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一整个高三的训练，让他们对考试都寻常得麻木，到了真考完的那天晚上，竟有种恍惚的感觉。
好像这一切都是梦，不敢相信，自己的高中岁月就这样戛然而止。
小的时候，所有的大人都说，考完了就好了，上了大学就好了。
其实真的到了这一天，却没有期望中的那种狂喜。
反而是回望过去，有种怅然若失的迷惘。
没有了老师的引领，家长的催促，同学的互帮互助，生命中无疑如缺失了什么。
晚上是班级聚餐，李耀同学安排的，去他家的店里吃火锅。
“好家伙，李耀，以前听你说你家是开小餐馆的，我真的信了。”
周如彦站在一个巨大的招牌下面，望着这个三层楼的火锅店，感觉自己瞬间渺小了。
“卧槽，以后我能叫你火锅王子吗？”蒋小扬搂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脑袋往下压。
李耀则是不好意思挠挠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淳朴的白牙：“这，是挺小的啊。”
等到大家差不多来齐了，他招呼他们进去。
一路领进大厅，上了二楼，这次特意留了一层给他们聚餐。
李耀的妈妈上来给各位同学打招呼，笑的合不拢嘴，然后又是给各位老师道谢，说老师辛苦了。
开火，下菜，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一时间热闹非凡。
吕斯佳含泪吃了一个丸子，捧着碗碟对李耀露出了星星眼：“李耀，我能和你做朋友吗？不为火锅，就是觉得你人不错。”
“我信了你的邪。”周如彦反唇相讥，从她碗里抢走了一块肥牛，“驴吃什么肉啊，吃草。”
果不其然他成功惹怒吕斯佳，然后又开始了互怼。
这一大桌都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聊起天来都熟络热烈。
时钺坐在艾梓旁边，他默默埋头吃菜，因为不太能吃辣，几筷子下去，脸上泛起微红。
因为咀嚼而使得脸部微绷，显得下颚线更加流畅，热辣的感觉又让他微微皱眉，整个人都严肃起来。
“钺哥，你这是吃饭呢还是上刑场呢？”
他这才抬起头，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舌尖勾了勾下唇，老实回答：“吃饭。”
“得了，你老人家的理解能力还是堪忧。”
周如彦直接选择放弃，他寻思着，谁不知道他在吃饭呢，重点不是他吃得像要命一样吗？
时钺又开始埋头吃菜，虽然辛辣让他不适应，但状态还是优雅自然。
“我再给你倒杯水。”艾梓见状，连忙起身去拿水杯。
重新给他倒了满满一杯水，就见到他鼻尖上一点细汗，在灯光下呈现出晶莹，把他高挺的鼻勾勒得好看。
“这个要凉一会儿。”艾梓帮他吹凉了一块牛肉，又放进他的碗碟中。
时钺点点头，一言不发，然后将这块牛肉塞进嘴里，脸上又鼓起来。
她倒是发现了，时钺可能是喜欢吃火锅，但是有点怕辣。
于是，她拿出一个空碗，帮他夹了一些菜放在里面，放凉以后再吃。
“还想吃什么？我帮你夹。”艾梓细声细语，举着筷子在锅里搜寻。
时钺摇了摇头：“你吃，我自己夹。”而后咬了一口豆腐。
一会儿，大家好像都吃饱了，意兴阑珊，开始聊天。
就他一人埋头苦吃，显得格格不入，深刻体现了干饭人的气质。
“钺哥，你几天没吃饭了？”周如彦让他来喝酒，他摇头，让他来聊天，他摇头，一人吃得欢天喜地的。
大家都把他看着，露出玩味的笑。
艾梓弯起眼睛，看向旁边的时钺，耐心地询问：“要不要我给你打碗饭？”
她一出声，桌上的人都嫌弃地“切”了一声，根本没眼看。
“木辛辛，以后钺哥成了胖子，你得负责。”
艾梓笑了笑，没有说话，悄悄看向旁边的时钺，但他好像没有听到。
“钺哥成了胖子，木辛辛会不会抛弃他？”说完以后，众人又开始打趣的喔喔喔。
这下，她更不好意思了，拿起旁边的奶茶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没有说话。
突然觉得自己身处八卦中央，而一举一动都像是被牵动着，心里砰砰直跳。
他们两人虽然都表明了心意，但并没有确认关系，虽然彼此心照不宣，可都没有主动迈出那一步。
众人见艾梓没有说话，时钺也没有回应，便觉得索然无味，准备换个话题。
这时，一直埋头苦吃的时钺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皱起眉看向艾梓，眼神有些茫然：“你会抛弃吗？”
他说话的时候，刚好就是这桌人同时陷入静谧的那一瞬间，所以，声音不大不小，但在所有人耳里传了个遍。
如同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惊起滔天骇浪。
“艹！我就说他们绝对谈了吧！”
“还说没有，我的阑尾都不信！”
“啊？”艾梓心里咯噔一声，她望向时钺，乌黑的眼珠子一转不转，脑里如同充斥着吸水海绵，一下子膨胀起来。
时钺见她没说话，神情凝重，又问了一遍：“我吃太多，长胖了，你会抛弃吗？”
说完以后，直接把筷子放下，喝了一口水，扯过一张纸巾随意擦了一下嘴唇。
再次看向艾梓时，眉宇间凝着纯纯的期许，就像他认真的眼神一样。
艾梓更加手足无措了，他们都没在一起呢，哪里来的抛弃不抛弃。
可现在时钺明晃晃的眼神，让她不得安生，周围的打趣声和锅中的热气一起涌来，她的脸红了再红。
最终，她无可奈何，在时钺直直凝视之下，咬咬牙：“不会，你吃成个猪我也不离不弃，行了吧？”
她声音清脆，添了几个无奈的重音，听起来狠狠的，奶凶奶凶。
时钺虽然是点着头，可眉依旧微蹙，没有解开郁结。
“艹，我为什么要自己找狗粮吃，已经撑了。”蒋小扬捂脸，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众人好像是休息够了，又拿起筷子在锅里找吃的。
然而这个时候，时钺一动不动。
“你不吃了？”艾梓疑惑地挑挑眉。
他将头摇的果断，因为沸腾的锅冒着热气，眼里氤氲朦胧，看起来有些委屈。
“不吃了，我不能长胖。”说完，喝了一口水。
太瘦了，她不喜欢，吃多了，她也好像不高兴。
他要怎么做啊？时钺的脑瓜陷入了沉思，然后大口大口喝着水。
艾梓无计可施，给他夹了菜以后，自己也开始吃东西。
她的左手放在腿上，捏着一张纸巾，过了会儿，觉得手被人碰了碰。
看向时钺，他皱着眉，将她的手拉了过去，然后双手把弄。
“我在吃饭。”艾梓压低了声音，想把手抽回去，被他给钳制住。
时钺“嗯”了一声，然后右手牵起了她的手，放到他的腿上：“你吃。”
艾梓无语，他的理解能力在高考以后，就回炉重造了吗？
无奈之下，她只好右手举起筷子继续夹菜，左手则被他牵住，任由他揉捏。
所有人都在干一件事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例外，就会显得突兀。
就像刚刚所有人都在聊天，时钺在埋头吃饭一样。
现在，所有人都在吃饭，时钺坐得挺直，双手还放在桌下，目光涣散。
“钺哥，你吃饱啦？”周如彦随口问了一句。
艾梓感觉情况不妙，于是准备悄悄把手抽回来，结果时钺稍微用力，自己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看了一眼自己，目光沉沉，而后看向周如彦：“不吃了。”不能长胖。
还挺有脾气？