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叙站得笔直，但竹椅并没有砸在他身上。
祁伟亲自出手，挡掉了这个不速之物。
除却周亚坤，边叙同钟正似乎都对这样的事无甚惊讶。
在红港，周亚坤已经习惯白人高层那些高高在上姿态，汇报工作时看到他们桌上动辄上万的威士忌，怀里搂着港女或北姑，像玩玩具，都不如边叙对待一条狗更认真。
祁伟站在边叙身前：“小边的确也是我们的同志。他到红港只两个任务，第一，就是瓦解社团势力，第二，是到两千年，平稳过渡。”
“第一点，算是跟周警官你不谋而合。”
“你们是战友，小边不是叛徒。”
但周亚坤不肯再看边叙一眼。
他进来看内地电影，偏着头狠狠骂一句：“小赤佬，你玩我。”
边叙换上嬉皮笑脸：“祁厅，阿正，不如让我跟周sir单独聊一聊。”
“聊你个大头鬼！谁要跟你聊！”
周亚坤气愤，甩袖离去。
岗村村口，有一棵大槐树。
稚子孩童，黄发垂髫，绕树嬉戏。
周亚坤坐在不远处石凳旁，燃一支烟。
有胆大的小男生，皮猴一样，不怕生跑过来：“阿伯，你不像我们当地人。”
周亚坤微微笑：“小弟弟，你看我像哪里人？”
小弟弟研究过他跟内地不同的举止口音，挠挠头，他幼小心灵还不懂什么家国大义民族情怀，却脱口而出：“大好人！中国人！”
身后传来一声笑。
边叙从哪里抓一把巧克力：“喂，拿着玩去。”
小男孩眼睛一亮：“红港货欸！”
跑过去跟小伙伴们分享，还不忘回头招招手，指着蒋申英翻新的祖宅：“我们村出了一位大明星，在红港赚大钱来的！以后我也要去红港！”
边叙站在周亚坤身后：“不是吧阿sir，真的生我气？”
周亚坤：“跟你讲够一百遍！不要叫我阿sir！”
边叙投降：“Okay，坤哥……”
“我也是身不由己……”
周亚坤哼笑：“你大有能耐，是我有眼无珠，都敢利用边局。”
“喂，不要搞我啦，我大头兵一个。”
“讲真的，你这次来内地，觉得这边怎么样？”
“辽阔，但贫穷。”周亚坤没有好脸色，看着那边榕树下追逐打闹孩童，旁边一同来出任务的警员正在帮老大娘家修补房顶。他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人嘛，倒个个都比你可爱。”
边叙瞪大眼睛：“你有没有搞错？我一八八公分，一百四十磅，肌肉猛男，靓绝太平山……”
周亚坤总算回头，嫌弃道：“我又不同你拍拖。”
边叙：“你现在倒提醒我了，我bb还在北都等我啊。坤哥，行行好，不要让我浪费太多时间做你思想工作。”
周亚坤比个暂停手势：“我有我的职业素养，这件事没得谈。从进入警校那天我们的誓言就是效忠女王。”
“哈！”边叙叉腰，像听到个笑话。
“谁的女王？鬼佬的女王咯，又不是我们黄种人。你知道我的入队誓言是什么？”
周亚坤：“什么？”
边叙坐下，沉气：“效忠人民。”
他拍一拍周亚坤的肩膀：“高下立见嘛坤哥，再说你抓洪义，难道是为了女王？你自己都讲，是想要让全港市民过更好的日子嘛。”
周亚坤嗤：“穷成这样，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
“拜托，你来的时候难道没有看见香江北岸成片的塔吊？贫穷也是机遇。再说，这里有全世界最好的人民。”
“难道我们红港的市民不可爱？九七都还没到，形势都还没有明朗……”
边叙叹气：“这不就是我们邀你合作的原因？内地同红港，根本是一脉相承。市民都是好市民，红港的问题在高层。再说，你有没有听过那一句话……”
“哪句？”
“中国人，穷是穷了点。打仗，是不怕死的。”
周亚坤无言。
两个人相伴而坐，到月挂树梢。
“坤哥……”
“我可以接受合作，九七之后至少要我做一级警司。”
边叙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周亚坤。
周亚坤继续：“不是为了钱和官职，而是这个位子，交给谁坐我都不放心……”
边叙实话实说：“坤哥，我的身份不够承诺你。但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
“这些年共事，你在考察我，我也在观察你。我同阿正、丽珠，一致同意推介你，本身就是出于对你的信任。那些白人不懂，但是，我们懂你。”
他看到周亚坤平静的眼睛泛起湿润。
不过三秒，周亚坤才回神般：“丽珠？”
周亚坤气笑了：“丽珠也是你战友？”
“没有丽珠，洪义跟和胜连那些孤寒佬的底细我们哪有那么容易摸得清？”
周亚坤若有所思：“是我技不如人，还真以为丽珠是交际花来的。”
边叙跟着笑：“她功力好，藏得深嘛。不然早被斩死几百次，哪里有命活到现在？”
周亚坤看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没有九条命。”
边叙大手一挥，满不在乎个样：“少啰嗦，到底同不同意跟我们合作？我还要去北都找我妹妹仔。”
“既然丽珠是战友，怎么不娶丽珠？Miss安是也够靓啦，但是她不懂你在做什么嘛……人也娇弱，要你时时刻刻费心的嘛。”
“丽珠是很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子宜第一眼就好中意。后来有一次，见到她身上有伤，一下子就想到我阿姊。她生前过得苦，我阿爸脾气不好，阿姊也常常挨打。”
“再后来，有一次在冰室碰到她。堂堂一个影帝太太，可怜巴巴对住个菠萝包许生日愿望。”
“那天我记得她穿一个红色上衣，紧身牛仔裤。同我阿姊寄回来的照片中，好像。”
“到现在，就像命中注定一样。你要是同我讲，子宜在哪里受了什么委屈，”边叙停下来，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肩，“比我自己中子弹还要难受。”
周亚坤嗤一声，笑：“咸湿佬。讲那么多，不还是图人家学生妹，又靓又纯？”
“喂，你要讲是就是啦。反正我们子宜就是哪里都好。”
周亚坤简直无语，大手一挥：“你走吧，我同他们谈。”
他望向左前方，看到祁伟跟钟正，正就着月光，在大榕树下吃盒饭工作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