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魔城中，一少年孤身前行，夕阳将他的背影拉扯的无限长，显得孤寂而凄凉。
江晨似乎漫无目的，他扫视着玉佩空间中剩下的灵石，摇头苦笑。当初他在江家宝库中搜刮的灵石和灵物，在供给蜃兽之卵的情况下，如今只剩下几十枚下品灵石。
若不是齐萱萱将储物手镯交予他，让他渡过唐婉和雷正阳的追杀，使得蜃兽之卵汲取到足够的灵气，恐怕他现在连供给蜃兽之卵的灵石都没有。
饶是如此，几十枚灵石，也不足以在天魔城中留宿一夜。
原以为进入天魔城，加入魔魂宗，日子便会好起来。但此刻进入魔魂宗都是一个难题，何况他还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父亲。
江晨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忽然浮现出那株老树。江晨心中一动，笑道：“这株古树那么大，留宿一晚不是难题。等到明日，再去打听葛逢春和父亲的消息。”
江晨来到古树下，心中的震撼之色完全掩饰不住。
这株老树太大了，也太高，不知活了多少年，主干留下了岁月的伤痕，可依然生机勃勃。一根根枝条垂落，仿佛一道道珠帘，将老树环绕起来。
江晨荡开枝条，几步踏出，便跃上老树。
江晨并未急着休息，而是催动《诸天无道经》开始修炼。
一缕缕天地灵气朝着他汇聚而来，只是须臾间，江晨的丹田便被天地灵气充溢。江晨一惊，天魔城中的天地灵气竟然会那么浓郁？
但江晨并未深究，天地灵气浓郁，于他而言乃是好事。
“不如藉此机会迈入天罡境中期！”江晨想了想，《诸天无道经》运行，丹田罡气不断地膨胀，无穷灵气化为罡气，又在压缩。
江晨的罡气，不断地压缩膨胀，陷入循环。
一炷香后，天穹黑暗，一轮明月高悬，点点星光闪耀。
伴随着一声长啸，江晨的气息猛然攀升，将一片片绿叶震荡的簌簌而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之内，江晨居然就借助天魔城浓郁的天地灵气，进阶天罡境中期。
他欣喜不已，原本以为还要一个月的时间，他才能将罡气锤炼完整，可没想到来到天魔城的第一日，他便修成天罡境中期。
“齐萱萱实力非凡，我们无冤无仇，她也没有必要为难我。这一趟能突破天罡境中期，倒是不算亏本！”江晨笑道。
齐萱萱没有解除他的禁制，江晨并不担心。毕竟，小钟的推演能力将会随着江晨的修炼无限制的提升。江晨相信，破解齐萱萱的禁制，不会很晚。
因此，这道禁制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突破到天罡境中期，江晨的心情大好，他以手为枕，透过稠密的树叶仰望着明月和满天星辰，心情一片平和。
自从自己修炼以来，他几乎没有过好好地休息。在未来的五年之中，他也不可能休息。如今夜，对江晨而言，已算是极为奢侈的安静。
江晨放开自己的心神，感受着这棵不知岁月流逝的老树，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规律起来，仿佛与这棵老树一同呼吸，极为玄妙。
隐隐之间，一道道浊气从江晨的呼气中排出被老树净化。
“咳咳……咳咳……”
不知多久后，静谧的夜色之中忽然传来几声咳嗽声，将沉浸在睡梦之中的江晨吵醒。
江晨有点恼火，旋即又想到这不是自己的地方，怒火散去。他循声望去，发现那咳嗽声竟然是从高处传来，不由想到：莫非还有人与我一般，在这棵老树上？
江晨睡意全无，沿着主干攀登。
片刻后，江晨气喘吁吁，可是依然没有到达尽头。这棵老树太高了，像是一根天柱，支撑着天地。
以江晨的修为，竟然都被累得喘气。
“咳咳……”
这时，那道咳嗽声透过密叶又传来，落入江晨的耳畔。
江晨脸色一正，不由得露出一丝牛劲。老树再高，总会有尽头。他沿着主干继续攀爬，可是不知多久，江晨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期间，那道咳嗽声依然时不时地传来，似乎是在催促着江晨前行。
江晨心头的疑惑愈发的浓烈，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在那么高的地方？
江晨继续攀爬，终于他来到树冠，透过树叶，一道佝偻的身影在树冠之上，不时地咳嗽，他仰望着夜空，似乎没有察觉到江晨的到来。
拨开树叶，江晨来到树冠之上，也像那佝偻身影一般仰望着夜空。
此地，仿佛已是天际，江晨踏着树叶而行，伸出手，天穹近在咫尺，仿佛探手就可摘星辰。
满天星辰，皎洁明月，夜幕天穹，仿佛是一佛静默的画，镶嵌在天地之间，江晨仰头，鼻翼似触到了星辰，明月，这一刻，江晨的心神空灵澄净。天地之间，似乎再没有一人，他似忘却了尘世。
“呼……”江晨吐出口气，这飘然欲仙的意境，着实令他向往。可是，父亲还昏迷不醒，他岂能成仙？
“小子，你杂念太重！”
突然，一声喑哑的声音传入江晨的耳畔，那佝偻身影微微动弹一下，面色有点不喜，好像是在责怪打扰到他。
江晨转过身去，这才看清楚老人的面貌。
老人面容高古，一头花白银发，脸上沟壑纵横，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垂垂老矣，已近暮年。这位老人，一袭白袍，虽有怒容，可是却没有一丝怒意。仿佛，他当真是天人一般，已经远离尘世，没有尘世人的烟火气。
江晨暗道惊奇，天魔城乃是魔魂宗的大本营，却是有一位如此仙风道骨的老人，他真不知如何形容。
“老前辈，小子还有诸多事情未了，杂念自然便重。”江晨小心翼翼，不敢得罪这位老人。
天魔城底蕴深不可测，任何一人都不可小觑，尤其是诸多老人。说不定随意一位老人，都有可能是修行几百年的老古董。
老人察觉到江晨的戒备，道：“小子，与我一同观星吧！”
说罢，老人转头仰望满天星辰，明月，只是霎时间便像是进入另一方世界。江晨感觉到老人的气息在他仰望天穹的那一刻，完全的消失了。
“星辰运转，日升月落，都有定数。星辰可能永恒？”老人突然道。
江晨一愣，星辰可能永恒？
这个道理，他从来没有思索过。在他看来，星辰无生无死，或许会有毁灭的一日。但是，诸天星辰，似乎一直都在，至于能不能永恒，江晨实力太低，无法解答。
那老人道：“修士可能永恒？”
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每一个问题都深深地叩入江晨的内心，令江晨不得不去思考。
何为永恒？
日月腐朽，天地覆灭而我不灭，永生不死，方才是永恒。
修士修行，窃取天地之力，如何能超脱天地？如何能永恒？
江晨摇头，道：“不能永恒！”
伏珑曾经说过，修炼到仙王的境界，与天地同寿。可是，那依然不是永恒。
“既然修行不能永恒，可天地之间为何有那么多修士都要修行？”老人又问。
“或许，只是为了争取更长的时间，许多修士希望的永恒，并非是真的永恒，只是与天地同寿而已。只是，修炼到真正的永恒又能如何？天地灭，众生灭，只剩下你一人又有何用？”
老人自问自答，他不停的思索，喃喃自语。在他身下，一枚枚树叶抖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将他托起。
江晨静静地望着老人的话语，并没有做声。这老人的话语，他似乎是听懂了一点，既然不能永恒，那修行何用？
尽管老人在论述永恒，这一刻，江晨的道心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江晨修行，不求永恒，他只是不想父亲和自己一生都在欺辱之中渡过。伏珑曾言，这是江晨的执念，驱动着他不断地前行。
可是，一旦有一天，这道执念破灭，江晨或许会沦为平庸，或许会化为一个大魔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在伏珑看来，这老头的论述粗浅不堪，如何能动摇江晨的心念？
“小子，无法永恒，反而随时都要灭顶之灾，你还想修行吗？”老人看向江晨，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显露出历经世事的沧桑，闪烁着无穷的智慧。
这一声大喝，看似很轻，可在江晨的脑海中却是如同雷霆般炸响，一下子就撼动江晨的精神。一股股诡异的力量涌入江晨的魂魄，似乎是在篡改他的道心。
江晨身躯颤抖，汗如雨下，可是信念依然不动摇，盯着老人坚定道：“你不能永恒，天下修士不能永恒，不代表我不能永恒。”
“何况，即使做凡人，也要面临争斗，面临勾心斗角。既如此，为何不做修士？”
江晨一字一句，汗水如磅礴大雨，衣衫湿透，说完这一句话，整个人仿佛要虚脱了。
那老者见江晨将要落下老树，连忙伸手将其搀扶，江晨的身体在他怀中哆嗦，眼神却一如既往的坚毅。
老人笑着，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欣慰道：“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