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拨弄着翡翠佛珠的手微微一顿:“哦?熙妃入宫时,哀家不在宫中,倒是未曾见过。”
慈祥的目光里淬着寒意,“熙妃可愿助兴?”
赫连枭手中酒盏重重一放,却见慕灼华已盈盈起身。
她今日穿着淡紫色广袖留仙裙,起身时腰间禁步纹丝不动。
“太后娘娘,臣妾这段日子一直养病,身子虚弱,并未练习过舞蹈,若太后娘娘喜欢,臣妾愿意改日去慈宁宫,专门为您跳舞,只愿太后娘娘开心。”
“无妨,熙妃当初来紫原的时候,哀家不在皇宫,未能亲眼目睹。你就跳那日一样的吧,无需再特意练习,哀家倒想看看,南朝的舞蹈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慕灼华微微抿着唇,明白太后是故意为难她,已经避无可避。
“怎么?”太后眯起眼睛,“可是身子不适?”
满殿目光霎时聚集而来。
“并未,臣妾愿为太后娘娘献舞。”
慕灼华广袖轻扬,走到大殿中央。
“呵......”
乌兰琪以袖掩唇,眼底闪过快意。
熙妃仗着圣宠,连太后都敢轻慢。
前些日子慈宁宫前那出“闭门羹”的戏码,可是让六宫看了好大一场笑话。
丝竹声起,慕灼华足尖刚点上织金地毯,忽然身形一晃,摔在了地上。
她蜷缩在地砖上,指尖死死揪住腹间衣料,冷汗瞬间浸透了鬓发。
太后手中佛珠一顿,凤眸微眯:“熙妃这是——”
话音未落,黑金色龙纹已掠过九阶玉台。
赫连枭将人揽入怀中时,触手一片冰凉:“怎么了?”
“臣妾肚子疼......”
“皇帝。”
太后慢条斯理地拨动翡翠珠子,“既是不适,便快些送回宫去。可别太医刚到,病就好了。
慕灼华在帝王臂弯里微弱地喘息,苍白的唇瓣忽然溢出一丝鲜红。
血珠滴在赫连枭龙袍的前襟上。
赫连枭听明白了母后语气中的嘲讽,但只有他知道她的身子真的很弱,上次更是差点......
赫连枭抱起她,连忙回了昭华宫。
王裕也赶紧让太医在昭华宫候着。
夜风卷着残花拍打窗棂,昭华宫内灯火通明。
慕灼华被安置在拔步床上,锦被下那张小脸白得近乎透明,连唇上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赫连枭坐在床沿,指腹抚过她冰凉的脸颊——这触感与那日行宫里命悬一线时何其相似。
“陛下......”
老太医跪在织金地毯上,额间冷汗涔涔。
三指下的脉象让他胆战心惊:胞宫寒凝如冰,任督二脉几近枯竭......
这分明是几乎绝育的脉象......
可熙妃服用避子汤一事,整个太医院几乎都知道,只是在陛下的封口下,无人敢言......
“微臣......微臣恳请传召神医谷的神医......”他伏在地上。
熙妃的身子既然都是神医在负责,他还是不摊这浑水了吧。
“废物!”
赫连枭猛地起身,龙纹皂靴狠狠踹在太医肩头。
老迈的身躯撞上紫檀屏风,药箱里的银针散落一地。
神医因为不是宫内的人,并不住在宫内,只是每隔三日会入宫给熙妃看诊。
赫连枭呵斥道:“都给朕滚进来诊脉!”
一连五位太医轮流请脉,最终只有周太医抖着白须开口:“娘娘暂无性命之忧......只是......”
他望向满殿宫人,“微臣需单独禀奏......”
鎏金帷幔重重落下,隔绝了内室微弱的呼吸声。
赫连枭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紧绷的侧脸镀上一层寒霜:“说。”
“娘娘本就气血双亏,长期服用避子汤更损胞宫......”
“今夜又食了大量寒凉之物,以致冲任二脉......”
“恐难......难再孕育......”
“啪——”
案上青玉镇纸被扫落在地,碎成齑粉。
赫连枭一把揪住老太医的前襟:“你再说一遍?”
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
“朕要她好起来!用千年人参也好,天山雪莲也罢——”
“陛下......”周太医老泪纵横,“女子胞宫如花房,若根基已毁......”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帝王煞白的脸色。
他松开手,踉跄退后半步。
怎么会......
他明明只是想暂时不要孩子......
若是她现在有了孩子,即便她不是南朝奸细,南朝也会有居心叵测的人想要联系她,利用她......
他是想等天下大定,南朝归顺,他们会有很多孩子......很多......
“治。”
赫连枭突然转身,黑金色衣袖带翻鎏金烛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治好熙妃。”
“还有,此事,不准让熙妃知晓。”
雷声隆隆中,他回到床前,将冰凉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