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调整表情,在温穗对面坐下。
一抬头,就看穿温穗藏在粉底下苍白憔悴的脸色,嘴角嫌弃地撇了撇,刻薄道:“周家那小子刚结婚半年,媳妇就有了。你呢?三年连个声都没有。”
佣人刚好端上一碗冒着滚滚热气的鸡汤,她直接指挥道:“端给你们少夫人,这可是我出门前特意吩咐厨房炖的,最补身体,趁热喝。”
那碗汤便被送到温穗面前。
看着碗里翻滚的油花,温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生不了,”她避开汤,把碗递给佣人,“厨房今天做了蟹黄意面对吗?麻烦帮我盛一碗。”
蟹性寒凉,这么说,是故意挑衅沈明珍。
餐厅霎时静得只剩碗筷碰撞的细微声。
佣人接过碗,脚底装风火轮似的,飞快逃离。
沈明珍没来得及扬起的嘲讽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筷子啪的拍在桌面,厉声呵斥:“你这是什么话?陆家娶你进门,是让你延续血脉的,不能生你就趁早滚!”
她转向陆知彦,没好气道:“你看你媳妇,随意顶撞长辈,一点管教没有,像话吗?”
陆知彦恍若未闻,姿态清闲地吃着饭,等到咽下去,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说过,不生是我的问题。”
“你哪来的问题,明明是这贱人见不得我们陆家好,霸占你身边位置还不准其他女人生!”沈明珍见儿子把责任全拦自己身上,又急又心疼。
陆知彦隽眉微蹙,却没有开口。
气头上的亲妈跟头倔驴一样,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所以干脆不说,浪费时间。
温穗看向男人疏淡平静的侧脸,轮廓线条分明,下颌微微绷了绷,显得凌厉几分。
心底泛起冷笑,明明解释两句就能解决的事,他偏偏不肯出声。
那些奚落和谩骂,都让她一个人扛。
“够了。”
顾辛华打断喋喋不休的沈明珍,冷冷睨着她,声音不高,却透着十足的威严,“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决定。你操心太多了。”
沈明珍惊住:“妈?”
老太太怎么会帮着温穗说话?
她们不是一条线上的吗?
沈明珍还想反驳,顾辛华锋利目光扫过来,顿时闭上嘴,硬生生将话咽回去。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饭后沈明珍甩袖离开,椅子被她拖出刺耳声响。
顾辛华望着满地狼藉,重重叹了口气,打破僵局,“知彦,你明天跟小许和小周他们组了局?”
没等陆知彦回答,她精明的眼珠转向温穗,说:“你也去玩玩,别整天闷在家里。”
温穗黛眉颦蹙,刚要拒绝,顾辛华已经撑着雕花手掌站起身,不疾不徐地叩击地面,“就这么定了。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话落,她让管家搀扶自己离开,留下夫妻俩面面相觑。
像是按下暂停键。
空气静寂了很久。
“不想去,可以不去。”
陆知彦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语调难得带了倦意,懒洋洋的如同讨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温穗嗓音轻而平淡:“奶奶的吩咐,拒绝不好。”
容易惹老太太生气。
她可不是他,惹毛了老太太,这浅薄的庇护,就没了。
陆知彦抬眼瞥向她,眸底情绪晦暗难明。
最终,他只是淡淡嗯一声,没再说话。
就在这时,管家走进餐厅,恭敬地说道:“少爷,少夫人。老夫人吩咐,今晚二位就住在老宅,明早一同出发去马场。”
温穗原本要走,闻言,只好点头应下。
至于陆知彦是走是留,与她无关。
她起身上楼,简单洗漱过后,坐在床上和温荣月聊天。
“你现在是什么想法?AI辅助吗?”
温荣月那边吵闹得厉害,得仔细听才能辨认出她说了什么。
“可以,但我更希望是用算法分析患者心肺病相关数据,辅助诊断病情,”温穗说:“规划治疗方案,系统涵盖从诊断到治疗的全流程智能运作。”
重金属乐通过听筒传进耳中,真的她大脑发麻,忍不住提醒:“你换个地方。”
“什么?”温荣月没听清,“你等我会。”
十几秒后。
音乐声终于小了。
“一群上年纪的非要学小年轻跑酒吧蹦迪,就不怕把腰闪了。”温荣月找了处安静点的地方,清冷嗓音蕴满不耐,“你刚说的我都知道,不过你不觉得,这么做太贪心了吗?”
什么都想要,就怕最后什么都半吊水。
“这个项目目标群体是医院、医疗公司和研究用途,”温穗按下免提,打开笔记本,“还有面向患者康复使用的辅助系统,借用AI技术,根据患者个体康复状况,定制个性化康复训练计划。”
“实时检测训练数据,动态调整。”
她跟温荣月说了很多,毕竟温荣月大学读的金融,对这方面比较陌生。
“能结合一体吗?”温荣月听完,针对性地问。
“可以,技术上要求会更高一点,这就看你能招到什么人才了。”
“你真会给我找难题。赶紧回港城,光我一个人很忙的。”
温穗默默记下灵感,并不作答。
温荣月冷冷哼了声,随即语气低落几分,“温穗,十月,我要跟梁生办婚礼了。”
众多兄弟姐妹里,她出嫁算比较晚那个,多数人到年龄就扯证结婚,能拖到二十三岁,算她努力反抗过了。
“所以你也没那么喜欢梁生,”温穗笔尖写写画画,一个简约线条的机器人雏形勾勒纸上,“温荣月,再给我们点时间。”
女人轻慢的嗤笑声被电流模糊,显得不太清晰。
电话挂断,温穗指腹摩挲黑掉的屏幕,久未出声。
半晌,她把新策划方案给温荣月发过去,揉了揉脸熄灯躺倒。
困意逐渐袭来,迷糊间,房门被轻推开。
有条不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不用睁眼也知道,是陆知彦进来了。
靠得近了,空气中弥漫着男人身上幽沉而馥郁的檀香,他应该去看过老太太,檀香里掺杂些许烛火燃烧过的浅焦香,很特别。
床榻微微下限,他似乎坐到她身前,味道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