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荣月冷哼一声,双手抱胸,姿态轻蔑地走到沙发坐下。
温穗从始至终没有开口,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似乎周遭的一切与她无关,静静等着火化结束。
两人默契地把林助理晾在一边,林助理站在原地,脚趾尬到扣地,额头不断冒出冷汗。
他不敢贸然出声得罪她们,这是港城,温家的地盘。
直到工作人员把骨灰盒交到温穗手上,两人即将往外走,他才慌慌张张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说:“少夫人,陆总已经给老太太选好了墓园......”
“不用。”温穗淡声拒绝,声线冰冷。
她抱紧骨灰盒,指节用力几乎透穿木盒。
林助理面露难色,“这......”
放任少夫人随便走动的话,陆总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林助理,”温穗抬头,眼神平静,声音轻得几乎融进港城夏日炎热潮湿的风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觉得呢?”
林助理微愣,随即讪讪挠头,脸上堆满苦笑:“可陆总特意吩咐过,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温穗善解人意的颔首,眸底却划过一丝嘲讽:“那我问你,你们陆总是真的忙到没空来吊唁吗?”
林助理瞬间僵住,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说不出话。
他总不能说,陆总陪秦二小姐去外地录制,所以才耽误吧?
见他不愿解释,温穗并未为难,只是略微失望地摇头,坐上温荣月的车,扬尘而去。
华国人讲究落地归根,但外婆逃荒到港城后很快在这结婚生子,活着时也从未提起自己的故乡,因此港城的家就成了她的根。
温穗掏出大半积蓄,和温荣月孝敬的凑了凑,选了墓园里最好最贵的位置。
工作人员帮忙封上墓碑,一身黑色长裙的温穗撑伞站在墓碑前,安静凝视那张印刻外婆温和笑容的黑白照。
风拂过鬓角发丝,眼角的泪滴落,在衣襟晕开大片暗色的花,沉重而悲伤,仿佛承载着她所有的思念与痛苦。
“陆家不给你钱吗?”
温荣月看她哭得伤心,原本平淡的情绪也变得有些难受,但她想起另一个问题,语气几分难以置信,“你卡里居然只剩二十万,好穷。”
陆家祖辈扎根帝京,世袭列侯,百年簪缨,真正的钟鼎之家。
身为陆家少夫人,温穗浑身上下所有积蓄,只有少得可怜的六位数。
而温家即使比不上陆家,每个月给小辈的零花钱也有八位数,用完还可以继续要,从未因钱发愁。
“我没要,”温穗嗓音沙哑:“那些东西,不是我的。”
陆老爷子离世前转到她名下的股份,每年都有巨额分红,那些分红被她单独存进另一张银行卡,和自己的银行卡分开,一直放在陆知彦书房。
嫁给陆知彦三年,她分得清自己该拿什么,不该拿什么,不属于她的,她没动过。
她不欠陆家任何东西。
“蠢货,”温荣月没温穗那么高尚,换做她,股份分红她要,陆知彦的财产一半她也要,“你什么都不要,就不怕便宜三儿。”
温穗浓密睫毛轻颤,唇角弯了弯,蕴着讽刺,“她嫁不进陆家。只要陆知彦心里还有那个人...她,嫁不进去。”
活人怎么跟死人争呢?
这三年,她早就悟出来了。
等工作人员收拾妥当,温穗弯腰把花束放在碑前,低声呢喃:“外婆,下次再来看您。”
说完,她和温荣月坐车回市区。
温穗在市区有一处房产,读大学时勤工俭学买的两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装修布置都很精心,请过人上门打扫,随时能住。
回家洗个澡睡觉,再醒来日落黄昏,她揉着头发去洗漱,从冰箱里拿出面包,边吃边打开笔记本开始写策划方案。
她在港城读的计算机,同年考了精算师职业资格证,后加入华国精算师协会。
如果没结婚,她此刻应该在国外顶尖大学读博深造。
机械式咬着面包,温穗大脑有些混乱,毕竟荒废三年,退步不是一星半点。
她无声叹息,只能告诉自己,慢慢来吧。
一切都还来得及。
晚上十点半,陆氏集团大楼灯火通明。
四小时超长跨国会议结束,陆知彦端起杯子抿了口水,薄唇沾染润色,似是想到什么,抽空瞥了眼电子时钟。
这个点,秦笙笙该打电话给他了。
果不其然,正思索着,手机铃声响起。
他垂眸低视,却是林助理的号码。
这时,秦笙笙推开会议室门俏生生走进来,手里提着保温桶,眉眼弯弯:“惊喜吧!辛苦知彦哥这两天陪我跑通告,我特意炖了鸽子汤送来给你补补,尝尝?”
陆知彦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别出声,接通电话,“什么事?”
林助理听见秦笙笙的声音,停顿两秒,才犹豫道:“陆总,我没能完成任务。”
“任务?”秦笙笙乖巧坐好,话却不停:“什么任务这么难,竟然连我们万能的林助都完不成。”
“...是接少夫人回京城。”
哐当。
瓷勺碰到碗壁的声音短促刺耳。
秦笙笙脸上笑容收敛。
陆知彦神情微冷,问:“出什么问题了?”
林助理在电话那头战战兢兢:“陆总,少夫人她拒绝您给老太太选的墓园,还跟温大小姐走了,我现在找不到她在哪。”
陆知彦摘掉眼镜,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联系温家,找到人之后地址发我。”
字字透着压迫感,恼怒温穗的不听话,胡乱瞎跑,是觉得自己命太长?
外面多危险她难道不知道吗?
听陆知彦话里意思,是打算亲自去港城找人,秦笙笙连忙抱住他胳膊,语气带着撒娇和讨好:“别去了知彦哥,我还要去医院看腰伤,需要人陪呢。”
陆知彦侧头,眸色沉沉,疑惑道:“你的腰前两天不是好了?”
秦笙笙顿时语塞,差点忘了这茬,但她很快找到别的理由,“还有一点点疼!而且依我看,温穗姐就是在耍性子,不能太娇惯她,不然以后更管不住怎么办?”
陆知彦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