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意还没什么,六郎却是个死心眼的。黑沉着脸瞪着光辉就吼了句:“俺不会叫秋娘当寡妇的,俺肯定能活着回来,不光是要活着回来,俺还要立那顶大顶大的军功,迟早有一天,秋娘是要做将军夫人的!”
那少年口出狂言,可眉宇间逼人心魄的英气,却叫你不敢小瞧了他去。江秋意看着,只觉得六郎迟早有一天确实是会当大将军的,只是将军夫人?那还是敬谢不免了吧!
“好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俩也别争,倒是光辉兄弟,提起从军,我不得不说上你一两句,若是不中听,你权当耳边风便是了,也莫放在心上。”江秋意坐在牛车上,歪着脑袋看谢光辉,脸上是难得的一本正经,连个笑模样都没用。
许是见惯她眉开眼笑的样子,谢光辉一时被唬的一愣一愣的,忙道:“弟妹,你说,俺听着呢!”
站在了四奶奶的立场上,江秋意开了口:“你可知,你家堂屋里的那块牌匾,一日日的就像刀子似的,剜的你爷爷奶奶心头滴血,这些年跟前要是没有一个你,怕是你爷你奶早就熬不住,去跟你爹和你那三个叔伯一家团聚了!”
江秋意的语气悲凉,早晨四奶奶那捂嘴无声哭泣的模样,在她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那是最无奈的痛苦,你没有办法阻止孩子去做正确的事情,哪怕那会要了他的命。
江秋意说:“你一想只想着建功立业报效国家,可你想过报答你爷你奶的养育之恩吗?他们已经失去了四个儿子,再没了你,还能活下去吗?或者你敢像六郎一样,斩钉截铁的告诉你爷你奶,你肯定会活着回来!”
“这个……”提起这个,光辉却是没底的。他不像六郎那个愣头青,他们家在战场上已经没了四条人命,四个活生生的汉子去了,都没一个回来的。谁还敢说自己一定能活着回来?
也不知道谢六郎打哪来的自信,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还要是立了军功回来!
可谢光辉却也看出来了,六郎从不说大话,他既那么说了,那他肯定就能做到。这也是谢光辉一直及不上六郎的地方,他身上有一股子韧性,只要他认准了的事情,就一定能办成!
自己这个自小与他长在一处的好兄弟知道他的秉性并不出奇,难得的是六郎新进门的媳妇儿也是真真的信着的。她信六郎能平安归来,所以她真心实意的支持六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江秋意叹了一口气,语气放柔和了些,劝道:“建功立业,也不是非得是在战场上,心中有国有家,脚踏实地的做些实事,也不一定不能为国家出一份力啊!”
在江秋意生活的世界,早就没有了要去战场上拼杀才能显出爱国之心的那一套,人们在各自的行业做出个人最大的贡献,一样是爱国报国啊!
如今的大秦,和六郎家一样,最迫切的是脱贫,只有人民富强了,大秦才能强大,才能少挨打啊!这个道理,小到六郎家,大到整个大秦,都是适用的。江秋意却没有说出来,大秦严禁女子干政,妄议朝政的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秋意的话,让谢光辉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不知道,家里头除了他这个孙子,也就是他那个嫁到楚村的姑姑,隔三差五的能回来看看老两口了。
还有姑姑打小送到爷爷奶奶跟前,爷爷奶奶一手养大的,她的表姐翠竹时不时的吩咐家丁,送点稀罕东西回来孝敬老两口,别的,也没有谁能常常在爷爷奶奶跟前伺候了。
谢光辉的心,密密麻麻的像是爬了很多小虫子,难受的厉害,原本拿定了主意要去从军的,被江秋意这么一说,倒是动摇了决心。
一行人赶回谢家村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六郎原本是想招呼光辉回家吃饭的,但光辉怕出来时间长了,老两口担心,推脱了家去了。
牛车赶到了家门口,东西都卸下了,六郎想帮着拿进门,却叫江秋意使唤还牛车去了。谢大郎是个小心眼的,借的时间长怕是要生闲话的。六郎想着都到家门口了,就和江秋意说了一声,喊他三姐出来帮忙拿东西,自己就去还牛车去了。
江秋意推开破落的木门,手里拎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只脚才塌进院子,就听见谢四妹喊了一嗓子:“阿娘,她回来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那个女人?
江秋意听着心里就不舒服,这谢四妹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横竖就是看她不顺眼,难道,是嫉妒她的美貌?哈哈哈哈……
“新进门的,你进来。”
六郎娘的嗓音听着不太好,像是憋了一股子怒气,跟在谁那受了冤枉气似的。江秋意察觉到了,一进门就卖乖:“婶娘,昨夜六郎在山里猎到了野猪,今个在集市上卖了钱,买了三斤白面,六郎说给您做白面馍馍吃。”
“吃?你就知道吃!给我跪下!”
六郎娘突然就发火了,端坐在堂屋中间唯一一条长板凳上,一张蜡黄的脸深深的气的通红,发抖着指着江秋意,恨不得生吞了她,泪流满面的骂着。
“你个不省心的,方才你二嫂来,说了多少难听话,说什么你大晚上的有家不住,勾了六郎出去野合,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指不定先头就是勾栏里出来的,说是寡妇还是好听的了!”
喘了一口气,六郎娘又接着骂:“俺心软将你留下,你却这么不省事,那野猪可是轻易好猎的,上一回六郎碰着了,半条命都没了!你先是撺掇他去战场上送死不成,又勾他大晚上不睡觉去猎什么野猪,你这是成心想害六郎啊!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这边已经起了乱子,那边却还有添乱的。谢四妹将门口的东西翻腾了一遍,手里捏了盒胭脂抱了套崭新的衣裳就进来了。一进门语气里满是尖酸刻薄。
“阿娘,你看,指不定二嫂说的就是对的,你看看,咱家是什么家境,你瞧她都买了些什么,脂粉和新衣裳,阿娘,咱可是穷的晌午饭都吃不上的,你瞧瞧她买的这些东西,可是个过日子的?”
江秋意猛的瞪了谢四妹一眼,叫她吓的连退了几步,躲到门后面去了。江秋意却还是不解气,真想上去撕了她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啊!
忍啊忍啊!“忍”字心头上一把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