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弦震响的刹那,慕灼华才听见破空之声。

    那支箭擦着她耳际掠过,精准地挑落了雪色帷帽。

    “叮”的一声,帽坠落地,她绾好的长发如瀑倾泻,在月色下泛着微光。

    惊魂未定时抬头,正对上城楼上那双眼眸——

    赫连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底翻涌着捕猎者特有的,危险而戏谑的光。

    慕灼华眸色一凛,毫不犹豫地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就要逃离。

    然而,她刚一动,四周便传来整齐划一的铁甲碰撞声——

    赫连枭的亲卫军不知何时已悄然合围,将她困在中央。

    亲卫首领上前一步,恭敬抱拳。

    “贵妃娘娘,陛下已等候多时,请随末将入城。”

    慕灼华冷笑一声,嗓音清冷:“你们的贵妃早已死了,这不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吗,你们认错人了。”

    话音未落,城门处骤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赫连枭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缓缓而出,玄色龙纹披风在风中翻飞,衬得他整个人如渊渟岳峙,不怒自威。

    他恰好听见她的话,眼底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朕的贵妃,容色倾城,天下无双。”

    他嗓音低沉,字字如刀,“谁敢冒充?谁能冒充?”

    慕灼华咬紧牙关,忽地从马鞍侧抽出长弓,搭箭上弦,锋利的箭尖直指赫连枭心口。

    她声音微颤,却倔强地不肯退让:“你别过来。”

    赫连枭眸色骤暗,胸口如被寒冰刺穿。

    曾几何时,她不爱骑马,拉弓时连箭都搭不稳。

    如今,她策马扬鞭,只为逃离他的身边。

    张弓搭箭,箭锋所指——竟是他自己。

    他不明白,为何曾经耳鬓厮磨的两个人,竟会走到这般境地——

    刀锋相向,不死不休。

    赫连枭低沉的嗓音在风中散开:“你要杀朕?”

    慕灼华抿紧双唇,箭尖纹丝不动地指着他。

    赫连枭却恍若未见,依旧向她走近。

    仿佛在试探,又像是在赌——赌她舍不得。

    弓弦绷到极致时发出细微的震颤声。

    “嗖——”

    赫连枭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她松手时眼底划过的决绝,那支箭就这样直直钉入他的胸膛。

    “铛”的一声轻响。

    箭矢只是刺破了他的前襟,箭尖碰到里面的精铁甲胄,擦出火花,终是因力道不足颓然坠地。

    赫连枭运劲一震,残余的箭杆便断成两截。

    他抬手按住心口,明明毫发无伤,却觉得有什么在胸腔里碎裂开来。

    原来最痛的伤,从来不需要见血。

    慕灼华见箭矢未能伤他分毫,立刻反手又抽出一支箭。

    可还未及搭弓,忽觉身后一沉——

    赫连枭竟纵身一跃,稳稳落在她身后马背上。

    他炽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铁臂箍住她的纤腰。

    慕灼华浑身一僵,厉声喝道:“滚开!”

    赫连枭薄唇紧抿,眸中暗潮翻涌。

    他猛地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冲向城门。

    狂风呼啸中,慕灼华散落的青丝与他的衣袂纠缠在一起。

    只有在慕灼华看不见的地方,这位铁血帝王才敢让眼底泛起猩红——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盛着数日未眠的疲惫与痛楚。

    从以为她坠崖身亡时近乎撕心裂肺的绝望,到察觉她可能尚在人世时辗转反侧的猜疑。

    多少个夜晚他紧闭双眼,却只能看见她带着刻骨恨意的眼神。

    而今重逢,那目光中的冰冷锋芒,比记忆中更甚三分,刺得他五脏六腑都绞作一团。

    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