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桓抬起头看着凌烟,也许是光线的缘故,此时他的眸色格外的浓稠,里面像是蕴藏着无数的浓雾和风暴。
但凌烟并没有被这黑沉的情绪吓到,她学着他的样子,也看着他,一动不动。
这副场景,怪异又祥和。
半晌,凌烟撑不住,先眨了眨眼睛。
她可没有墨桓那种不用眨眼的特异能力。
“你不想说就不说。”凌烟叹了口气,伸出手覆上了墨桓的双眼。
其实他眼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情绪,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或许现在不是好时候,凌烟想。
就在这时,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发痒,是墨桓睫毛扫过的触感。
凌烟收回了手,对着他张开了手臂。
墨桓从善如流,没有犹豫的抱了过来,风季的夜晚温度骤降,尤其是刚刚运动过后出了汗。
现在投入这个火热的怀抱,凌烟满足的紧紧贴了过去。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环着墨桓的手臂有些发颤。
不是错觉,不是!
“墨墨,你身上好热。”凌烟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线,不让情绪的起伏太过明显。
随后,墨桓的身体僵住了。
他似是不安的扭动着,但因着凌烟紧紧抱着他,又不敢太用力,怕会弄疼她。
“是不是不舒服?”墨桓的声音很沉,不似他一贯的清越。
“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凌烟反问道。
墨桓又不说话了。
“对不起。”一片压抑的沉默中,凌烟突然出声打破了沉默。
不是质问,不是指责,是道歉。
墨桓的身体更僵硬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场景,这是他没有设想过的方向。
或者说,他不敢设想。
在这段关系里,看似是凌烟更依赖他,实则是一个本来对这个世界已经无望,只是活着的兽人,在将要溺水的时候,抓住了从天而降的浮木。
他是真的舍不得。
墨桓张了张嘴,但凌烟更快的开了口:“我很弱,需要你们用心照顾,我不细心,所以你不舒服我现在才发现,你不想告诉我,我也能理解,因为就算告诉了我,也是徒增我的烦恼,你的问题却不会解决。”
“不……”
凌烟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墨桓的嘴巴:“我知道你们不能理解,但是我其实想要的是和你们平等的感情,但是这似乎是一种奢望,生存上我依附你们,感情上我凌驾你们,我们永远不可能平等。
所以我就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尽力的去平衡这种关系,让我不只享受你们带来的便利,也能分担你们的痛苦。”
凌烟承认是她贪心了,她不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基于契合,基于神明的恩赐。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真的好矫情啊,她一开始明明只是想着舒舒服服过完这意外得来的一辈子。
他们好不好重要吗?她好不就行了。
可是真的有人会在日复一日的温情相处中,还能守住本心吗?
“不要哭,好不好。”墨桓声线发颤,一只手帮她擦着眼泪,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这个动作看得凌烟心头一紧,但是她很快别过了脸。
问了也是白问,懒得说。
“我要蜕皮了。”凌烟不问了,墨桓却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八阶蛇兽,原本只需要在升阶后再蜕一次皮,可是墨桓上一次蜕皮,说不上是成功了还是没有。
所以他才会在风季的时候,又进入这种状态。
本来蜕个皮不算什么,他找个没人的地方,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这段时间,随着蜕皮的日子越来越近,他的皮肤灼痛感越来越重,连异能也时不时躁动,甚至是脾气,也越来越难以自控。
墨桓说的轻描淡写,但凌烟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般,时不时紧缩着。
就仅仅是这样吗?
凌烟突然不敢再追问,她甚至不敢再用力触碰墨桓。
墨桓却笑了笑,抓过她的手用力的按在心口:“在你身边,就好一点了。”
凌烟以为他在说情话,但看着墨桓的眼神,她发现他好像是说真的。
于是她试探着,将墨桓整个上半身虚虚的搂在怀里。
一声舒服的喟叹声从凌烟的头顶响起,愉悦里夹杂着性感。
但是凌烟却没有旖旎的心思,她直接了当道:“你什么时候蜕皮,不会有危险的,对吧?”
在凌烟看来,墨桓一直都是十分强大的存在,仿佛只要他在,他就是能托底的那个。
但是她这话问出口,墨桓却没有及时的回答。
甚至时间过了很久,墨桓仍旧没有动静。
凌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墨桓说了什么,只是她没有听见而已。
她不得不再次从墨桓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盯着他不让他逃避。
“我之前见过一个蛇兽人,他也遇到过这种状态。”
“然后呢?”凌烟着急追问道。
“后来他被折磨的喜怒无常,异能暴动,死了。”
……
不论是室内,还是室外,都安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墨桓轻轻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原本不想说的。
他已经做好了撑到最后一刻,借口冬眠独自离开的打算。
可是刚刚阿烟的话,却像一记拳头一般砸在他的心上。
她说,她想要平等的爱人。
她说,她也想分担他们的痛苦。
好吧,这些都是虚的,不过是他自私。
他就是想着哪怕他活不过这个风季,也要她永远记得他。
他就是,舍不得。
看着已经完全呆滞的凌烟,墨桓觉得自己的心很痛,但这痛苦中又夹杂着丝丝愉悦。
他突然想起了他阿母临死之前对他说的话:“你和那个人一样,一样的冷血没有感情,你这辈子最好永远不要被雌性选择,因为你只会给别人带去不幸。”
墨桓的尾巴无意识的摇摆着,她好像说错了,又好像没说错。
他果然很冷血,看着有人会为自己的消失落泪,他竟然会觉得意外的…满足。
凌烟几次张了张喉咙,她想问墨桓是不是在跟她说笑,但是她不敢问。
她以为她勇敢坚强无坚不摧,但是遇到事了,她还是那个只会缩成一团的懦夫。
她有些想笑自己刚刚的信誓旦旦,还说什么要分担?她现在只想发疯!
就在二人沉默僵持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说完了?那我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