而且土地肥沃，河流纵横，物产丰饶，人民勤劳而又众多，是巴法所知的最为富饶的土地之一。
当然，巴法知道这位征服者绝不会仅仅以此为满足，站在码头上，他每天都能看到在这片被当地人称之为“南海”（当时人对珠江入海口的称呼）的辽阔水面上，成排的战船正在操练。听有人说，这位“魏校尉”麾下足足有两万大军，他们的营地在番禺外的空地上，每日都在操练。显然，对南海郡的征服仅仅是一个开始，而绝非结束。
巴法当然知道，接近像魏聪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将军是十分危险的，要供养两万大军就足以耗尽国王的财库，战争更是如此。魏聪的这次召见很可能会变成一次勒索甚至绑架，但反过来，这也可能带来千百倍的回报。汉帝国是出产许多能让富豪疯狂的美妙商品的中央之国，如果能帮助这位“魏校尉”赢得最后的胜利，那自己能获得的回报将无可估量。
“巴法老爷，巴法老爷！”
“啊！”巴法回过神来，他看到赵顺正朝自己做着手势，他赶忙转过身，看到一名卫士正看着自己：“你便是巴法？”
“正是小人！”巴法赶忙向那卫士躬身行礼。
“校尉要见你，随我进去吧！”
“是！”巴法应了一声，便要门外走，那卫士却不让开，冷冷的盯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匕首，您的匕首！”赵顺低声道。
“哦，哦！”巴法赶忙取下腰间的匕首，双手呈上。那卫士随手接过，冷声道：“待会出来时再还给你！”
巴法屏住呼吸，跟在卫士的后面，他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站在一张挂在墙上的图纸前，和两个明显是工匠的男人说些什么。巴法瞥了一眼，似乎是关于船只的结构图，他赶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就这样吧！你们就先照着这图纸做！”魏聪取下挂在墙上的图纸，递给两人：“建造的法式和我带来的蜈蚣船很接近，我让人拨给你们一条，你们可以照样造，你们甚至可以拆掉一部分，看看内部的结构！”
“小人遵命！”那两个工匠小心的收下图纸，躬身退出屋外。魏聪上下打量了下巴法和赵顺，从容貌上看，巴法虽然有着深褐色的皮肤，但他高鼻深目，头发卷曲，与其说是东南亚居民，不如说更接近南亚地区的居民。
“你是哪里人？”
“小人是狮子国人（即今天的斯里兰卡）！”巴法小心答道：“不过小人祖父时便迁徙到了皮宗国（两汉时期的东南亚古国，大概位置在在今新加坡西面的皮散岛（PuuPi-Sang）），那儿地处要冲，往来于身毒和大汉之间的贸易船都会在当地停泊，等待有利的风向。所以商人们都会在当地出售自己的货物，购买自己需要的，十分繁荣！”
“这个皮宗应该就位于马六甲海峡、克拉地峡、苏门答腊岛旧港附近这几个地方之一！”魏聪心中暗忖，在他的记忆里，这几个地方是古代最主要的几个穿越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岛，连接印度洋和太平洋的渠道。由于每年五月到八月，季风稳定的吹向西面或者南面，每年十二月到次年三月，季风稳定的吹向西北或者东北。
因此正好位于印度和中国两个文明古国之间的东南亚地区就成为了天然的贸易中转站。从中国出发的商人每年五月左右出发，顺着季风前往东南亚，他们将在那儿与从各地的商人进行交易，然后乘坐十二月到次年三月的东北风回到中国。如果想要继续前往印度的，也可以乘坐同时期的西北风继续前往印度。所以古代东南亚主要的贸易港口基本都分布在马六甲海峡，克拉地峡，巽他海峡附近。
“那想必你们往来一趟要花费不少时间吧？”魏聪装作对巴法口中的地名一无所知的样子，随口问道。
“正是，小人往返一趟，动则数年！最少也要一年，着实艰险的很！”巴法小心答道。
“那你们这些商贾在我国留寓时，都住在什么地方？”
“上国官员在番禺城南，临近江边划有一片地，供我等居住！”
“那地方可还住的合意？”
巴法小心的看了看魏聪的脸色，答道：“倒是还好，只是往来商贾渐多，他们有随行奴仆，还要地方囤放货物，祭拜神灵，这样一来，地方就有些不够了！”
“嗯，就是说要更大的地方扩建了？”魏聪点了点头，手上飞快的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