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休息室陡然安静下来,气氛僵得好像回到了江亦怜发现秦澄把她替身那天。
良久,江亦怜打开休息室的门扬长离去。
秦澄低着眼,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小臂上青筋蔓延。
江亦怜简单在侍应生的帮助下稍微清理了下干了的酒渍,从公馆后门离开。
公馆地处僻静无人之地,这个点,街上更是一辆车也没有。
打车软件里的司机也不接这边的单。
她两下脱掉脚上的高跟拎在手上,又打开手机导航,转了一圈寻找方向。
她把定位设在公馆区域外的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打算从那里再打车回酒店。
但光是步行到那条街,就要一个小时。
江亦怜叹了口气,弯腰拎起裙摆,垂感极佳的裙摆微微晃动,露出白皙的小腿。
她赤着脚慢慢往前走,双腿的酸痛再度翻涌上来,疼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离开人群回归安静,那股强硬的外壳才渐渐被卸下,露出些疲惫来。
她固执地往前走,偶尔有碎石硌疼脚底也恍若不觉,寂静空荡的街道,只有几盏路灯洒下淡淡光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响起汽车行驶的声音。
江亦怜迟钝地察觉到有光从身后照射过来,还未回头,手机就震了一下。
一解锁,就是陆淮州的聊天界面。
上面不再只有一个“已撤回”的消息,而是多了一抹白。
回头。
江亦怜眼睫一颤,半个身子都往后转,高大的男人拿着手机站在光下,西服外套脱了,不再那么冷硬。
她一瞬间呆住,看到男人朝她这边走来,轻轻扶住她的手。
“腿怎么了?”
江亦怜:“昨、昨天训练太猛。”
“能走吗?”
“能。”江亦怜下意识回,抬起脚就往前迈。
没想到腿已经软了,膝盖一弯重心不稳,直直往陆淮州怀里歪去,然后被稳稳接住。
她听到沉重的心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是陆淮州低沉的嗓音,震得她耳廓发麻。
“江亦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没等她弄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就被人拦腰抱起。
她慌乱地搂紧陆淮州的脖子,几秒后又觉得不妥,松了些劲。
“搂紧。”陆淮州说。
江亦怜听话地手臂在他颈后交叠,用了点力。
陆淮州走得很稳,他的温度从江亦怜手臂处一直传递到全身,给人一种令人安心的熨帖感。
被稳稳放进后座,江亦怜慢半拍地把手收回来。
陆淮州关上车门绕到另一侧,江亦怜下意识摸了下脸,想自己现在会不会有些难看,身上的酒味会不会有些太重。
司机开了另一侧车门,男人稳稳坐了上来,车子发动,两人谁都没先开口。
陆淮州见身旁的人太久没有动静,还是没忍住侧头去看。
江亦怜有些出神地垂着眼,两只赤着的脚搭在一起,无意识地时不时翘一下。
陆淮州看了她几秒,而后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下:“委屈?”
江亦怜转头看他,看眼神是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陆淮州视线往下去看她的脚,伸手在门侧的匣子里拿出一包湿巾。
“脚抬过来。”
江亦怜依然没有反应。
陆淮州便弯下腰,大手托住她的小腿,抬到自己的腿上。
女人的脚,白皙细腻,指头像珠玉一样圆润透亮,没涂指甲油,俏生生的样子。
也因此,脚底被地面的脏染黑就显得尤为明显。
他眉头微蹙了下,抽出一张湿巾,轻轻按上她的脚底。
温热的手掌握住脚踝,湿巾柔柔擦过,不知道为何,江亦怜的心在霎那间一颤,鼻头就涌上一股酸意。
眼眶热意漫开,她用力咬着下唇,看着男人的侧脸。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个夏天,他答应要跟她上同一所大学时,那个温柔的表情。
有一种被哄着的错觉。
陆淮州慢慢擦完一只脚,又换了另一只,动作是同样的轻柔。
曾经江亦怜也把腿搭上过他的,那是在运动会后,她作为班级主力拿下了大大小小五个项目。
最后一个4×100结束后,她腿酸得直打颤,死皮赖脸装可怜要陆淮州给她按摩。
“陆淮州!我真的好累啊,你不帮我按按我就不走啦!你忍心丢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江亦怜,别撒娇。”
小陆淮州红了耳朵,想不明白,朋友都会这么粘人吗?
“嘿嘿。”小江亦怜知道陆淮州这样就是不排斥,蹬鼻子上脸直接把腿搭在了男生身上。
“谢谢你啦。”
“……”
晚霞漫天下,空旷的操场草坪上,男生冷着脸帮女生轻轻揉着小腿,仔细看,两个人的耳朵都红了个透。
透出少年青涩和懵懂爱意。
从回忆里抽身,江亦怜看着面前成熟了不少的男人,心里有根弦好像被轻轻拨动。
“可以了。”她看着陆淮州最后擦完,把垃圾收拾好。
她收回腿,下一秒便往他的位置靠近,抬手环上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了他。
眼睛抵在他宽厚的肩上,沉默着感受男人的气息。
陆淮州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他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湿意。
怀里的人在低低地啜泣。
他沉默几秒,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搂上人的腰,把人用力带进怀里。
前座的司机很识相地把挡板关了起来。
江亦怜本没打算要哭,但或许他的怀抱太过温暖,又或许是他问了她是不是委屈。
总而言之忍了一天的情绪在最后时刻还是没藏住。
“想哭就哭。”
男人这一句话让她彻底爆发,哭声从唇缝溢出,哽咽着回荡在车厢里。
自从家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开始,好像所有的坏事都接踵而至,一刻也没有消停过。
她是委屈,为什么明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却要遭受那些毫无缘由的恶意。
陆淮州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
“没事了。”
江亦怜想,陆淮州,原来还是和从前一样心软。
七年前的那只小猫玩偶,她用收留一晚来报答。
如今身份不同,报答方式也该不一样。
江亦怜轻轻在他的白色衬衫上蹭了下眼睛,然后慢慢抬起头,用力向上蹭到他的下巴。
很轻地吻了一下,又缓缓上移,最后落到男人的唇上。
依旧是毫无章法的胡乱磨着,身前男人的唇紧抿着,只有加重的呼吸昭示着他情绪的波动。
直到江亦怜去解他领带的动作第三次失败,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单手扯下领带,用力吻回去。
双方都不知道,这一个吻里,包含了多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