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尊贵的陛下,怎么会把一个玩物的死活放在心上呢?”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赫连枭心口。
他瞳孔骤缩,方才的狠厉又不可一世的面具瞬间出现裂痕。
华麟胜券在握,他挟持着慕灼华步步后退,眼看就要跨过白河界碑——
只要再往前十步,就能进入松涛关守军的射程范围。
赫连枭所带亲兵不过数十,绝不敢贸然越界追击。
“陛下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
华麟冷笑,匕首始终紧贴慕灼华颈间,“待公主回到南朝,自会...”
话音未落,脚下木桥突然剧烈摇晃!
“咔嚓”一声巨响,桥面骤然倾斜。
华麟猝不及防,手中匕首随着失衡的身形一晃。
他下意识往河中看去,只见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水下掠过——
竟是赫连枭的暗卫早已潜伏多时,伺机斩断了桥索!
“小心!”
破空声骤然袭来。
赫连枭的箭矢直取华麟咽喉。
纵然他武功高强侧身急避,箭簇仍狠狠贯穿右臂。
桥面在脚下剧烈摇晃,慕灼华知道华麟今日带不走她了。
素白的长裙在风中翻飞,她毫不犹豫地朝着赫连枭的方向奔去。
赫连枭早已翻身下马,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
他大步向前,眼中只余那道向他奔来的身影。
“拦住她!”
华麟捂着流血的手臂厉声喝道。
几个勉强稳住身形的南朝士兵刚要动作,玄甲军的箭雨已至。
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逼得他们不得不自保。
桥头处,慕灼华踉跄着扑进赫连枭张开的怀抱。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被赫连枭紧紧搂住。
帝王半跪着将她护在怀中,大掌轻抚她颤抖的脊背。
“没事了...”
他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却听怀中人带着哭腔道:“放他们走...”
赫连枭的掌心蓦地僵在半空。
他垂眸凝视着怀中人。
慕灼华苍白的脸上泪痕交错,曾经倔强明亮的眼眸,此刻竟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方才她奔向自己的那一刻,他心头涌起久违的暖意,甚至能听见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可这份悸动,竟是为了替敌将求情?
帝王面上的柔情瞬间冰封。
他倏然起身,大氅划出凌厉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睨着仍跪坐在地的慕灼华。
“贵妃,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弯腰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近乎粗暴。
“朕还没跟你清算私逃之罪,你倒先替旁人求起情来了?”
慕灼华却突然笑了。
她仰头直视帝王森冷的眸子,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见血。
“陛下要如何清算?再用金链将我锁在龙榻上么?”
她转头望向波涛汹涌的白河,“那我不如现在就跳下去,一了百了。”
赫连枭瞳孔骤缩。
“陛下离宫这些时日,臣妾夜夜都要将烛台摆在枕畔才能勉强入睡。”
“太极宫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白日里尚能凭栏远眺,借一方天光聊慰寂寥...”
“可当暮色四合,偌大的寝殿便只剩臣妾一人...那黑暗,浓得像是要噬人。”
“那晚,噩梦来得猝不及防。烛台翻倒时,我正梦见陛下回宫,带回了文勋侯...”
“被火光惊醒时,我拼命往后躲,锁链却硌得生疼。”
一滴泪砸在赫连枭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
“那时候我在想...若是就这样烧死了也好...”
慕灼华颓然跪坐在地,说完便深深垂下头去。
如瀑的青丝披散而下,遮住了她大半张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