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长雁讲爽了，才渐渐停下话头，“听我巴拉巴拉地说一些你听不懂的话，你不无聊？怎么不劝停我？”
“没关系。老大想讲就讲，无论我懂不懂，我都愿意听您说话。”木头道。
顾长雁一怔，她忍不住认真地看木头，这个少年，从当年初见至今，已经五年了。
他今年十六岁，身高目测快一米八，看样子还能再往上蹿蹿。
长相端正，不算出众，但他的眼神坚定、沉静，莫名给人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顾长雁忍不住问：“四年后，你就及冠了，有相中的女子吗？”
木头一愣，看着她，面上一点一点地爬上红晕。
“怎么了？”顾长雁不懂对方反应怎么回事，只是道：“我记得刘大河在两年前就找我要人，他心仪小花，怕小花出意外，早早便表明了想要保护她的心意。”
木头一怔，渐渐恢复冷静。
他低下头，道：“老大，我没相中的女子。”
顾长雁“哦”了一声，又问：“等你及冠的时候，我给你束冠吧。”
木头眼睛一亮，“可以吗？”
男子在二十岁的时候，由家中长辈或者德高望重之人为束发，以祝贺其成人。
木头没有家人，对于他来说，一起生活、拼搏的伙伴们是他的家人，而顾长雁就是他最尊重的人。
顾长雁点头：“当然可以！”
傍晚，顾长雁离开宅子，回到药铺门口等待顾老三来接自己回家。
酉时，两叔侄回到家。
“娘，三哥和长雁回来了！”在院子里收衣服的方氏见他们走进门，扭头冲厨房吆喝了一声。
顾老太从厨房里钻出来，拿着一个油鸡腿塞进顾长雁手里：“乖宝吃！”
“哥哥和小风呢？”顾长雁没吃。
“吃你的吧！小小年纪还要顾着别人！”顾老太既欣慰又心疼，“家里杀了两只鸡，多的是鸡腿！”
顾长雁一口咬住油鸡腿，边吃边说，“我才不管别人呢！反正奶最疼我，肯定会把最好吃的留给我！”
“对对对，都留给我们乖宝！”顾老太笑眯眯地应和，但扭头冲着顾老汉等人就是一通吼，“老头子！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不是让你请李先生出来吃饭吗！？”
“爷爷去找李先生了？”顾长雁想到早上顾老汉跟自己说过的事，连忙将油鸡腿塞到顾老太手里，“奶，你帮我放起来，我去叫爷爷！”
“诶？诶！”顾老太手忙脚乱地拿住油鸡腿，“这着急忙活的是干什么啊？”
顾长雁跑到房时，听到里面传来顾老汉和李先生的交谈。
“将沤肥方法整理成册，如果推广全国，顾老先生，你便是我国的大恩人啊！”钟离迎松感慨道。
顾老汉羞窘得满脸通红，“这这这、这功劳可不是我的！若不是长雁提出这个想法，老太婆又怂恿我试试，恐怕也没有今日的沤肥新法！”
“噢？这个沤肥新法是……”
“砰砰砰——！”
在对方追问到底之前，顾长雁果断拍门。
“爷爷！李先生！奶喊你们吃饭啦！”
顾老汉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是来叫李先生吃饭的，当即应声，“来了来了！”
钟离迎松也知道这会儿不是继续询问的时候，便点了下头，跟着顾老汉出了门。
“爷爷、李先生，你们在谈什么？”顾长雁牵住顾老汉的手，问。
顾老汉已经非常习惯小辈时不时牵手、抱臂的亲近动作，下意识牵好她，坦然回答：“你今早不是让我想办法把沤肥之法写下来吗？我和李先生谈了两句，请他帮忙。”
顾长雁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是这五年她把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让他们的警惕心都这么低了吗？
李先生虽然是百里风的长辈，但她信任百里风，不代表她信任李先生。
饭后，顾长雁找到百里风，“小风，你跟我过来，我想跟你谈谈。”
“正巧，我也有话想和公子谈谈，我们要谈的事应该是同一件，不如一起？”钟离迎松眼神犀利，仿佛一下子便能看穿人的想法。
顾长雁抿了下唇，但没有后，“好啊！那就一起谈。”
百里风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股龙争虎斗的感觉，他不由有些紧张。
三人走到院子里的果树下，在石桌旁坐下。
百里风主动问道：“要谈什么？”
“沤肥新法。”
“沤肥新法。”
顾长雁和钟离迎松异口同声道。
百里风一愣，很快明白过来。
他在顾家住了五年，自然知道顾老汉在五年前在顾长雁的建议下试验很多种沤肥养土之法。
这五年来，他亲眼看着田地一点一点地变化，也明白若将这整理好的沤肥新法若呈上去，会在朝堂上引起多大的动荡。
顾长雁和百里风一起生活五年，哪怕他的表情不变，她也能从细微变化上感知到他的情绪。
当即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打算让爷爷用这套沤肥新法脱离贱籍，恢复平民之身。”
百里风点头，“我会帮你。”
“公子！”
钟离迎松急声喊他，眉眼之间皆是反对的神色。
“长雁，你先回去。”百里风温声对顾长雁说，“我会和先生好好谈谈的。”
顾长雁点点头，“好。”
等顾长雁离开，钟离迎松便忍不住道，“公子，如果这套沤肥新法呈上去，被皇上普遍全国的话，那民心更向着他了，大大有利于他坐稳江山啊！”
“所以呢？”百里风直直看向他，“你打算如何？”
钟离迎松见他神色，一时之间也陷入了两难。
作为百里风的老师，曾经的太傅，他可以一心只为百里风谋划，但如果因此与百里风离了心，那他的努力还有意义吗？
“你尽管帮顾爷爷整理好沤肥新法，这个功劳是属于顾家的，谁也不能抢走。”百里风道。
钟离迎松紧紧皱起眉，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殿下已经决定好了吗？”
“帖子写不写是一回事，但能不能送到皇帝面前又是另一回事。”百里风想到贺西城的季知府，冷笑一声，“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谁不想要？”
钟离迎松一怔，立马明白过来，他连忙道：“臣定会全力帮顾家人的！”
第二天，钟离迎松便根据顾老汉的口述，将沤肥新法整理一番后，写到纸上。
然后，全部送到顾长雁面前。
就这样，忙碌了好一段时间。
从传统的堆肥制作到绿肥制作、草木灰制作，再到简单的矿石加工、改善发酵条件、加入独创的发酵剂，以及如何判断沤肥腐熟程度等，一字一句，系统整理成册，可谓是沤肥的“百科全书”了。
“雁小姐可以看看还有没有疏漏，若无其他不妥，便让顾老爷子按手印、签字，便可直接送去贺西城府衙。”钟离迎松道。
顾长雁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嘴上却道：“感谢李先生的出手相助，要不然我爷爷都没法将成体系的沤肥之法弄出来。”
经过钟离迎松的润色和整理，新的沤肥之法条理清晰，通俗易懂。
钟离迎松微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