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衣到底离开了靖王府。
出府时，披着厚厚的斗篷，脖子上系了纱巾。
柳琮见爱女醒来，很是高兴。
柳南衣在靖王府的这段时间，他时时派人来打听女儿情况，只想早日把她接回家。
“南儿，好些了？”柳琮望着斗篷中的女儿，见她脸色还有些苍白。
“父亲不必担心，我好多了。只需再休养几日。”柳南衣神情平静。
*
马车晃动，柳南衣手里捧着铜制的暖炉，坐在车内。
“下雪了！”车外有人喊，“今年真冷，第一场雪来的这样早。”
柳南衣掀开车帘往外望去，空中开始飘落一片片轻软洁白的雪花。
因为下雪，天色有些灰蒙蒙的。
是啊，真冷，这是她记忆中最冷的冬季。
一切终于要来了……
柳南衣的视线望向前方，见不远处有一队长长的人马。
似是官兵赶着什么人。
待马车经过，柳南衣看清那是一队囚犯。
突然人群中有个人直直朝马车内望来，柳南衣看向他。觉得有几分面熟。
那人衣衫褴褛，发髻凌乱，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应该是被发配边疆的牢犯。
细一思索，那不是……石虎山的大当家吗？
柳南衣默默放下帘子。
上次十七向她求情之后，她就找机会同父亲说了。
柳琮没有立即应允，“他们是山贼，本就该死，还敢动定北侯府的人。你确定要为他们求情？”
“就当是为了十七吧。”柳南衣如是说。
这事毕竟也不是柳琮一句话说了算，柳南衣只能如实告诉十七。十七明白，还是恭敬走到柳琮屋内，端端正正给他磕了三个头。
如今看着被流放的这队人马，十七也算报了大当家的养育之恩。
远远的十七和刀疤跟在队伍后面，待定北侯府的马车过去，十七骑马追上带队的官兵。
“什么人！”官兵见一个少年骑马靠近队伍，顿时警觉起来。莫不是要劫囚犯？
十七利落的下马，抱拳道：“几位官爷！几位官爷队伍中有我的亲戚，他们要被发配了。天寒地冻，小弟想给他们送几件棉背心。”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过去。
为首的官兵看了看身边的弟兄，互相递了个眼神。
“去吧，快着点儿。我们还要赶路。”
“谢谢官爷。”十七露出欣喜的表情，朝身后招招手。
刀疤和另外两个弟兄也跟了上来。
被发配的人，这辈子是不会再回京城了，所以有些人家的亲眷会找机会使点银子，见最后一面。
这些官兵也睁只眼闭只眼，得点油水。
十七从马背上拿下几件棉背心，给队伍中的几人穿上。
大当家见十七赶来，有些感慨。
十七比之前高了，也结实了不少。以前在山中，吃的随意，还带着几分黑瘦，如今五官长开了，更显出几分少年人的俊朗。
“大当家，这是我给你们带的棉衣，内袋里还有些盘缠。你们到了那边，有些银子傍身日子也好过些……”
十七眼眶微红，拉了拉大当家身上的衣服。
刀疤也跟了上来，拍着大当家的肩膀，“大当家，这一切都怪我。弟兄们已经处理了那娘们给你们报仇了。这一路，我们会跟在你后面……”
大当家倒是想得开：“自从做了山贼，我就知道会有这日，活着的时候痛痛快快就行。你们也不要在跟着我了。做山贼有什么好？”
大当家叹了口气：“弟兄们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上山做贼。还是十七这小子机灵啊，傍上了定北侯府的大小姐。你们以后还是跟着十七吧。”
“十七，你老实说，那天晚上你有没有吃独食？那柳小姐为什么把你带上，还对你这么好？”黑脸山贼打趣道。
十七涨红了脸，“瞎胡说什么。”
几个山贼都促狭笑起来。
“好了好了，上路了。”两个官兵走过来催促道。
十七和刀疤几人退到一边，十七红了眼。
队伍又缓缓动起来。犯人们手脚上的镣铐在漫天细碎的雪花中发出冰冷的金属撞击声。
“大当家！”十七喊了一声，带着哭腔。噗通跪下，咚咚咚，朝那队伍磕了几个头。
大当家没有回头，抬手挥了挥，随着队伍缓缓走进了雪中。
刀疤等人还是决定跟着队伍，暗中护送大当家和几个弟兄们到发配的地方。然后再折返回京找十七，看看能不能在京中谋个活计。
*
今日十七是跟府中告了假出来的。
他见柳南衣回府的马车就在同一条官道上，于是骑马追上去。
马车行至繁华闹市突然停下来，原来前面遇上了贵妃娘娘的鸾驾。其他车马都要给她让行。
柳南衣在车内静坐等待，却听见有个尖细的嗓音在车外通报：“娴妃娘娘请柳小姐到车上一叙。”
柳南衣愣了愣，在靖王府因为秦长的阻挠，没和自己说上话。想不到娴妃竟然会刻意在此等候自己。
柳南衣下了车，跟随内侍朝萧娴的马车走去。
宫里的马车果然奢华，柳南衣进入车内，座椅上铺着金丝软垫，里面还有一张小矮几。
萧娴给她倒了一杯茶，“这是苏州进贡的碧螺春，你尝尝。”
车内大约放了暖炉，温暖如春。柳南衣放下兜帽，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萧娴端详着柳南衣，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憔悴。却难掩她五官的精致。
她美的很大气，不是小家碧玉那种清秀，更如牡丹绽放的那种明艳。
琼鼻高挺，明眸皓齿。脸上有少女的纯，眉眼间却又带着叫男子失魂的媚。媚不自知，才是最勾人的。
萧娴也算个美人，却在她面前突然生出一丝自卑。
这就是秦长淮不惜得罪太子，硬闯大理寺的缘由？
他不是个好美色的，却也因着这张脸而失了分寸？
萧娴心中冷笑，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神情：
“方才在府中，鹤鸣一脸凶神恶煞，好似我会吃了妹妹一般，也不让我和你说上几句。”
“娘娘叫我来有什么事？”柳南衣放下茶杯，单刀直入。她可不喜欢虚与委蛇的兜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